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露道：“我是從這次被你抓走才知道的，原來你是已經活過一輩子的人了，因為前世的余露害了你，所以這輩子你才想要報復我，對嗎？”

    陳昭不知道說什么，可是眼睛卻又閉上了。

    蕭睿看得出，他這是在默認。

    可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經活了一輩子的人？難道是傳聞中所謂的借尸還魂？不對不對，那是借的別人的尸，所以，難道是陳昭活了一輩子，然后又再次從頭活一輩子？

    聽起來簡直是緋聞所思！

    可是蕭睿卻也知道，這，只怕是真的！

    余露道：“陳昭，我很感謝你方才救了我，所以，我覺得不應該再瞞著你。是的，我不是你真正喜歡的人，也不該承受你所有的好，因為你喜歡的人不僅沒和你一樣再得到重來的機會，她甚至這輩子早早就死了，所以我才能活著。”

    所以，小露兒才是借尸還魂的人嗎？

    蕭睿心道，下意識手上的力氣再加大了些。

    他沒有害怕，他只怕，哪一日小露兒會忽然不見了。畢竟她已經說了，她不是這個朝代的人。

    蕭睿覺得自己也瘋了，他居然相信！

    陳昭愣了片刻，才終于抖著聲音開口道：“你說……你不是她，那么……你是誰？”

    余露側首看了眼蕭睿，見蕭睿看她的眼神里是滿滿的關切和擔心，她粲然一笑，也不怕了，大大方方的告訴陳昭，“我生活在另一個朝代，也叫余露，不過卻是生下來就有嚴重的心臟病。活到十六歲的時候，死了。”

    說到死了的時候，余露的聲音低了下去。

    蕭睿卻微一用力，一下子把她拉過來，緊緊的抱在了懷里，“有爺在呢，爺不會讓你死的，你會長命百歲，和爺一起白頭到老。”

    余露聞言一笑。

    可陳昭卻忽然又哭又笑起來，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可他臉上的笑卻又很猖狂，很悲涼。錯了，全錯了，原來他喜歡的，一直不是那個女人。

    可，可為什么他要知道呢？

    如果他不知道這真相，該有多好！

    如果他不知道這真相，他就不會痛恨當初的自己，當初余露和他私奔的時候，明明是想嫁給他，跟他過一輩子的，他為什么，會生出害她的心思呢？

    或者。

    或者如果他那個時候就知道真相，該有多好！他一定會好好待她，拋下一切，跟她遠走高飛的！

    他抬起頭，看著緊緊相擁在一起的男女，終于忍不住用盡最后的力氣，吼叫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

    直到聲音戛然而止，他倒在地上，徹底的沒了呼吸。

    余露并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時刻，陳昭會這么痛苦，更不知道，即使他這么痛苦，也沒有把心中的所有情感，宣泄出來。

    因為他真的悔了。

    也因為，這是他最后最后，能為余露做的了。

    ☆、第138章 138

    不論如何，陳昭方才，的的確確是救了小露兒的。

    而現在他已經死了，和一個死人有什么好計較的呢。何況，小露兒方才說的那些話，他聽得云里霧里并不能完全接收，此刻，更重要的是弄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個不屬于這個朝代的人，蕭睿想到余露這么說，總覺得心里發慌，好像不知什么時候，余露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他看了眼地上趴著的陳昭，低聲對余露道：“走吧！爺會叫人好生葬了他的！”

    余露對陳昭心有同情，可也頂多如此了，只盼他別再來一世，好生的去投胎轉世去吧。

    所謂的重生，其實并不好。畢竟帶著前世的記憶，記得曾受過的所有苦難，有時候是很痛苦的事情。

    兩人出了門，陳昭吩咐崔進忠：“去將曲姑娘和曲老爹送過來，另外再請大夫來給陳皮診治，若是無事，便將陳昭的后事交給他來辦。若是有事，你便盯著人，將兩人好生安葬了吧。”

