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里生出些期待來，他如今太過被動，真想搞事啊。

    “對了殿下，我想將易擇拉入我們的陣營，”陸然想起那個沉穩(wěn)多智的門下侍郎，心里生出些惺惺相惜來，“他的妻子是莊少傅的孫女，本是極容易靠向殿下的，卻因為天師一事被越推越遠。這人性情沉穩(wěn)可靠，若是靠向我們這邊，會是不小的助力，可若是被拉入了保皇派陣營，卻是棘手的敵人。”

    “我以為，應(yīng)當早日將天師背后之人告知于他。”

    陸然想得不錯，卻沒想到聞?wù)丫瓜人徊綄⒋耸伦隽恕?/br>
    這日聞?wù)殉酥R車，來到易府門前，易府仍是大門緊閉，只偏門還有仆人進出。

    聞?wù)押敛徽谘诘叵萝?，叩響了大門，這才有門房開了一條縫，看到是聞?wù)驯銓㈤T打開些。

    外頭路過的百姓有些正駐足觀望，見竟有人拜訪易府，更是興致盎然地看。聞?wù)褏s不擔心，她剛被皇上賜婚，作為皇上手中的一枚新鮮出爐的棋子，皇上必不會讓她受了欺侮掉了價，這些百姓也不敢對她如何。

    沒錯，皇上若是要為廣安王一脈增加分量，必然會抬高榮國公府。

    “竟有人拜訪易府？莫不是一伙的？”

    “你看那馬車，這人是榮國府的姑娘，會來易府的想必應(yīng)當是那二姑娘了，她與易府的夫人是表親呢?！?/br>
    “唉，說起來這莊氏也是夠為難的，祖父還是太子少傅呢，結(jié)果夫家的立場卻全然不一樣。”

    聞?wù)堰M去后就見莊蕓迎出來，“昭表妹來了！如今這般境況也只有你會來看我了?！?/br>
    看著莊蕓有些動容的樣子，聞?wù)褏s是一笑，挽著她的手道，“你放心罷，很快就會度過難關(guān)了。”

    “當真？”莊蕓睜大眼看過來?？v使她知曉聞?wù)堰@多半只是一句寬慰之言，仍是為其中的篤定心旌搖曳。

    “我可有過戲言？只是今日要借你夫君一用了，你可愿？”

    聞?wù)堰@話說得不清不楚的，莊蕓也不知道她要如何用，卻仍是大方一揮手道，“隨便拿去罷，姐妹如手足，夫君如……”

    “如什么？”莊蕓話沒說完就見房門口站著一人，淡淡看她，眼里卻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莊蕓呵呵干笑幾聲，易擇無奈走過來牽過她，這才看向聞?wù)?，“姜二姑娘?！?/br>
    除了莊蕓外，易擇對著其他女子時總帶著疏離的意味，聞?wù)鸦亓艘欢Y，“易侍郎?！鼻f蕓似乎才覺得自己方才忒沒出息了些，試圖扳回一局，狠捏了一下易擇的手，嗔怪道，“什么姜二姑娘，她是我的昭表妹，你也該喊表妹才對。”

    易擇無奈妥協(xié)，看向聞?wù)眩氨砻??！?/br>
    聞?wù)延X得有些奇奇怪怪的，卻只能應(yīng)了。易擇這才轉(zhuǎn)身將聞?wù)杨I(lǐng)著去了正房花廳。

    熱茶上了，聞?wù)褣咭暳嘶◤d一眼，心里頭明白易擇已經(jīng)知曉了她今日來不是找莊蕓敘舊的，而是要與他說正事。

    以男賓之禮待她，足見易擇對她這個女客絲毫不存怠慢之心，是個會做人的。

    這讓聞?wù)迅_信了自己今日應(yīng)當是不虛此行了。

    聞?wù)验_門見山道，“易侍郎可想知道天師背后之人？”

    話音剛落就見易擇目光灼灼看來，這個問題已經(jīng)擾了他許久，每拖延一日，心中便煎熬一分。

    “請為在下解惑，表妹有什么要求盡管提。”

    方才那句“表妹”還是被莊蕓逼著喊的，這下卻說得順口，這人的腦子當真好用。

    聞?wù)褏s不說自己有什么要求，直接吐出兩個字，“薛相?！?/br>
    易擇聽了只沉了眼眸，一旁坐著的莊蕓卻倒吸了一口氣。畢竟薛相算是易擇的直屬上司，若是他設(shè)的陷進下的絆子，易擇還如何翻身？

    易擇不過思忖了一瞬，一雙眼又看過來，聞?wù)阎浪@是在問自己如何得知的，便道，“陸然告訴我的，去年春我還與他一同在道觀偷聽到了天師與人密謀，而與天師密謀之人正是薛相的心腹。”

