第80節
姜筠想了一想,終是開口:“我死的時候,的確是二十歲,但我死而復生之后,卻發現這一世的我,竟然在十七歲的時候就死了,我也鬧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腦袋里勉強還剩一點科幻知識的逢春,心里暗道,或許是時間錯亂了?又或許是什么平行空間的問題? 姜筠抱著逢春靜寂了半晌,到底沒有說出來她上一輩子曾嫁給韓越,后來又自縊而死赴黃泉,想到半茬之后,姜筠忽然又想起來,逢春說她不是陶逢春,那她是……姜筠定定地看著逢春,輕語問道:“我的秘密說完了,那你呢,你說你不是陶逢春,那你以前是誰?” 話說,同道中人就是好交流,說起這么荒誕不羈的事情來,兩人也能如此心平氣和。 看來,一切都是緣分吶。 逢春目露悵然道:“我嘛,我以前的名字,叫做馮媛媛,也不知是哪個無良司機,把我給撞死了,等我醒來之后,就變成陶逢春了唄,和你的情況,也算差不多了……陶逢春的過往,我一概不知,所以就只能扮失憶了。” “馮媛媛?”姜筠輕念一遍逢春的曾用名,又問,“無良的意思,我知道,但司機是什么意思?” 逢春笑趴到姜筠懷里:“這個嘛,解釋起來……有點麻煩,既然咱們把秘密都攤明說了,那我以后,就給你講講我的家鄉,讓你長點見識,噢,對了,忘了告訴你,我是外來戶,以前不是大商朝的子民。” “你的家鄉很特別么?能叫我長什么見識?”姜筠攬著笑趴在身上的逢春,饒有興致的問道,姜筠知道,這世上除了商朝之外,外邊還有不少的鄰國,所以,逢春說她是外來戶,姜筠倒沒覺著很詫異。 逢春清了清嗓子,道:“那好,我先給你舉一個例子,你聽起來可能會有些傷風敗俗,但在我家鄉卻常見的很。”姜筠彎眉笑道,“好,你說,我洗耳恭聽。”逢春拾起一把團扇,慢慢搖晃起來,“像這么熱的天氣呢,我家鄉的人,可不會穿的跟粽子一樣,我們可以穿沒有袖子的上衣,也可以穿只到膝蓋的裙子或褲子。” 姜筠發揮著自己的想象力:“沒有袖子的上衣?只到膝蓋的裙子褲子?” 逢春見姜筠想象的有些困難,索性一把擼起袖管和褲管,分別露出瑩潤如玉的手臂和小腿:“呶,就是這樣,我們平時在出門的時候,可以露胳膊,也可以露腿。”見姜筠目光相當之古怪,逢春又默默補充道,“男女都能露,在大街上也一樣。” 姜筠想象了一下滿街裸|露的手臂和大腿,皺眉道:“……真是太傷風敗俗了。” “這就叫傷風敗俗了?”逢春呵呵輕笑起來,趴到姜筠臉上,親了他一大口,又笑嘻嘻道,“在我們家鄉,大街上也可以這樣的。” 姜筠默了半晌,然后才緩緩道:“……果然很長見識。” 逢春偎在姜筠身前,道:“侯爺若是想長見識,我把還記得的事情,都可以和侯爺說一說……不過,我想先問侯爺一件事,你早就答應我,要帶我離開京城,去看看外面的景致,你到底什么時候兌現承諾啊,再不開始出游,我們就真的要老了。” 姜筠輕輕‘唔’了一聲,目光溫柔道:“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了。” “我上輩子,一世困在重重深院中,心中便有個愿望,希望能到處走走看看,我借姜筠的身體復活之后,便打算過了,先替他孝敬父母直到父母仙逝,之后,我就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今,快三十年過去了,我也該去實現自己的愿望了。”姜筠輕吻一下逢春的額頭,柔聲道,“嫤姐兒在董家過的很好,晏哥兒和公主過得也和睦,軻哥兒媳婦已能獨立理家,游哥兒這小子還不想成親,一直念叨著外出游學,咱們就帶著他一起出游,你覺著如何?” 逢春笑盈盈道:“我都聽侯爺的。” 姜筠緩緩執起逢春一縷長發,柔柔緩緩道:“我曾說過,會一生一世待你好,現在可能完全相信了?” 眼前一縷墨黑的烏發中,摻著幾根顯眼的白發,逢春卻笑得毫不在意:“我早就完全相信你了。” 姜筠擁著逢春,面露微笑道:“好,咱們一起白首到老,一輩子也不分開。” 逢春輕輕‘嗯’了一聲,滿心都是溫暖的幸福。 而且,還會一直幸福下去。