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今兒個可是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一日,可容不得任何差錯的。 崔進忠也不想稟報,尤其是得知蕭睿是自個兒穿了袍子往臥房去的,這足可以證明,王爺心中還是挺看重王妃的。他若是將尋芳院的事兒稟報了,那就相當于是給了王妃的難看,若只惱了王妃一個還好,若是王爺也惱了,那他一下子可就得罪兩個人,里外都不是人了。 可……可這事兒實在是太大啊,他不敢做主啊! 屋里,蕭睿已經躺在了床上。 屋里龍鳳紅燭燃燒著,床里林淑也已經蓋著被子躺下,這是他們的成親之日,這是未來要陪他走一輩子的結發妻子。 談不上喜歡,身為皇子,王妃一向是皇上覺得適合的賜下去就可以了。他們沒有資格去談喜歡,他們不能,王妃們也不能,不過是大家身份適合,正好結合在一起罷了。 但的確也是高興的,成了親,娶了王妃,以后就是真正有自己的家了。 在外他可以安心的辦差,在內也有人幫他照顧著后宅,對于每個皇子來說,不管喜不喜歡王妃,娶王妃都是一件大喜事。 蕭睿也不例外,他躺下,順手就伸出去把林淑撈了過來,摟進了懷里。 林淑渾身僵硬,躺在蕭睿懷里,卻連頭都不敢完全的枕下去。 蕭睿柔聲道:“別怕,放松點,以后這……” “王爺。”崔進忠聲音雖然小,卻一響起就打斷了蕭睿的話,“王爺,老奴有要事稟報。” 蕭睿皺眉,“明兒再說。” 崔進忠頓了頓,再次開口,“王爺,十萬火急。” “什么事兒?”蕭睿語氣已經明顯不悅了,見崔進忠沉默,更是惱火道:“說!”一聲怒吼,驚的林淑都抖了抖。 崔進忠實在是沒有法子了,苦著臉道:“是……是尋芳院的事。” 蕭睿安撫的拍了拍林淑的后背,對余露的不識抬舉一瞬間產生了厭惡的心理,但還是道:“你去看看是怎么了,不用什么芝麻綠豆大的事兒都來告訴我!” 真是天要亡我啊!崔進忠捶著胸口,道:“余主子……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么意思? 蕭睿猛然一下起了身,由于起得太急動作過大,竟是直接把林淑甩了出去。 ☆、第042章 蕭睿走了。 在他的大婚之日,洞房花燭夜之時,聽到他的小妾不見的消息,就這么丟下他的王妃,干脆果斷的走了。 林淑躺在床上,頭微微的有些發暈。她的手緊緊攥住身上厚厚的被子,不由得慶幸,幸虧這是冬日,床上鋪蓋都特別的厚,不然剛才那一下,她也許會被撞出個好歹來。 明霞看著一眨眼就沒影的王爺和崔公公,呆若木雞。 明月卻是先反應過來,進了屋,一路急著去了臥房,“姑娘。”急急喊了一聲,可是之后要說什么,她卻是不知道了。總不能問“姑娘您沒事吧”,新婚之夜丈夫因著小妾走了,怎么能沒事呢! 明月想著,心里頭一面暗恨余露,一面心疼林淑。 “姑娘……”她往前挪動兩步,半蹲在了床沿,看著床上木木呆呆的林淑,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姑娘,奴婢回去告訴國公爺吧,成王他太過份了,奴婢去告訴國公爺,叫國公爺給您出頭!” 爹?林淑回了神,扭了頭看向床邊的明月。明月哭得很丑,眼睛擠著,鼻子皺著,嘴巴咧著,真是一點都不像他們林家的人。 可是,她偏偏就是林家的人,還是爹的長女,她的庶出大姐! 爹爹才不會因了這事來給她出頭。而且,她也不需要。 “不用了,我沒事。”她說著,撐著床要起來,明月忙伸手去扶她,林淑甩開明月的手,吩咐道:“去給我拿衣服過來。” “姑娘,您要做什么?”明月大驚失色。 林淑冷冷一笑,道:“我是王妃,是成王府的女主人,今兒這事,該是我處理才對。” 明月見她不是要大喜之日鬧離開,心下一松,忙去里間屏風上拿了掛好的衣服過來,伺候著林淑換好了,便也順便跟著她,預備著去尋芳院。 李mama卻匆匆趕了來,正好在門口攔下了林淑,“姑娘聽奴婢一句,您不能去。您就在這屋里好生待著,王爺回頭理了事兒,定然還會回來的。” 李mama是跟著林淑陪嫁過來的,她曾是林夫人跟前的大丫頭,在林淑十歲的時候被撥過來伺候著。只不過林淑一直聰慧懂事,沒有什么需要她幫手的,所以她也一直沒管著什么,這還是自她來林淑身邊后,第一次出來說話呢。 林淑反問道:“若是王爺不回來呢?” 若是王爺不回來,她就是一個在新婚之夜獨守空房的新婦。