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倏忽又到上元佳節(jié)。 這夜,姜筠和逢春帶嫤姐兒和晏哥兒看罷花燈回家后,按照往年的規(guī)矩,姜筠要在這夜拿出來今年給逢春的生辰禮物。 逢春頭一回過生辰時,姜筠送了一對藍田暖玉雕的如意同心鎖,然后,兩人各戴了一只,逢春第二年過生辰時,姜筠送了一對羊脂白玉雕琢的玉簪,然后,兩人分別戴了一只,逢春第三年過生辰時,姜筠送了一對翡翠雕琢的鏤空圓佩,然后,兩人又分別各戴一只…… 直到今年,已經(jīng)是第十年。 “東西呢?快拿來給我瞧瞧。”逢春朝姜筠伸出手掌,索要今年的生辰禮物,其實,兩人一回到家來,逢春就問姜筠要過了,誰知這廝居然說,等你洗漱沐浴過了再給,說不得,逢春先到凈房洗了熱水澡,折身回來后,就伸出一只肌膚柔嫩的手掌。 挨在床頭靠著的姜筠,緩緩從迎枕上直起身,隨手拍落逢春的巴掌,笑道:“我已經(jīng)放在屋子里了,你自己慢慢找吧。”說罷,就晃悠悠地邁步去凈房,徒留逢春在他背后齜牙咧嘴。 搞什么咧,屋子這么大,角落這么多,也不知道姜筠到底放在了臥房、還是次間、抑或是在小書房,叫她到哪里找去呀,逢春掃視屋子半天,決定先從她此刻坐著的架子床找起,枕頭下頭,被褥之間,床頭一格子一格子的柜匣,然而……都沒有。 翻完床鋪,再去扒拉博古架,衣柜、首飾匣、各種柜子的抽屜……等姜筠從凈房回來時,逢春已不在臥房,早鉆到次間尋摸去了,姜筠無語地抽了抽嘴角,把到處翻箱倒柜的逢春捉了回來:“你土匪進村呢……” 半天沒找到東西的影子,逢春不由粉面含怒:“不是你叫我找的么!” 姜筠含笑道:“可真是個傻媳婦,我又不是在和你捉迷藏,能放到多隱蔽的地方……”拉逢春坐到床邊,姜筠指了指懸在床帳里側(cè)的五個大紅香囊,笑道:“呶,就在第二個香囊里放著呢。” 逢春無語至極的默翻白眼,嘴里嘀咕道:“這地方還不叫隱蔽啊……”踢掉軟底睡鞋,逢春跪著爬到床帳里,拉開姜筠所指的那只香囊,摩挲了半天,然而,卻什么都沒摸到,逢春納悶地回過頭,只見后頭的姜筠正在忍俊不禁的偷笑,逢春心下大怒,一個縱身撲過去,扯住他的中衣領(lǐng)口,豎眉怒道:“你個大壞蛋,你又騙我!” 姜筠伸胳膊摟住逢春,笑意溫和道:“我才剛想起來,不是放在第二個里頭,是在第一個里面。” 逢春可不想當(dāng)‘狼來了’故事中三番兩次被騙的村民,于是伸手戳向床里的一排香囊,頤指氣使道:“那你去給我拿出來!” 姜筠輕笑一聲,乖乖去解第一只香囊,片刻后,朝逢春伸胳膊攤手,逢春放眼瞧去,只見姜筠的手掌心內(nèi),躺著兩枚暗綠色的指環(huán),逢春伸手拈過來,就著燈光細(xì)瞧,古玉溫潤,價值自不用說,逢春看得不是玉質(zhì)好壞,而是在找字,片刻之后,逢春果然在玉指環(huán)內(nèi)側(cè),找到了想看的東西。 “喜歡今年的禮物么?” 耳邊忽響起姜筠溫柔的聲音,逢春握著玉指環(huán)扭回頭,不知何時,姜筠已從床里鉆了出來,正蜷腿坐在她身側(cè),逢春笑瞇瞇地?fù)涞浇迲牙铮鹇暤溃骸跋矚g。” 姜筠掰開逢春的手掌,又笑道:“我見你戴戒指,一直喜歡戴無名指,今兒這對戒指,其中一只,正好是你無名指的尺寸,另一只是我的尺寸,以后,咱們還一人戴一只,唔,這一回,你可沒得挑了,我的那只刻的是天長地久,你的那只刻的是永結(jié)同心。” 這十年來,姜筠每次送給逢春的生辰禮物,都是成雙成對,且一只禮物上會刻著‘天長地久’四字,另一只禮物上必會刻著‘永結(jié)同心’四字,每次都是這兩句短話,這八個漢字,十年十次,無一例外。 “來,試一試,看松緊如何?”姜筠托起逢春的的右手,給她的無名指套上玉指環(huán)。 逢春低聲笑嗔道:“既是照著我的手指尺寸打的,必是剛巧合適的。”低頭瞧著姜筠給自己戴上去,果然不松不緊剛剛好,逢春捏起那只大一些的玉指環(huán),也給姜筠套了上去,同樣的不松不緊,逢春舉著戴戒指的右手,笑嘻嘻道,“這只玉戒指,我以后每天都會戴著,二爺,你也一起戴著吧。” “聽你的。”姜筠無所不應(yīng)道。 逢春伏到姜筠肩頭,輕笑著感慨道:“二爺,能遇到你真好,本來,我都打算靠看佛經(jīng),打發(fā)以后的日子過了。” 之前是因姜筠是個傻子,和傻子能過出來什么日子,她只能叫自己不喜不悲,之后,雖然姜筠轉(zhuǎn)‘好’了,但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嬌花環(huán)繞,逢春若想當(dāng)一個賢惠的正妻,只能謹(jǐn)守本心,不愛,便不會傷,更不會痛,一切表面上的‘真心實意’只為生存服務(wù)。 姜筠撫著逢春秀長的頭發(fā),低聲應(yīng)道:“我知道,你從陶家?guī)н^來的所有經(jīng)書,每一本我都翻過,全是你一筆一筆謄抄下來的……” 哪個閨閣里的姑娘,會把抄經(jīng)書當(dāng)作生活日常,便是孝敬常禮佛的長輩,也只是偶爾抄錄一下,哪像逢春這般,竟一筆一劃抄了十幾部佛經(jīng),由此可見,她早將自己的生活,過成了與青燈佛經(jīng)相伴的日子。 “只是為求一個心平氣和而已。”逢春環(huán)著姜筠的腰身,接口再道,“那一天,你說叫我把經(jīng)書都收起來,說又不是剃了頭的姑子,老看那些書做什么……我那時候嘴上說,我都聽你的,以后再也不看了,其實我心里想的是,要是你哪一天再不喜歡我了,我還會把它們再翻出來的。” 姜筠默了一默,然后恨聲道:“明兒我就把你的那些經(jīng)書,讓人全捐到寺廟去!” 逢春吃吃笑起來:“隨你的便,反正我以后大約也用不著了。”說句實在話,那些經(jīng)書是陶逢春一字一字抄的,并不算是她馮媛媛的東西,十年已經(jīng)過去,她依舊記得,她曾經(jīng)的名字喚作馮媛媛。 姜筠繃著俊臉,重重強調(diào)道:“不是大約,是肯定!我每年送你的生辰禮物,為何都刻著‘天長地久,永結(jié)同心’這八個字,我就是在告訴你,我會一直待你好,一直一直,直到永遠(yuǎn)。” 逢春喜呵呵笑起來:“我都知道,也明白。” 姜筠摸了摸逢春的腦瓜子,略沒好氣道:“為叫你相信,我是真的誠心實意想待你好,我不知給你說了多少遍話,可你總不肯真的信我,氣得我真想……” 逢春伸手揉了揉姜筠的心口,彎眉笑道:“別氣了罷……你想啊,我還是我爹的親閨女呢,血脈相連,骨rou至親,他都能把我當(dāng)成物件賣了,咱們兩個非親非故,你又是高門公子,我一個小小的庶女,哪敢奢求妄想你說的話。” 見姜筠臉色越聽越黑,逢春忙轉(zhuǎn)了話鋒,又道:“好在,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早就不疑你說的話了,時間雖然是一把殺豬刀,但也是一個最好的見證者,這個世上,的確有很多負(fù)心漢,但也不乏癡情人,唔,二爺,以后要再接再厲對我好啊。” 姜筠微微板臉:“我只對你好?那你呢?” 逢春笑意融融道:“自是要禮尚往來嘍。” 姜筠箍著逢春的雙臂微微發(fā)緊,聲音低柔道:“小傻瓜,我每年都會送那八個字給你,直到……”他再次與世長辭。 逢春明白姜筠的話,低聲應(yīng)道:“我信你。”