    聞?wù)汛蟠蠓椒降貙㈥懭怀冻鰜?，又隨意道，“不過救你一事卻是因為我的關(guān)系，要謝就謝我吧。”

    她這一說易擇竟是笑了，他一直有些疑惑陸然為何救他，心中猶疑不得解，他雖感念其恩情，卻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現(xiàn)在心里才松了一口氣。

    莊蕓迷迷糊糊問，“什么救你？”

    聞?wù)堰@才知道易擇竟沒有與莊蕓說過！將她保護成這樣，也只有真正愛重她的人才會這般做了。

    易擇將手輕輕放在莊蕓發(fā)頂，“無事，你去看看阿簡哭了沒有，我與你表妹再說些事?！?/br>
    莊蕓知道易擇這是想支開自己，卻不會誤解什么，乖乖出去了。

    莊蕓一走，易擇面上的柔情就消散一空，神情一肅，正色問，“你們?yōu)楹螏臀?？?/br>
    聞?wù)褦宽?，“若是那日陸然的人沒有及時打翻你的湯碗，現(xiàn)在你在何處？莊蕓是我表姐也是我最好的手帕交，我不愿她孤苦伶仃?！彼恼Z氣誠摯，叫易擇沒有一絲被冒犯的不適。且她說的也是事實。

    易擇神色一松，“罷了，我這命是你們救回來的。你有什么要求？”

    聞?wù)阎琅c易擇這樣的聰明人說話不能繞彎彎，直截了當反而更好，“去一趟陸府。”不管到時陸然是想讓易擇為他做事還是站到太子那邊去，全看陸然的意思了，她只是借著與莊蕓的關(guān)系來易府不會引人懷疑罷了。且誰也想不到，她這么一個閨中女子，口中所言耳邊所聽全是朝中機密。

    易擇這下知道聞?wù)咽莵頌殛懭粻烤€搭橋的了，笑著點頭，“表妹與陸侍郎當真情深?！逼饺詹粣坌Φ娜诉@一笑竟是將這并不出眾的臉襯出了三分俊秀來。聞?wù)崖牭竭@句話卻難得紅了臉。

    一連幾天，都沒有尋到廣安王的任何蹤跡，太子一系的官員越發(fā)心中惴惴，陰謀的氣息越發(fā)強烈，他們太子莫不是被人坑了吧？

    而于此同時，皇上在朝堂上也對太子越發(fā)不留情面，底下的人紛紛猜測皇上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廢太子的打算。

    可若是廢了……再立誰啊？

    皇上統(tǒng)共就倆兒子，一個還是癡傻的，而群臣決計不肯將傻王爺李嵌立為太子。

    而陸然正在等著皇后送家信，等了半月，卻先將易擇給等來了。

    從朝中關(guān)系而言，他們一個是薛相的學生，一個是薛相的輔臣，相互來往也是正常的，可偏偏兩人像是缺少某種緣分似的，愣是沒多少交集，這回易擇倒是主動上門來了。

    來了自然得招待，只是陸然還未發(fā)話，便聽易擇道，“先前相救一事，易某在此謝過了?！?/br>
    “若是有易某幫得上的地方，請盡管開口。我易擇從不背信?！眲e人陸然不敢保證，可對于易擇他卻是信的，這無關(guān)交情，只看人品。

    只是他的事情卻有些繁復，他須將這些事情與易擇理清楚些，將利害關(guān)系攤開了講。

    據(jù)說，門下侍郎親自拜訪中書侍郎，結(jié)果出來的時候面色很是不虞，那等沉穩(wěn)的性子都耐不住地陰著臉，隨后轉(zhuǎn)頭就投入了太子的懷抱。有人猜測，易擇因為天師一事與太子一系水火不容，因此才想著倒向保皇派，可陸侍郎竟白眼相待，直道不與弄臣為伍，易擇因此怒而出府，因此賭氣似的投奔了?；逝傻膶︻^。

    而最令人驚訝的則是，太子非但不疑他與天師的關(guān)系，還欣喜地與之交談到深夜，隨后還在親近他的官員面前放了話說相信易擇不是那等禍亂朝綱之人，愿諸君與他同心。

    易擇在太子府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回府時竟見不少百姓圍在他的府門口，見到了他的馬車便齊齊看過來。

    “易大人，請原諒我等……”為首的好似是那家學堂的教書先生，在百姓間聲望不小，他這一折腰，那些百姓也跟著折腰。

    “易大人，是我們錯怪了你。”

    這一大片的人，俱是彎腰垂首，這一幕看得易府的仆人淚濕衣襟。

    這教書先生先前也只是指著他怒罵而已，更過分的卻沒有做過，現(xiàn)在也極有分寸地只是彎腰致歉。這些百姓也都是良善的，冤枉了人知道來道歉，還有些則遠遠站在后頭，待面上掛不住了便匆匆離開。

