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別哪樣啊,說清楚點。”他推開她阻擋的手,改吻她的耳垂。 “......李容川,你真壞。”她清楚的感受到那幾根纖細手指的摩擦,那么有力,像是要把她掏空。那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又是在戶外,她可以清楚的聽到樹枝上鳥兒鳴叫的聲音,還有車輪碾過壟溝發出的“嘎吱”聲。駕駛室里,寶良問敏英:“你們班下周分去哪兒勞動?” 敏英說:“連里從二十八團拉來十只梅花鹿,指導員打算讓我們班去,小可的父親原先在北京動物園工作,對養這個有經驗。” “哎,梅花鹿呀,鹿rou可以吃吧?”寶良開心地笑道。 敏英責備:“喂,你們男生除了吃還會什么啊?告訴你們,小鹿很可愛,誰也不許吃,養它們是為了要鹿角和鹿茸,那個是藥材,能為連隊帶來不少格外收入呢。這幾只可是咱們的寶貝,你們不許胡來啊!” “據說鹿茸是壯陽的。”容川小聲附在王嬌耳邊吹氣,手指輕輕勾一勾。 王嬌倒吸一口涼氣,用力咬住嘴唇才沒有發出聲音,“怎么,你想要?” 他壞壞地笑,“你覺得我需要嗎?” 王嬌才不怕這樣的挑釁,回咬住他的耳垂,眼中生出一絲媚態,呢喃一句:“那得試試才知道。” 容川身體一僵,停下所有的動作,手慢慢撤回來,王嬌困惑,心想壞了,是不是我的思想太前衛太露骨嚇到他了,畢竟那個年代的女人最應該講究矜持保守思想純潔。剛才那番話,她確實表現的太開放。哎,完了完了。 然而,容川眼中沒有任何責備或者氣惱的成分,他靜靜的看著她,眼中還是裝滿憐愛,就像從前一樣,看她就像看一件珍貴的寶貝。 “阿嬌,我想和你……”他欲言又止,下了很大決心卻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嗯……特別想。” “那就做。”王嬌坦坦蕩蕩。 “你不怕?” “怕什么?怕你拋棄我?還是怕你嫌棄我?你會嗎,李容川,有一天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你。”容川鄭重地承諾,“永遠都不會!阿嬌,我對天發誓。” 王嬌把他伸向天空的手拽回來,放在嘴邊吻了吻,“不用發誓,我知道的。”如果發誓有用,那世界上也就沒有離婚的夫妻。發誓是心里沒有底氣的表現,她不需要容川把自己弄成那副傻乎乎的樣子。 他是好人,是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她心里很清楚。 她的吻把他的心都吻化了。 他伸手把她拉起來,系好散開的紐扣,撣撣褲子和衣服上的土,然后又把她緊緊抱在懷里,下巴抵在她額頭,“阿嬌,我不能對不起你的信任。那件事雖然想做,但我要等到結婚那天,等你成為我名正言順的妻子,這種等待是必須的,因為那是對你的尊重。” 呵!這就是我的男人那。 許久后,容川聽到懷里的王嬌輕輕“嗯”了一聲。 ☆、第065章 到了四松村,容川和寶良直接去了村部,王嬌則帶著敏英去春妮家。這一次迎出來的是沈家的三meimei,腰間依舊圍著那條沾著面粉和鍋灰的花布圍裙。 “阿嬌姐?你咋來啦,快里面來!” “又做飯呢?”王嬌覺得三妹才是這個家的中流砥柱。春妮遠嫁,小妹貪玩,二哥總跑外,嫂子又有身孕,弟弟更小根本指望不上。三妹勤勞,無怨無悔承擔了家里所有重擔,如果沒有她,嬸子不知道要累成什么樣子。 進了屋,王嬌問:“三妹,你春妮姐呢?” 三妹倒了兩杯溫水給她們,說:“俺姐今天上午回吉林去了。”頓一下,聲音悶悶,“她婆婆親自來接,不想回去不行呢。