    人死如燈滅，如今小露兒好生生的陪在他身邊，他便不與他們計較了。或許他日行一善，老天也會保佑小露兒長久陪在他身邊呢。

    余露被他緊緊握著手，一路出了這處客棧，到了蕭睿暫居的地方。

    是一處小小的二進院子，蕭睿來了之后才置辦下來的，他有的是銀子，走到哪里，手邊有銀子有人，便是不出示身份，也一樣好辦事。

    先前沒有找到余露的時候，蕭睿是暫居在前院的，不過早早的后院正房就已經被收拾了出來，因為他一早就有打算，從京城一路被抓到這兒，余露定然是需要好好休息一場的。

    尤其是……她如今還有了身孕。

    氣色很差，人也瘦了一大圈，這個情況下，只怕他們在這兒要待的時間比想象中更久。

    自出了客棧，一路兩人就沒有松開手，進了宅子入了上房，蕭睿打發下人準備熱水，這才松了余露的手。

    一路，余露是真的怕了。蕭睿一松手，她就忙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蕭睿，你要去哪兒？”

    蕭睿微愣，指著臥房的方向說：“你坐著歇著，我去屋里給你拿一會兒沐浴后要穿的衣裳。”

    余露低頭看了眼自己，她身上穿的是極為不合身的赭色成衣，買的著急，又怕太過鮮亮露出痕跡，陳昭便給她買了這適合大戶人家的粗使婆子或者是鄉下婦人才穿的顏色。

    款式也很不好，她如今瘦了許多，這衣服穿在身上便空空蕩蕩的，即便不照鏡子，余露也知道定然不好看。

    她有些赧然，可同時想到昨兒還好生生的陳昭，如今竟然是已經死了，心底便又有些復雜。

    即便來了這兒很久了，可是她還是無法接受人的死亡，只要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她都覺得心有戚戚。

    此刻，她便一時一刻也不想和蕭睿分開。她走到蕭睿身邊，距離他有半步的距離時伸出了手拉住了蕭睿的衣擺一角，“我跟你一起。”

    蕭睿看著余露的模樣，眉頭微動，明白了她這是怕了。他拉了余露的手緊緊攥著，一把將余露拉過去攬在了懷里，心疼的道：“好，我們一起去找衣裳，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余露掙扎，“我身上臟。”

    一路風餐露宿，根本無法好好的洗澡。昨兒到了客棧不錯，可是她一顆心全掛在多吃些好東西對孩子好上了，又不知道會很快見到蕭睿，哪里記得要早早沐浴收拾一番呢。

    此刻不僅是身上臟，頭臉也臟，毛躁的頭發，難看的臉色，還有穿著不合時宜衣服的身材，余露覺得頭都要抬不起來了。

    她居然一直就是這么一副形象和蕭睿回來的，還曾緊緊抱在一起，蕭睿也不知道有沒有嫌棄她。

    卻聽頭頂有蕭睿溫柔的聲音，“沒關系，我不嫌棄。”頓了下，他又道：“我也好多時日沒有好好洗漱梳洗了，還是說，你嫌棄我？”

    她當然也不嫌棄他了！

    余露立刻抬起頭，這便看進了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里。只是，卻也無法忽視，這笑著的男人臉色比往日黑了許多，也瘦了許多，憔悴了許多，雖然衣衫整齊，可是嘴唇邊卻密密麻麻的遍布了小胡子，有些性感，可更多的卻是狼狽。

    余露忽然眼眶一紅，踮起腳就抱著他的肩頭吻了上去。

    他的小胡子有些硬，扎在她柔軟的嘴唇上時很不舒服，可她卻舍不得放開，從他的下巴慢慢的親著，從左邊到右邊，然后再往上，親他的鼻尖，親他的人中，然后被他一下子捉住了嘴唇。

    余露只覺得心頭猛然震了一下，然后眼淚就下來了，可她卻更為熱情的回應著蕭睿。

    太久太久了，太久太久了。

    久到，她曾經都有了懷疑，懷疑還能不能再這樣和蕭睿在一起了。

    吻越來越激烈，蕭睿的呼吸也越來越粗重，可是當他的手從衣襟里進去摸到余露的胸前時，卻忽然一頓。

    小露兒瘦了太多了！

    她的身上，都已經可以摸到骨頭了，這段時間，她過得到底是什么日子啊！他費盡心思給她養出的rou不僅全沒有了，甚至，她比去年逃去桃花村時，還要瘦了！

    蕭睿停下手，緊緊抱住了余露，“餓不餓？先吃飯，還是先沐浴？”