    易擇在這一刻，仍是無波無瀾，只是想著，若是阿蕓看到這一幕應(yīng)當會撲到他懷里哭吧。

    “諸位請起?！币讚裾f完這句便推門入府，沒能聽到其他的話，門口的百姓俱是怔怔地看著易府大門，不知易大人究竟原諒了他們沒有。

    阿蕓不必再擔憂他，阿簡也不會在罵聲中長大，易擇的步子比往日要輕快些。

    走近房里，卻見莊蕓抱著一捧花笑瞇瞇地跑來，易擇接她入懷，“什么事這么高興？莫摔著了?！?/br>
    莊蕓眉眼彎彎，將手中的花給他看，“方才我在院子里逛，竟然看見院墻那里一堆的花，往那邊走才發(fā)現(xiàn)是有人往院子里頭扔的，現(xiàn)在還有人在扔呢，你要不要去瞧瞧？”

    一抹笑意爬上易擇的嘴角，“你喜歡便收著吧?！睕]想到那群百姓竟是想了這樣的法子征求原諒。這世上少有心思歹毒的百姓，大多都是不明真相的百姓，他本就沒有怪罪的意思，只是不愿妻兒受苦罷了。

    “進去吧?！?/br>
    莊蕓被他攔著往里走，突然抬起頭來問，“這些花……意味著不會有人罵你了？”

    “嗯?！?/br>
    “我們府上的下人出去也可以抬起頭來了？”

    “嗯。”

    “那我也可以出去逛街了？”

    “嗯?！?/br>
    “那阿簡……唔唔……”

    ☆、第71章 丑事揭

    這日皇上批完奏折已是亥時，外頭天已經(jīng)全黑，最適宜回寢殿好好休息，可不幸的是，今日是初一，是他“例行公事”的日子。

    他對皇后實在無甚興趣，可也得交交差。

    何休提著燈籠走在前頭，夜晚的御花園安靜得只余幾聲蟲鳴。

    鳳鸞殿就在目力所及之處，皇上卻聽到了一點別的動靜，四下一看，便在樹后頭見到一片粉白的衣角。

    “何人？”皇上覺得此人可疑，現(xiàn)在局勢正復雜，這鬼鬼祟祟的人極有可能會對他不利，說不準就是誰的線人，“去把那人帶過來。”

    身后隨行的宮人得了令，就要過去，卻見那人已經(jīng)站出來了，“噗通”一聲跪下，哆哆嗦嗦的。

    “奴婢沖撞了圣駕，奴婢該死……”原來是個宮女，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皇上見她手里捏著一封信，眼神瞬時就銳利起來，“你手里是什么？說！”

    這宮女愣愣的，好似有些不明所以，隨后立馬反應(yīng)過來，“這是奴婢在此處撿到的，覺得寫得好才想留著的。”說著就將信雙手呈上，沒有一點心虛的意思。

    皇上一直盯著她的反應(yīng)，這下倒有些遲疑，這人若真是細作，那演技倒是不錯。

    一個宮人將信呈給他?；噬弦娺@信封上頭什么都沒有，而里頭的信紙已經(jīng)被這宮女拿出來了，從折痕看，之前應(yīng)當疊得齊整，不過卻被這個嚇壞了的宮女捏得皺皺的。

    而信紙上，不過是首閨怨詩罷了，并不是什么機密。且寫詩人文采相當不錯，寥寥幾筆便抒盡了深宮熬白頭的寂寞傷懷。

    皇上仔仔細細將這首詩看了幾遍，也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東西被藏在詩里頭，正覺得今日這事不過是烏龍，卻突然瞪大了眼，因為這字跡……這字跡……

    分明是皇后的！

    他不關(guān)心皇后的事，所以對她的字跡不甚熟悉，因此方才竟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可他到底是見過她的字的，她擬的懿旨上的字就與這信紙上的字一般無二！

    那么這首閨怨詩就非同一般了。

    皇上捏著信紙的手越發(fā)收緊，“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

    宮女見皇上看了那首詩竟然面色更難看，嚇得汗如雨下，顫著身子道，“奴婢負責這一塊的灑掃，同寢的宮女說看見這里地上又臟了，因此奴婢才會來……”

    因著皇上要從這里到鳳鸞殿的關(guān)系，沿途都被清了道，應(yīng)當一個人影都看不見才對。若是她同寢的宮女叫她這時過來必定是存了壞心的。沖撞圣駕的罪名可是會要了她這個小宮女的命。

    這個宮女身著最淺色的衣裙，是品級最低的宮女。

    “你進來多久了？”

    宮女垂首回道，“兩……兩個月。”

    做了兩個月的灑掃也該知道清道的規(guī)矩。

    “之前有在哪里做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