其實俺娘還想讓俺姐多住一段時間,那娃娃長的大,生時可費勁了,俺姐差點就出危險,雖說后來身子恢復了些,但畢竟是好時不一樣,可她婆婆非說這里的房不好,不如俺姐夫廠子宿舍蓋得結實,從吉林帶了幾個親戚過來,硬給拉走了。” “我的天,世上咋還有這樣的人?以后我結婚了可別碰上這樣的婆婆。”高敏英在一旁皺眉道,同時在心底暗暗祈禱。 王嬌不想火上澆油,安慰三妹,“你也別郁悶,只要婆婆對春妮好就行,估計她也是好心,畢竟那是她的寶貝孫子,想帶回家多看看,不然也不能干這么遠的路過來。還有,農村在有些方面確實不比城市,那邊換個牛奶買個奶瓶什么的方便。” 三妹憂心忡忡,“城里賣東西的是多,可俺姐那婆婆未必給俺姐買。她懷胎十月,婆婆啥也沒給買過。在娘家還能吃個雞蛋,在吉林你知道她給我姐都吃啥?整日窩窩頭配咸菜,一個月見不著一點葷腥,廠子里發的rou票都不知道填給誰了。” 高敏英大為不解,“這是親婆婆么?” “是親的。”三妹小臉通紅,似乎越說越生氣,“她就是怕俺姐生個丫頭,吃那么多好的,最后生個閨女,豈不白瞎。” “這叫歧視婦女!都什么年代了還有這種事!吉林那邊沒有婦聯嗎?這種事都可以上報去的。”高敏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你先坐下。”王嬌忙給她使眼色,心想這就夠亂了,你就別再添亂。再說婦聯管的了家務事嗎?別說現在的婦聯,就是幾十年后,婦聯也是一個擺設。女人的地位要靠她們才能翻身,黃花菜都涼了。 “三妹,嬸子和你新過門的嫂子呢,在家嗎?”她把話題扯到別處。 三妹把灶膛里的火燒起來,說:“俺娘帶著小弟串門去了,俺嫂子在自己那屋給快生的娃娃縫衣服,你要過去看看不?” “不,那樣太打擾了。”畢竟不熟,王嬌想還是不過去了,“對了,小妹人去哪兒了?半天都沒看見她。” “她去縣城了,自從上次你說讓她多學點知識手藝,這丫頭還真往腦子里去了,一周前,管俺爹要了二十塊錢,自個去縣城報名學會計去嘞。” 王嬌微怔,心里替小妹高興,但也有點擔心,畢竟那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獨自在外安全嗎?“吃住都在那里?她一個人去的,還是跟同學一起?” 三妹知道王嬌擔心什么,擺擺手安慰說:“姐,你不要擔心,俺妹年紀雖小,可初中就是在縣城上的,她對那兒可熟了,閉著眼走路都撞不到墻。過幾天俺哥去縣城正好給她送住宿費,估計要在那里學三個月,回來后的工作也都安排好了,就讓去村部,幫著劉森林打下手。” “那你呢,三妹,你對未來有什么想法?”高敏英問。 三妹憨憨一笑,擦擦手上的灰,開始往面盆里倒玉米面,“俺沒啥想法,從小腦子就笨,不是學習的料。俺爹說了,俺就是活在灶臺邊的命。小時候,俺不信,可每次考試都不如meimei,眼界也不如她。哎!不認命不行嘞。” 在農村,勤快的女孩運氣終不會太差。每個人對未來的預想都不一樣,有的人是走一步說一步,有的人則是提前計劃。對于三妹,如今這樣的生活未嘗不是好事。她沒有小妹的野心,安于務農,安于護家。王嬌與高敏英互相看一眼,心里明白,所以誰也沒有說話。 離開四松村前,王嬌把提前準備的紅包交給三妹。三妹不好意思拿,說啥也不要,兩人扯大鋸一樣來了幾個回合,最后還是高敏英一語定乾坤,按住三妹的手:“妹子,聽我的,這錢你拿去,別給阿嬌省錢。紅包是心意,你大姐啥時候來給她就是了。”三妹臉色訕訕,勉強收下,但心里過意不去,把家里中午蒸的野菜團子給王嬌裝了四個,“姐,這野菜可新鮮了,是我昨天上山親自挖來的,味道有點苦,但夏天吃正好,去火呢。” “阿嬌,走了!”不遠處,容川站在車邊揮手。