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此完結,完結章卡文也是醉醉的,感謝正版訂閱的小伙伴們,本文會有一章番外,晚點兒就放上來,下一篇會開玄幻文放飛自我,感興趣的小伙伴,可去作者專欄圍觀預收一下,大概會在1月11號開新文,就醬。 第118章 逢春v 惠安二十二年,初秋,清平侯府。蜜合色繡纏枝石榴花的床幔,被綴著紅穗子的黃銅鉤松松挽起,床里側,半躺著一個面色暗黃的年輕婦人,而床邊,卻坐著一個美貌雍容的中年婦人,只見中年婦人一手握著年輕婦人枯瘦的手掌,另一手舉著繡帕傷心垂淚,聲音溫柔地勸慰道:“珍兒,你別亂想,你仔細調養著,一定能好起來的……” 有淚珠從泛黃的臉上滾落下來,逢珍聲音虛弱無力道:“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怕是不中用了,不過是熬一日算一日罷了……” 高氏忍不住悲從中來,低低泣道:“我可憐的孩子,你怎的這般命苦,好容易生下了逸哥兒……”卻遭了產后血山崩,已調理了半年多,卻一直沒有多大起色,再這么淅淅瀝瀝地拖下去,是會把小命拖進去的呀。 聽母親提起兒子,逢珍愈發淚如泉涌:“娘,要是我真走了,逸哥兒可怎么辦呀……”那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rou,她一是舍不得,二是……丈夫還年輕的很,倘若她哪一日去了,丈夫勢必還會續娶,逢珍輕咳著說出憂慮,“若是逸哥兒的后娘,是個不安好心的,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逢珍用力抓著高氏的袖子,直著脖子道:“娘,叫外人當逸哥兒的后娘,我不放心……” 不提長女不放心,就是她也不放心,高氏擦了擦眼淚,好言哄道:“好孩子,你別急,娘……已經有了打算,你五meimei明年才滿十五,娘先不給她訂親事,你祖母和你爹那里,娘會想法子先敷衍著,要是你真有什么三長兩短……娘想轍叫姑爺娶她當填房,如此一來,逸哥兒也算有個可靠人照顧了。” 逢珍面露凄然之色,她的丈夫,她的兒子,她怎會愿意拱手讓人,可她爭不過命啊,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寶貝兒子做好打算,逢珍扒著母親的衣袖,依舊憂心忡忡道:“娘,五meimei性子好,我知道,可……她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骨rou呢,逸哥兒又不是她親生的,她肯定會偏心她的孩子呀……” 高氏眉間涌起一絲森然寒意,語氣卻再溫和不過:“珍兒放心,娘不叫她……有孩子就是了,她一輩子都只能照顧逸哥兒一個。” 逢珍神色一震,最后硬著心腸說道:“待二爺回來,我先與他提上一提,只要他愿意,這事就成了一大半。” 秋走冬來,冬逝春臨,春遠夏至,夏走秋又臨。 惠安二十三年深秋,正如逢珍所言,她到底沒爭過命,撒手去了。 逢春站在一只鎏金鏨福字的紫銅暖爐旁邊,旺旺燃燒著的細絲銀炭,把她的雙腿烘的暖和無比,而她心里卻止不住地泛起一層一層寒意,坐在上首的‘慈愛’嫡母,還在語氣溫藹的說著話:“……你姐夫一表人才,家世又好,論起來,還是你高攀了,母親已經回過你祖母了,你爹也很樂見其成,你的親事就算訂下了,婚期訂在明年十月。” “有勞母親費心了。”逢春身心麻木地行了個福禮。 回到迎香院后,逢春攤開一本《琉璃經》,一筆一畫地抄錄起來,窗外,大雪紛飛,逢春眼里有淚珠打轉,卻忍著不能哭出來,叫翠濃和紅玲看見了,兩人又該到嫡母那里當耳報神了。 之后,嫡母肯定會當著父親的面,一臉慈愛的問她:“好端端的,怎么平白哭了,莫非是不喜歡這門親事?”然后,她那溫柔慈愛的嫡母,又會轉視她的父親,緩緩遲疑道,“老爺,你看這……想是春丫頭覺著做繼室委屈,不想嫁到韓家去,可這門親事,都與韓家說定了,要是突然反悔……” 再之后,她那早被嫡母洗過腦的父親,就會憤怒地咆哮而起,指著她的鼻子亂罵一氣。 婚嫁之事,予女兒家而言,就像投胎一樣,她第一回沒投好胎,攤上了一個糊涂老爹和一個偽善嫡母,這一回……似乎依舊不怎么樣,可她又能如何呢,祖母已經點頭首肯,父親也不覺不妥,她就算去哭去鬧,得到的無非只有‘不知好歹’這四個字罷了。 