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祁瑜想著想著,便走到了窗前。 宋玉珠吃了好幾次閉門羹,起初她還相信祁瑜不在,還心里嘀咕怎么這么巧,她一來找祁瑜,祁瑜就不在,她還是算好時辰過來的呢! 和祁瑜生活了多年,她很了解祁瑜平日的作息規(guī)律,所以都是挑祁瑜在房里看書的時候來的,但每次都得到的是墨菊無情的回答。 好吧,宋玉珠有些沮喪,便偷偷在祁瑜院門口等他,好幾天了,她根本沒等到祁瑜回來。 她好像漸漸明白過味來,祁瑜……好像并沒有出去過。 他會不會人就在房間里…… 可墨菊為什么要騙她呢?她沒有得罪過墨菊啊?墨菊沒有道理討厭她啊! 難道……難道是主人……故意躲著她的? 宋玉珠懷著忐忑的心情爬上了祁瑜的院墻,她心里害怕的很,畢竟人身沒有貓身靈敏,這要是摔下去,不知道又要睡多少年呢! 幾年前那次從秋千上摔下來的意外已經(jīng)讓她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直到現(xiàn)在她都是口不能言,所以這一次更要小心了。 她爬的高高的,小心翼翼的露出個頭往祁瑜院里看。 可誰知,她剛剛一探頭,就看見站在窗口的芝蘭玉樹的身影。 那不是主人,還能是誰? 而祁瑜顯然也第一時間看到了她,眼里滿是震驚,甚至還有些瞠目結(jié)舌。 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小姑娘竟然會扒人墻頭。 但他清清楚楚一眼看到了小姑娘的臉,他來不及多想,飛快的走出去。 “來人!”他叫了兩聲,但并沒有人回應(yīng)。 他喜靜,方圓五十米并不喜歡有太多的人,所以所有的布防都安插在最外圍,身份存疑的人是進不來天泉山莊的,可是如果已經(jīng)進來了天泉山莊,就不需要有所顧忌了,因為天泉山莊內(nèi)部根本就沒有什么人手。 這么多年也沒有出事,祁瑜從不覺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問題,可直到看見小姑娘爬到那么高那么危險的地方還沒有被發(fā)現(xiàn),他一瞬間竟然覺得自己有些愚蠢。 他不知為什么,在小姑娘眼里看到了失望,小姑娘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這就要做出一個跳下去的姿勢。 “別動!危險!”祁瑜對宋玉珠喊道,“玉珠,你再堅持一下!” 宋玉珠不明白祁瑜為什么叫她不要動,只是這一刻,她有些生祁瑜的氣了。 他明明在的,只是不肯見她而已。 他在躲著她,還想讓她聽他的話。 她看見他在下面急的來回踱步,宋玉珠從頭上摘下一根簪子丟向他,氣呼呼的對他喊,“我生你的氣了!” 祁瑜停下腳步,怔怔看著她。 小姑娘的身影輕揚悅耳,和小時候的童言童語完全不一樣,這是少女的聲音,活潑、嬌嗔。 “我再也不來看你了!”她說完,便死死抓住繩子,情不自禁的往下看了一眼。 有些高……還是有些高…… 祁瑜從宋玉珠的聲音里回過神來,著急的往前走兩步,剛要安撫宋玉珠要在上面乖乖別動,可誰知道她見自己過來,縱身一躍就跳了下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墻頭。 “玉珠!”祁瑜的心也隨著她那一躍為之一顫。 他奔出院門,腦子里是一副血腥的畫面。 不知怎的,他好像想象得出幾年前,小玉珠在蕩秋千的時候悠蕩出去,倒在一片血泊中…… 那幅畫面太驚心動魄,而他更怕的是那曾經(jīng)自己沒有見過的一幕發(fā)生在自己面前。 直到他看見小姑娘安然無恙的站在那里,站在離自己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他這才發(fā)現(xiàn),僅僅這么一會兒,自己背上的衣裳已經(jīng)濕透了。 他的腳已經(jīng)不聽他的使喚,情不自禁的走向她。 然后把她包在了自己懷里。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么不妥時,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但他沒有松手,他問自己: 她抱你是因為她什么都不懂。 而現(xiàn)在的你呢? ☆、第62章 宋玉珠會說話,李mama和竹葉比誰都高興,他們這幾年一直活在絕望而漫長的等待中,為一點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期盼著、努力著,躺在病床上的小姐睜開眼睛的畫面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他們的夢中,夢醒之后卻是無限惆悵,他們一度以為自己可能永遠都要守著一具冷冰冰的軀殼…… 是莫少欺讓這個夢變成了現(xiàn)實,也是莫少欺讓他們的小姐活生生的重新站在他們面前。 李mama私下里為莫少欺做了一桌好菜,竹葉則是為莫少欺納了一雙新鞋子,莫少欺樂呵呵的接受了兩人的好意,吃的滿肚子留油喝的微醺才舍得回東院。 東西院之間是用一條長長的石子小徑連接著,小徑的另一端是墨菊在等他。 “呵,你還知道回來?” 天色已黑,墨菊這么晚了還在等他,讓莫少欺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自動忽略墨菊話里的諷刺。 清風(fēng)吹來,空氣中滿是酒味,墨菊皺皺眉,扇了扇鼻子,“你喝酒了?” 莫少欺避而不答,自然的勾住墨菊的肩膀往前走,兩個人的身體近了,墨菊就更能聞到莫少欺身上的味道了。 “小菊,你說宋姑娘的病真的是我治好的么?” 