王嬌和敏英與三妹依依不舍道別,走到車邊時,敏英忽然說:“容川,你坐前面,我陪阿嬌后面。” “為啥?”容川不解,看看高敏英又看看王嬌。 他的眼神有些困惑,有些曖昧,王嬌臉一紅,想起來時他大膽狂熱的舉動,忙撇開頭看向別處。 “咳咳。”容川咳嗽,見王嬌那樣,心里跟明鏡似的。 高敏英親昵地挽著王嬌胳膊,仰起頭看著容川說:“還能為啥?心疼你一路辛苦唄,正好我跟阿嬌還有點事要說。”見容川還要說些什么,敏英推他肩頭一下,笑著催促道:“行了,別磨嘰了,你家阿嬌丟不了,太陽眼看落山,咱們快點走吧。”說著,兩手攀住車斗,讓王嬌幫忙托她屁股,別看高敏英身材圓潤,身手倒很矯健,兩下就竄了上去。站穩后,回身對王嬌一笑:“來!我拉你。” 王嬌伸手剛要上去,容川一把按住她肩頭,“不行,車上太冷,你會感冒的。” “沒事,還有敏英。”她聲音小小。 他皺眉,想起來時的情景:“怎么,你倆要抱在一起?” 王嬌點點頭,心想敏英是女孩,兩人平時還睡一個大通鋪呢,怕啥的!誰知容川卻不同意,“那可不行,你,你們倆不能那樣!這樣,我行李包中還裝了兩件藍褂子,一會兒上車你蓋上。” “容川,你緊張什么呢?”王嬌覺得他心神不寧的樣子特別可愛。當然,那份緊張也讓她安心。 “我是挺緊張的。”容川抬手將散在她耳旁的一縷碎發輕輕挽向耳后,捏捏那圓圓的小耳垂,他想,阿嬌是自己的女朋友,讓別人抱怎么行?女生也不行。 晚上回到連隊,容川作為班長給大家簡單開了一個會。他離開這段時間,班務一直由寶良代為管理。北大荒秋天來得早,秋收也就早。容川回來后簡單吃了點飯就跑去指導員辦公室開了一個小時的會,小本子上密密麻麻寫的都是關于“秋收”的安排。 會議開到一半,忽然停了電,寶良把蠟燭拿出來,剛要點上,容川說:“我記得抽屜里還剩了幾只小的,先用那些吧。這大根的咱們留到以后用,我聽指導員說,現在蠟燭也很稀缺,說不定明年團部要給咱減量供應呢。” 屋子里只有一抹月光。 張寶良猶豫了一瞬,輕聲說:“那些小的都用完了。” “啥,用完了?”容川很驚訝,他太了解寶良了,聽出他話里有水分。這時,坐在一旁的董力生接過話,口吻帶著一絲挑釁,“不是用完了,是扔掉了。” “誰扔掉的?”容川嚴厲地問。 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說話,只有董力生刷拉刷拉翻動紙張的聲音。容川又問一句:“怎么沒人回答。是你們耳朵聾了,還是我說話聽不懂?那些蠟燭到底是誰扔掉的?如果是無意,就趕緊承認,大家都是男人,別磨磨唧唧。” “呵!”董力生笑了。 容川表情肅然地看著他,“力生,你說,蠟燭到底是誰扔掉的。” 董力生冷笑,目光冷冷地掃過黑暗中面容不清的眾人,“咋的?都不說話是不是?跟自己沒關系是不是?你們到底是不是這個班的人?行,我算是看透你們了,什么兄弟一條心,結伴上刀山下火海?當年的承諾都他媽是騙人的。看看你們現在一個個那副諂媚的嘴臉,好事往前沖,得罪人的事都往后躲!”憤憤地點頭,“行,我來就我來,男子漢大丈夫天不怕地不怕,說句實話咋了!不過丑話我得說在前面,容川,扔蠟燭這事大家都知道,別以為是我故意挑事。” “那不會,咱是好哥們,有啥話你直接說,兄弟們不會多想。”其實容川心里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董力生說:“還能誰扔的?咱都是窮孩子出身,節儉是習慣,吃苦耐勞安分守法是本性,只有少爺才不在乎那些不值錢的蠟燭頭兒唄。” 屋子里又是一陣沉默。黑暗中,容川忽然重重拍了下桌子,把大家嚇了一跳。他問:“紀北平去哪兒了?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我不是讓你們去找他嗎,人呢?” “廁所找了,沒有。”