嫡姐爭不過想活著的命,她卻也爭不過受擺布的命,若想擺脫身上的枷鎖,唯有一死,方能干凈,可……她不想走上那樣的絕路,她才十五歲,人生還那么漫長,也許前頭就有光明在等著她呢。 惠安二十四年,十月,已是寒冷的時節,她披上嫁衣,戴著喜冠,被曾經的嫡姐夫娶回韓家,紅蓋頭被挑開的那一刻,她看到一張清俊含笑的臉,隱帶驚艷的臉,她的心里卻泛不起任何喜悅,她只是……被打發過來照顧韓逸的工具罷了。 拋開這樁親事的表面,事實就是這么殘酷。 洞房花燭那一夜,曾經的嫡姐夫一層一層剝去她的衣衫,把她壓在身下急切地撫弄,雖然他一直溫聲安撫,她卻還是很疼很疼,疼的掉淚,疼的出聲,也不知煎熬了多久,嫡姐夫攬著她沉沉地睡下,她卻半分睡意也無,莫名流了大半夜的眼淚。 次日一早,曾經的嫡姐夫,現在的丈夫,對她說:“我以后會好好待你,你也照顧好逸哥兒。” 逢春點頭,溫順應道:“好。” 韓越的確如他所言,待她挺好,與之相對的是,婆婆待她不算太好,只要韓越不在府內,她就要去立規矩,逢春知道,婆婆連嫡出的jiejie都瞧不上,又怎會待見她這個庶女,每天最舒服的時光,倒要算哄逸哥兒玩的時辰了,他還不足三歲,生得天真活潑,又乖巧懂事,兩人相處的倒也和睦。 約摸過了三、四個月,逸哥兒與她愈發熟稔,特別喜歡黏著她玩,婆婆也再不叫她整日立規矩,丈夫又待她挺好,光明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然而,好景不長,嫡母開始整日叫她回娘家,不僅叫她回去,還要把逸哥兒也一起帶回去,次數多了,待她態度稍有轉變的婆婆,又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她偶有托詞不回去時,待下次再回娘家,必會遭到父親一番痛罵,說她‘不敬不孝,忘恩負義’。 就這般過到惠安二十五年夏天后,婆婆開始拿她‘進門都快一年了,怎么還沒有生育’的事情念叨,丈夫知道婆婆想多抱幾個孫子,便常扯著她行敦倫之事,不待她傳出好消息,韓家長房的世孫韓超突發急癥身亡,與此同時,因長房再無嫡嗣,暗地里漸有韓家二房或能承爵的消息。 待到惠安二十六年春節,初二回娘家省親時,嫡妹逢瑤望著她的目光,明顯大為不善,剛滿十六歲的嫡妹,年前八月終于訂下一門親事,婚期就在今年的二月底,門第一般,比不上清平侯府,逢春知道她心里很不忿,像她那般心高氣傲的人,怎會愿意看到庶姐比她過的風光。 逢瑤婚后的日子,過得很不和睦,和婆婆置氣,和夫婿吵架,整天雞飛狗跳,沒有一天安生日子,逢春的日子,也一點不太平,婆婆整日說她的肚子不爭氣,身旁的翠濃和紅玲還整日扯后腿,不是和這個媳婦拌嘴,就是和那個管事吵架,惹得婆婆對她愈發不滿。 她有心訓誡兩人,兩人卻仗著嫡母的勢,反不將她放在眼里。 后來,她借丈夫之手打發走了兩人。 那時正值六月,不幾日,嫡母又遣人叫她回家,因天氣炎熱,她沒帶逸哥兒,獨自一人回去了,毫無意外的,因著翠濃和紅玲被攆之事,她父親又把她罵了一頓。 她費心費力地想把日子過好,卻總有人不樂意,不停地給她添亂,不停地給她使絆子,望著六月的大太陽,她感覺到特別特別累。 這一日,恰逢逢瑤和婆家賭氣,也回了娘家,見她望著烈陽發呆,也不知什么心思作祟,竟冷笑著與她說道:“別以為,你以后能當侯夫人,就得意的跟什么似的,我告訴你,你是個永遠不會下蛋的母雞,和大姐、四嫂一個樣,韓家的爵位,只能是逸哥兒的,你呀,就好好照顧逸哥兒吧,等他長大有本事了,不會忘記你的養育之恩的~~” 聽罷逢瑤的話,逢春如遭雷擊呃,忍不住趔趄幾步。 見逢春一臉失魂落魄的難以置信,逢瑤暗罵自己嘴快,怎么把母親告訴她的隱蔽事吐了出來,但木已成舟,覆水難收,逢瑤便硬著脾氣道:“我告訴你,就算你找祖母告狀也沒用,我不會承認剛才說的話,這里也沒外人!哼!” 四嫂康氏已故,逢春去找了一回逢夏,之后留遺書一封,藏于韓越的書房之內,活著太累,生著無望,不如歸去,愿下輩子能投個好胎。 惠安二十六年,七月初,逢春自縊身亡。 本書由(胭脂有毒)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