相信姜筠能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哪怕她頭發(fā)變白,牙齒掉光,容貌不復(fù),年華不再。 歲月無情,十年不過一瞬。 日復(fù)日,年復(fù)年,轉(zhuǎn)眼又是一瞬十年。 時光倏忽飛至奉賢四年。 奉賢四年,三月二十九,是榮國公的嫡孫女姜嫤出嫁的大喜日子。 . 暮春時節(jié),花綻枝頭,已過十九歲的董明皓,穿著一身大紅喜袍,騎著一匹白色的高頭駿馬,滿面春風(fēng)地前往榮國公府迎親,一路上吹吹打打,披紅掛彩,鞭炮鳴路,極為熱鬧風(fēng)光。 二叔董臨瑞曾拍著他的肩膀,不無感慨地笑言:“小子,你嬸子家的姑娘難娶啊。” 董明皓目露柔色,可他偏偏就相中了二嬸的侄女,她像一只春天里的小百靈鳥,毫無征兆地闖入他的世界,從模糊不明的懵懂情愫,直到心明眼亮的確認(rèn)情愫,董家素以詩書傳家,歌頌美好愛情的詩詞,他不知念過多少,誰說男人不憧憬白首一心的? 等了這么些年,就在今日,他終于能把住在他心里的小百靈鳥領(lǐng)回家去了。 然而,正如頗有經(jīng)驗的二叔所言,事實的確證明,榮國公的嫡孫女相當(dāng)不好迎娶,其中,大舅子姜晏的守關(guān)尤其難闖,心上人的這個同胞弟弟,相當(dāng)不好搞定啊。 三尺青鋒劍提在手,將滿十八歲的姜晏身姿挺拔,一身藍衣隨風(fēng)飄飄,語氣波瀾不驚道:“大姐夫,請多指教。” 董明皓心中頓時淚流滿面,你這個臭小子,不經(jīng)過武科舉選拔,就被皇上破格欽點為御前侍衛(wèi),踏瑪?shù)碌降资钦l指教誰啊,他的武功只是二吊子水準(zhǔn)好不好…… 心里淚奔?xì)w淚奔,董明皓提劍就上。 女大十八變,十年過去后,姜嫤從垂著雙環(huán)髻的俏麗小丫頭,長成了一個明艷清雅的大姑娘,她的雙生弟弟姜晏,卻也長成了京城第一美男子,但凡姜晏騎馬或散步在街巷,必會引得滿街的大姑娘和小媳婦圍觀,爭相的給他拋香囊丟帕子,更有甚者還有丟頭簪扔發(fā)釵的,被當(dāng)大熊貓稀罕三次后,姜晏但凡再出門,要么乘車,要么只在晚上出沒,他連戴……帷帽在街上行走,都能被人認(rèn)出來。 這日,姜晏的嫡姐出嫁,身為大舅子,姜晏必會現(xiàn)身榮國公府的府門前,為難一番前來迎親的姐夫,是以,早在董家的迎親隊伍未來之前,榮國公府附近已是……人山人海,尤以各年齡段的女性居多,不為別的,只為一睹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絕世風(fēng)采。 姜晏本打算好好為難一番董姐夫,誰知,在自家門口也能被招呼一堆香囊手絹后,姜晏冷著臉撤下劍勢,丟下一句‘大姐夫,承讓’后,就提著寶劍迅速竄回了家里,擠在人堆里的某個老大娘,見好似從畫里走出來的仙人跑了,一時心急,不由扯著嗓子大喊道:“姜公子,你怎么走了呀,接著比劍啊!” 滿街立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哄笑聲。 十一歲的姜游小朋友,見自家漂亮大哥被熱鬧的圍觀群眾嚇走了,忙挺著小身板走出來,大聲道:“大姐夫,我要和你比聯(lián)句,請多指教。” 拜廣大人民群眾所賜,才躲過大舅子一劫的董明皓,心中再度淚流滿面,這個連毛還沒長齊的小舅子,也不是個善茬喂,這個臭小子曾以一人之口,把六位文人才子懟了個啞口無言,他雖薄有才名,但論連詩對句,他也干不翻這個小子喂…… 在眾位大小舅子均略放水的情況下,董明皓終于過五關(guān)斬六將,沖到了迎親的正堂。 