春生怯怯地說。 張軍:“水房也找了,也沒有。” 寶良說:“晚上吃完飯,他是端著臉盆出去的,可院子里沒有他,不知道去了哪里。要不……大家再分頭找找?”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推開了宿舍的門。見里面黑漆漆,唯有一條月光橫在屋中,他困惑地問:“隊里停電了,干嘛不點蠟燭?” 容川冷聲回一句:“蠟燭都讓你扔了,點啥?” ☆、第066章 北平走進來,臉盆放架子上,用毛巾擦了把臉。他從黑暗里看淡成一輪影子的容川,語調稀疏平常:“你什么意思?我啥時候扔蠟燭了?那幾根不好端端的放在抽屜里。若是沒有,你也別找我,一定是他們誰換了個地方,跟我沒關系。” 容川瞇起眼睛,“我問你,下午回來時我說過晚上八點準時開會,這么半天不回來,你去哪兒了?” “強子家里出事了,心情不好,我過去陪他聊了會兒天。”北平解釋。 “強子?哪個強子?”容川問。 北平:“大院8號樓,初中時和我一個班,方臉盤,大眼睛的那個張強。” 黑暗中,董力生哼笑一聲,提醒眾人,“就是那個醫生的兒子,后來被人壓著滿街批/斗,脖子掛一個牛鬼蛇神的牌子,據說后來分配去胡同掃廁所。老掃不干凈,廢物的很。”他哈哈笑兩聲,卻被寶良大喝一聲,“力生,你過分了!不許你那么說張醫生,他是好人!” 容川心里也很生氣,他認識張醫生,那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大夫,有一次容慧生病,母親又不在家,張醫生知道后,親自抱著容慧冒雨跑去醫院,手續醫藥費都是人家幫忙辦理交納。正像寶良所說,張醫生是好人。所以,容川看著董力生嚴肅地說:“不許侮辱張醫生,如果是哥們,就趕緊道歉。” “跟誰道歉?”董力生不服輸。 容川在紀北平的拳頭揮起前,大聲說道:“對紀北平還有張強道歉!快點!別磨蹭!再磨蹭我揍你!” 董力生這時才發覺自己踩到雷區了。若是沒有容川,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會跟紀北平道歉。但是容川不一樣,他倆是發小,何況寶良也生氣了,在這個偏遠的邊疆,他不能因為逞一時口快而失去這兩個最重要的伙伴。 “對不起。”他說。 “站起來道歉!”容川聲音依舊凜冽。 董力生乖乖站起來,對著黑暗中紀北平強壓怒火的身影說了聲對不起。 紀北平冷哼一聲,他才不接受這樣虛情假意的道歉,但現在打架不是時候,等有機會的,他一定用拳頭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侮辱了張醫生的混蛋。 董力生重新坐下后,宿舍里安靜了一瞬,容川才問:“紀北平,張強家出什么事了?需要幫忙么?” 紀北平站在原地,聲音冷冷,像帶著槍藥,“跟你們沒關系,你不是問蠟燭的事么,蠟燭咋了?是不是丟了然后往我身上潑臟水?告訴你,那些蠟燭我沒碰過。” “我不是問那些。”張醫生的事讓容川心情沉重,口吻不自覺地軟下來,“我是問之前剩下的那些蠟燭頭兒的事。大家都說是你扔了,對不對?” 紀北平冷笑:“對。是我扔了,但我告訴你李榮川,扔的時候它們用報紙包著,我壓根就不知道那是啥。” “你不會看一眼么?”容川口吻中夾著一絲無奈。 北平被這一句堵得啞口無言,往最壞處想,若是人家故意陷害,也是你太蠢,給了人家機會。急喘兩口粗氣,北平轉身往外走,容川大喊一聲:“去哪兒?”北平回一句:“給你丫找蠟燭去!”身影風風火火沖進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