    “先沐浴，我還不餓。”余露微微有些臉紅，蕭睿這是嫌棄她瘦了太多了嗎？

    “好。”蕭睿說道，直接抱著余露去選好了衣裳，“我幫你洗，好不好？”

    穿著衣裳他都嫌棄了呢，余露忙搖頭，“不要！我自己洗！”

    蕭睿此刻也不敢勉強她，“那要不，我叫兩個婆子來幫你？”見余露想要搖頭，他忙道：“乖，你如今只看氣色看身體瘦了這么多，便知道身體比以前應該也差了很多的，沒有人在旁邊看著，我不放心。”

    余露沒有再拒絕，乖乖點了頭。

    趁著余露沐浴的時間，蕭睿打發人去請了當地最好的大夫后，便在外間也要了水囫圇的洗了一把，等余露被婆子扶著走出來時，他已經自行換好了衣裳，忙上前從丫鬟手里接了余露。

    “怎么了？”察覺到余露幾乎把身上力氣都壓過來后，他立刻緊張的問道。

    余露不好意思的道：“在水里泡了太久，腿腳都有些麻了。”

    蕭睿微皺眉頭，“那怎么不讓她們給你揉一揉？”說著，就彎腰打橫抱起余露，發現余露比從前輕了許多。這還是已經有了身孕的情況下呢，他嘆了口氣，將余露抱著放在里面的床上了，才把她的兩條腿拉過來，要幫她揉。

    余露看著蕭睿低著頭，眉眼溫柔的幫她揉著小腿和腳，不知怎地，心底就涌上了說不出的感覺。

    再是爹不疼娘不愛，可蕭睿到底是高高在上的成王殿下，記得最初，他還告誡自己要記得身份，不要得寸進尺呢。可是現如今，他卻在給自己揉腿揉腳，他自己只怕也沒想到吧？

    余露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蕭睿察覺到她的愉悅，只覺得心情也飛揚了起來，“怎么了，這么高興啊？”

    余露點頭，“是，很高興！”然后晃晃腳，不讓他再繼續了，“已經不麻了，不用再揉了。”

    蕭睿便停了手，出去洗了手回來，才也上了床，把余露抱在了懷里，輕聲問道：“高興什么，高興終于回來了嗎？”微微停頓片刻，才嘆道：“這回是爺對不起你，爺保證，再沒有下回了。”

    這怎么能怪他呢，他又不知道陳昭想要抓自己。若說怪，那也該怪陳昭，也怪自己，是自己先去招惹的人家。

    余露搖搖頭，“不，不怪你。”接著岔開話題，仍然是在笑著的，“我是高興，沒想到有一天，堂堂的成王殿下，居然會給我這么一個小小女子揉腿揉腳。”

    蕭睿沒想到她高興的是這個，反應過來后，臉色居然有些紅。在他們這些皇子眼中，便是尊貴如王妃，也自然是不夠格這么讓他們對待的。

    可是他對小露兒，卻是心甘情愿……

    他不由道：“以后，只要你需要，我隨時都可以伺候你。”

    余露噗嗤一聲笑了，可笑著笑著，看著蕭睿認真的眼神，就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她終于開口道：“你……你是不是想問問我，我的真正身份的事情？”

    在客棧跟陳昭說了實話，這回來，她也一定要一五一十的告訴蕭睿才可以。

    蕭睿的確是想問，可又不知道能不能問，他明明是一個不迷信的人，可是余露說了那話后，他的心就一直沒有靜下來過。

    他想知道的很多，可是卻又害怕，余露說了出來，就會像民間故事里有些說的一樣，會因為說了真話而消失。

    “能說嗎？如果不能，也不要緊的。”他忙說道。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她最大的擔憂就是蕭睿會害怕她，會離開她。可是這么長時間了，她看到的是蕭睿滿滿的疼惜在意，她便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

    “當然可以說。”

    外面卻忽然傳來崔進忠的聲音，“王爺，大夫已經請來了。”

    蕭睿立刻起了身，小聲對余露道：“回頭再說吧，先讓大夫看看你的身子，咱們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