墨菊不知道他在胡言亂語什么,只是這人喝了酒,和他勾肩搭背的,幾乎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她努力的直起腰,想讓莫少欺好好走路別壓著她,胡亂掙扎一通,卻看見他手里拿著個什么東西。 莫少欺自顧自的接著道,“你知道么,那肯定是師父,我不用見,也知道先前給宋玉珠治病的就是師父!” 墨菊情不自禁的想去拿莫少欺手里的東西。 “人吶,就得有自知之明,我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呵呵,我就算再想做什么名揚四海的濟世名醫(yī),我也不能搶師父的功……” 莫少欺喃喃自語,墨菊卻趁此機會搶來了他手里的東西,拿在手里一看才知道是一雙鞋。 看這鞋子一針一線都分外精巧,看來是出自女人之手。 墨菊不愿意了,不管是哪個女人送的,都足以讓墨菊耿耿于懷,她抬頭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的莫少欺,想都沒想就把鞋子隨手丟在了路邊。 第二天一早,莫少欺便被祁瑜叫了過去。 莫少欺前一晚宿醉,早上頭痛欲裂,本想拖個一時半會兒多睡個懶覺再去找祁瑜,但是祁瑜派人找了兩次,莫少欺沒辦法,只好不耐煩的去找祁瑜。 結(jié)果一看見祁瑜腳下那雙鞋子,莫少欺一下子就醒酒了,昨晚的回憶斷斷續(xù)續(xù)的重回腦海。 祁瑜蹲下身子,撿起那雙在地上安安靜靜躺著的鞋子,遞給莫少欺,“既然是宋家一片心意,你信手一丟,似乎不妥。” 莫少欺連聲應(yīng)是,把鞋子抱在懷里,訕訕地問,“昨晚喝多了,可能不小心掉在路上了,少爺怎么拿到的?” 他明明記得鞋子是被墨菊那丫頭扔的,怎么跑到少爺手里了?難不成是宋家人知道了跑到少爺面前來告狀?但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為此告到主子面前實在太過小題大做。 “嗯,應(yīng)該是不小心掉的。”祁瑜也沒多做解釋,只是不痛不癢地問道,“你治好了宋三,回了金陵,懷遠侯不會虧待你。” 莫少欺心有疑慮,忍不住脫口問道,“少爺,昨天宋姑娘是怎么開口說話的?你們兩個不是在一起么?” 他始終不相信對于一個長期失語的人來說,恢復(fù)語言能力會是一件那么偶然又簡單的事。 “她走在路上被石子絆了一下差點摔倒。”祁瑜不好說宋玉珠偷爬他墻頭,只好扯了個謊。 莫少欺恍然大悟,“我就說,一定得受些外界的刺激,要不哪能說好就好?” “刺激?”祁瑜眉毛一跳。 莫少欺繼而道,“是啊,你想想,一個人那么多年不說話,早就習(xí)慣了安靜,若不是外界的刺激,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激起她的表達欲,恐怕她還會沉默很久。” 有什么事情刺激她的表達欲…… 祁瑜想起,宋玉珠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生你的氣了!” 所以,刺激她說話的因素就是對自己表達不滿? 祁瑜這一天都心煩意亂,他把自己所有的物品重新歸置了一遍,看著所有東西整整齊齊擺放的樣子,他非但沒有像往常一樣的快感,反而覺得又焦躁了。 他仔細回想昨天見宋玉珠的情景,小姑娘滿臉委屈的對他喊:我生你的氣了! 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轉(zhuǎn)瞬之間小姑娘就跳了下去,他以為她會出事,追出去看,看她安然無恙,心神一動就走過去抱住了她。 他知道自己不理智,但并沒有放手的意思,但是小姑娘很快就推開了他,撅著嘴巴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跑了。 他以為她是覺得自己被輕浮了所以生氣了。 可是現(xiàn)在回顧整件事的過程,似乎小姑娘在來找他前就對他心有怨言。 祁瑜裝模作樣的看了會兒書,到了晚上有意無意的往西院走。 他一邊走一邊想,總該有個什么理由。 但這理由,他想不出來,畢竟誰都知道他的脾氣,他絕不是那種會盡地主之誼看望賓客的人。 所以,走到一半,祁瑜又原路返回了。 和昨晚一樣,打算找個借口看看小姑娘,但礙于面子,最后不得不原路折返 還陰差陽錯的遇到了墨菊和莫少欺。 今早甚至差點被莫少欺發(fā)現(xiàn)他昨晚去了哪里…… 如果一個人心里有鬼,那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契機可以讓他暴露本性。 祁瑜在那條連接?xùn)|西院的小徑上反復(fù)走了幾遍,總覺得坦蕩這種品德似乎離他越來越遠。 宋玉珠坐在鏡子前,仔細端詳自己的臉。 這還是她回到人身以來,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自己。 原來長大后的自己是這樣子的啊…… 她舉著鏡子,對鏡子里的人做各種表情,好半天,她才真正適應(yīng)了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 雖然接受自己需要一個過程,但是宋玉珠并不覺得自己是個丑姑娘,相反她很感謝上蒼,給了她一張還不錯的皮囊,至少讓她很喜歡。 可是,為什么主人不喜歡呢? 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哪里不好了?主人為什么每天都躲著她呢? 想起主人明明一直在房間里,卻一直對自己避而不見,宋玉珠就滿腹委屈,她前幾天心慌意亂,生怕自己一輩子都要做小啞巴小傻子,整日都陷入惶恐中需要別人的安慰,所以才會動不動就去找主人,可是主人不但不安慰她,還嫌她煩嫌她吵還躲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