榮國公老夫婦、以及岳父岳母均端坐在堂內(nèi),周圍或坐或站著好些人,榮國公老夫婦年歲已大,自然白發(fā)蒼蒼,但笑得十分慈眉善目,至于岳父和岳母,年近四旬的岳父姜筠,穿著一身寶藍色的簇新袍子,容貌依舊儒雅軒昂,只嘴唇上略留兩撇八字短須,至于坐在岳父身旁的岳母,依舊青絲如云,環(huán)佩姍姍,望之直如二十如許的美貌婦人,實則,岳母今歲已經(jīng)三十有五。 按照規(guī)矩,新郎官進到迎親喜堂后,要先向女家長輩敬茶行禮。 老國公夫婦均慈眉善目地喝茶發(fā)紅包,在輪到岳父岳母時,岳父卻朝他唰唰唰地飛眼刀,至于岳母的臉……董明皓不敢抬眼細(xì)瞧,能生出大舅子那樣俊俏的美男子,哪怕岳母已有了一些春秋,卻依舊美的驚心動魄,寶光流轉(zhuǎn)。 不多時,盛裝打扮好的新娘子,被喜婆滿臉堆笑地攙扶出來,與新郎官一起行拜別禮。 禮畢,蒙著紅蓋頭的姜嫤,被董明皓喜嘎嘎地拖走了,姜晏等親兄弟、堂兄弟、以及表兄弟隨行去送嫁,待姜嫤坐上花轎,在吹吹打打的喜樂聲中被抬走后,逢春也開始招呼登門賀喜的賓客,至于一路被追著圍觀的長子姜晏,逢春表示,愛咋滴咋滴。 十年來,斗轉(zhuǎn)星移,世事變遷。 嘉寧長公主老夫婦相繼病歿后,身為榮國公的姜大老爺和身為安國公的姜二老爺和平分家,曾經(jīng)的嘉寧長公主府,從中間劃開,直接改造為兩座國公府。 數(shù)年來,兩房比鄰而居,有來有往,關(guān)系和睦依舊。 這十年內(nèi),逢春再無生育,而隔壁的牛氏卻連生兩子,終于在婆家站穩(wěn)了腳跟。 連生三女的姜籮,終于在第四胎生下兒子,遠(yuǎn)離京城的姜籬,早已兒女雙全,然而,府中卻開滿了姹紫嫣紅的鮮花,孟氏生的老來子,不及養(yǎng)到五歲,就病夭了,孟氏傷心至極,纏綿病榻三個月后,方緩緩好轉(zhuǎn)。 與此同時,皇帝也進行了新舊交替,由皇四子商君良承繼大統(tǒng),登基為帝,國號由惠安改作奉賢。 此外,忠敬老侯爺及其長子也漸次病逝,姜策大哥已襲了忠敬侯的爵位,其嫡長子姜逍已娶韓湘為妻,生的兩個兒子都是身體健康,智商正常,嫡長女姜婷也予幾年前出嫁,韓氏的小兒子姜致,也已在議婚之中。 至于逢春的陶景老爹,在為母守孝三年后,新娶了一房年輕的美嬌娘,三年之后,陶景風(fēng)癱在床,一應(yīng)的生活起居,需全由丫頭們照料。 連死兩個媳婦的韓越,在這十年里又娶了兩個媳婦,然而,這兩任妻室也相繼過世,遂京城中漸有韓越克妻的流言,韓越遂不再續(xù)娶,只悉心教養(yǎng)兩個媳婦留下的兩個兒子。 …… 姜嫤的喜宴辦得熱鬧異常,豪門貴胄來了無數(shù),凡家有適齡姑娘的貴婦,均與逢春進行了熱烈交談,話里話外,言里言外,都只有一個意思——叫你的大兒子給我家當(dāng)姑爺吧。 逢春險些吃不住這些貴婦撲面而來的熱情,這個公夫人,那個侯夫人,一忽兒又是閣夫人,一會兒又來個將軍夫人,連姜箬的老對頭慧柔郡主,都忍不住摻和了一腳,話說,她的獨女櫻姐兒,今年正好十五歲,恰是尋找夫婿的花齡。 待到喜宴散時,逢春笑得臉也僵了,說得喉也干了。 姜筠的情況也比逢春不遑相讓,外席上露出攀嫁之意的官老爺們,數(shù)量比內(nèi)堂的女眷還多一些,榮國公的孫子姜晏,生得芝蘭玉樹,貌比潘安,又能文能武,雖說這位公子哥兒性子極孤僻,又極不擅言談,但架不住皇帝老爺對他青眼有加呀,去年剛過十七歲,就被皇帝老爺弄去當(dāng)御前侍衛(wèi)了,要是能攀上這門親,益處多的不能再多喲。 “唉,唯一的閨女叫人騙走了,心里真不是個滋味。”水紅色繡合歡花的細(xì)紗薄帳里,姜筠給趴在床上的逢春做按摩,手上一邊為老婆服務(wù),口內(nèi)一邊唏噓感慨著。 