傳了出去,在昔日姐妹中她沒了面子,在皇家的妯娌里她也抬不起頭,興許因為她,林家還將成為京城的笑柄。 她決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李mama并不能保證蕭睿一定會回來,回答不了這問題,她干脆撂了開,問:“那姑娘此番過去,是打算做什么呢?” 林淑有些不耐煩,若不是看著她是母親跟前的人,她先一句都不會理。想到母親的無能天真,林淑并不認為李mama有多能干,她不悅的冷哼一聲,竟是理也不理,大步就越過李mama,走了過去。 李mama被駁了面子也不生氣,大步攆上,在林淑身邊小聲道:“姑娘,便是過去了,也請姑娘有什么事好生的和王爺商量著,千萬不能自己拿主意,惹了王爺生氣。還有,方才這事兒也得趕緊封了這正房院里下人的嘴,千萬不能叫有什么留言傳出去。” 林淑停下腳,目色冷冷的看向李mama。 這李mama,到底是她的下人,還是尋芳院那位的下人! 李mama不由得后悔,往日里她真是太懶怠了,早知道大姑娘是這樣一副聽不進去話的性子,她就應該早早親近著,在她跟前有了說話權,也好過今兒姑娘一句也聽不進她的話好。 她急得頭上都冒了汗,小聲又急切的道:“姑娘,我是夫人的陪嫁,如今跟著您來了成王府,自然也是一心向著您的。只……姑娘您是不了解男人,端看王爺對尋芳院那位的在意,您就不能叫傳出流言,不然堵了那位回來的路,王爺怎么能不生氣。還有,流言傳出去了,您也會被說治家不嚴,王爺就更是相當于被戴了綠帽子,王爺也丟不得這個人啊!”若不是她的話不管用,她自己就先吩咐下去了,何須再來跟姑娘說呢。 林淑沉默片刻,不得不說,李mama的話是有道理的,只是再有道理,心里的那股子氣也過不去。 這可是她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大喜之日,被一個上不得臺面的賤東西攪和了,她不僅不能發落,還得跟著幫忙掩護,怎么想怎么覺得憋屈。再有,王爺一點都不給她面子,她還真想叫外人都知道,王爺這個綠帽子是怎么戴上的呢! 李mama咬牙道:“姑娘,您且忍著,待以后那賤人被找回來了,您還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何須爭這一時半刻呢!您就算爭贏了,又有什么用,說不得王爺惱了您,反倒是還心疼起她了。” 林淑聽了這話,不由得高看了李mama一眼,沒想到,母親身邊居然還有這樣的能人。 她輕輕頷首,看了眼明霞,明霞立刻退了下去。而李mama和明月,便一左一右的隨著林淑去了尋芳院。 尋芳院這邊,香梨石榴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已經回來了。此刻兩人正和腫著臉的櫻桃一起,跪在上房堂屋里,蕭睿的腳下。 “奴婢們真的不知道。”櫻桃害怕的渾身發著抖,聲音也跟著一顫一顫的,“主子給所有人都發了賞銀,接著就把自己關在了屋里,到了晚飯的時辰出來說不用晚膳了,就把門給反鎖了。奴婢們后來發現不對,再看屋里就已經沒人了,金銀首飾也不見了一些,王爺先前賞的那匣子珍珠也不見了,只余下了個空匣子。” 蕭睿黑著臉,一句話都沒有說。 香梨也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是,是這樣的。奴婢們之前,也沒看出主子有哪里不對的,可……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走了。” 許是看蕭睿沒有發怒,石榴倒是膽子大的很,“主子是傷心了,傷心的一下午沒說話,晚上也吃不下去飯。她定然是躲在哪里哭呢……”說著就像是她親眼看到了一樣,心疼的眼淚啪啪往下掉。 “王爺!”陳皮大步走了進來,“回王爺,屬下們發現了后罩房那邊有個狗洞,旁邊的泥土是新翻的,看樣子像是有人從那里鉆出去一樣。” 蕭睿豁然站起,“走!” 就是尋芳院后面的后罩房,陳皮先帶了蕭睿去看了后窗,再去后罩房看那細窄的狗洞。狗洞旁邊的土的確是新翻的,叫了個小丫鬟過來,果然可以輕松的從那鉆出去。 蕭睿蹲下,捏了一小撮新鮮松動的土在手里。 寒冷的十二月,他身上還穿著從林淑屋里出來的那件單袍,這么久的冷風吹著,他的嘴唇都凍烏了。可他臉色鐵青,就連崔進忠都不敢提讓他加衣裳的事兒。 “陳昭,她真的是從這兒逃走的嗎?”他忽然開口,聲音冷冷的問還蹲在地上的陳昭。 這兒,是陳昭最先發現的。 陳昭點點頭,道:“依屬下看,的確如此。” “這里有兩顆珍珠!”忽然有人叫了一聲,陳皮忙過去,捏了兩顆小拇指大小的珍珠過來,親手送到了蕭睿面前。 蕭睿松了手里的土接過珍珠,這珍珠飽滿圓潤,色澤更是上等,的確是他之前賞給余露的。 “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陳皮,你帶人現在就順著這里往外去追!”他突然道,又去看陳昭,“陳昭,你隨我去尋芳院!” 去尋芳院! 這是要發落那幾個下人了! 陳昭眼神一閃,迅速應了一聲“是”。 ☆、第043章 尋芳院,外頭的院子里并沒有人,只在上房的堂屋里跪著香梨石榴和櫻桃。這會兒蕭睿帶著人出去,屋里便只剩了她們三個,可是誰也不敢起來。 余露逃跑的事兒已成定局,香梨和石榴便是對櫻桃的做法有不滿,這會兒也發不出來了。主子逃了,身為下人的,會有什么樣的下場,她們都知道。 櫻桃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始終停不下來。她快速回頭看了眼,瞧院子里空空蕩蕩的,便湊到石榴跟前,悄悄拽了下石榴的袖口。 “干什么?”石榴帶著哭腔,語氣并不好。 櫻桃小聲道:“石……石榴姐,王爺會怎么處罰我們?我,我們會不會死?” 石榴眼睛一閉,一大滴眼淚滾了下來,她聲音悶悶的道:“不知道。” 櫻桃又看向香梨。 香梨卻低下了頭。不想死,誰想死,大家都這么年輕,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沒有經歷。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沒了。可是活著,即便是下人,她們也是體面的下人,還有無盡的希望。 櫻桃絕望了,她憤恨地伸手捶了下地面,道:“余主子簡直太過份了!咱們伺候了她這么久,她說走就走,竟是一點都不顧咱們的死活!” 香梨抿抿嘴,沒有接話。她和櫻桃一樣,也在心里怪上了余露,但不一樣的,是她更怪自己。身為丫鬟,時時刻刻都在伺候主子,她怎么就沒早一些發現余主子的不對勁兒呢? 石榴抽噎著,卻是說道:“余主子,她也不想的,她肯定不知道她走了,我們會如何。不然……不然她就不會賞給我們銀票了。” 櫻桃恨道:“她說不定就是心生愧疚,所以才給的,給我們家里人,幫著我們收尸的。” 石榴沒有家里人,她父母早亡,只留下她這一個女兒。聽了這話就惱道:“你胡說!余主子才不是那樣的人呢!”又道:“再說,就算她真是那樣,她也不需要愧疚,她是主子,我們是下人,主子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走了,就是我們沒看顧好,沒看顧好主子就是失職,死了也是活該!” “別說了!”香梨喝道:“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吵這些個,等著吧,說不定王爺只是打我們幾板子,并不會如何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真是太幸運了,櫻桃和石榴都不再說話,心里卻在默默祈求著,祈求著能只被打幾板子就好。 林淑早蕭睿一步趕到,正好把三個丫頭的話聽得清楚,她正要說話,李mama對她搖了搖頭。 靜等片刻,蕭睿果然帶著陳昭幾個大步走了進來,他看到林淑有些意外,本冷煞嚇人的臉在看到林淑的一瞬間,微微怔了怔。 “你怎么過來了?”他問林淑。 林淑屈膝行禮,道:“妾身已經嫁了王爺,這成王府后院有事,妾身自然不能坐視不理。聽說了這邊余meimei的事兒,妾身也是想著女人心細,過來瞧瞧,說不定能幫上點忙。” 蕭睿冷冷拒絕道:“不用,這邊我來處理,你回去吧。” 被這么直接拒絕,林淑臉色一變,覺得有些下不來臺。可是想要再說什么,卻被李mama輕輕拉了下衣擺,她只好壓著不滿,低下了頭。 “那王爺……什么時候過來?”她的聲音有如低喃,實在是覺得丟人,可又不得不說。她之所以會過來,就是不愿意大喜之日獨守空房,不愿意叫人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