逢春趴在枕頭上,舒服的哼哼:“丫頭再差一個月,就滿整十八歲了,哦,你舍不得叫她嫁人,難道想讓她當(dāng)一輩子老姑娘么?”逢春自也舍不得女兒早嫁,但沒辦法呀,世道如此,十八歲都已經(jīng)是剩女了唉,除了身患重疾,或者名聲太差的緣故,沒有哪家姑娘在奔二之前還不成親的。 姜筠也知自己的話沒理,默了一默后,又輕輕嘀咕道:“也不知臭小子懂不懂憐香惜玉……” 據(jù)逢春所知,女婿董明皓還沒開過葷,今兒是洞房花燭夜……逢春緩緩偏過半張臉,木訥著聲音道:“你們男人啊,呵呵……”一鉆到床帳里,風(fēng)度沒了,溫雅沒了,就剩滿口油腔滑舌,見色忘行了。 “你詭笑個啥!”姜筠用力摁一把逢春的腰,嗤笑道,“你不就是想說,男人都是色鬼么!” 逢春微微挑眉:“不錯,我的意思就是這個……難道老爺不是么?” “是,我是色鬼。”姜筠停了按摩的動作,也跟著一道趴下,動作曖昧地咬著逢春的耳朵,聲音柔緩低沉道,“我不僅是個色鬼,還是個被你迷了心竅的老色鬼……唔,已給你按摩這么久了,現(xiàn)在,輪到你報答我了。” 逢春半側(cè)過身,伸手捏了捏姜筠的鼻子,低聲笑嗔道:“老色鬼!” 因次一日姜筠還要早朝,所以姜筠沒敢多瞎鬧,略過一把癮后,就攬著逢春沉沉睡下,四更二刻時,值夜的丫鬟便隔著門簾悄悄喊‘老爺,該起身了’,姜筠一動胳膊,逢春也跟著醒了過來,打著呵欠坐起身,逢春揉揉姜筠的臉,滿臉同情道:“唉,老爺,你真是太辛苦了……” 深更半夜就要準(zhǔn)備去上班,真是變態(tài)呀,哪怕已經(jīng)待在古代二十年,逢春仍對古代公務(wù)員的上班時辰,表示深惡痛絕。 姜筠微微輕笑:“以后總能閑下來的。”現(xiàn)在的父母歲數(shù)漸大,三個兒子也慢慢長成,待給父母養(yǎng)老送終,安頓好三個兒子的未來,他會帶逢春過他們想過的生活,悠閑恣意,暢然自在。 伺候姜筠離家上班后,逢春滾回床里,抱著薄絲錦被再度呼呼大睡。 十年間,逢春身邊的大丫鬟換了三撥,現(xiàn)如今的兩個,一個叫綠茉,一個紫棠,逢春晚起慵懶,由著兩人挽發(fā)上妝,逢春閑閑地掰著水蔥似的指甲,問道:“大少爺可起床了?”因嫡姐成婚,姜晏特意告了幾天假,逢春深知大兒子是個睡神,既然不用去宮里上班,這臭小子鐵定要睡足了才肯起床。 綠茉的聲音十分脆麗:“回夫人的話,二少爺和三少爺曾來請安,見夫人還沒醒,就回屋吃早飯上學(xué)去了,大少爺還不曾過來,想來應(yīng)是還沒睡足。” “叫人找他來。”逢春伸手拿起一支赤金海棠花簪,隨口吩咐道,一個人吃早飯多沒趣。 親媽召喚,姜晏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洗漱換衣后,繃著一張帥到慘絕人寰的俊臉,大步流星地行往如意苑,一路之上,不管是哪個丫鬟看到他,都悄悄紅了半邊臉,這是榮國公府丫鬟的特有福利,隔壁安國公府的丫鬟們,最喜歡領(lǐng)兩府之間跑腿送東西的差事。 姜家的規(guī)矩,不拘是姑娘,還是小爺,只要超過十歲,就能擁有獨立的院落居住,如今,連最小的游哥兒都已十一歲,偌大的如意苑只住著逢春和姜筠,姜筠幾乎每日都要上班,逢春閑得無聊時,只能抓膝下兒女來解悶。 以前吧,好歹還有個閨女,現(xiàn)在,唯一的閨女嫁人了,兩個小的又要上學(xué)讀書,姜晏又恰好休假在家,逢春不找他吃飯聊天解悶,還能找誰。 第117章 逢春v “晏哥兒,娘想吃香菇雞粥。”逢春單手托腮,口吻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