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看著這樣執著甚至傻里傻氣的紅霞,王嬌心底忽然涌出一絲愧疚。剛才的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她喜歡容川跟我有啥關系?女孩子特別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都有點精神異常么,我到底因為什么而較勁? 第二天,隨著朝陽升起,王嬌在北大荒的生活開始了。 連隊每天早上都要出早cao,就是圍著cao場跑圈或者做廣播體cao。 今天是做廣播體cao。 “第二套廣播體cao現在開始……” 離校多年,王嬌早把廣播體cao的動作忘得一干二凈,再加上沒睡醒,清晨天氣又冷,整套動作就跟斷了線的木偶一樣,胳膊腿僵硬到提不起來,且節奏總比人家慢兩拍。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搗亂。 容川是評分員,不用做cao,每日就站在各班后巡邏,然后把不認真做cao的知青揪出來,順便再把他們班的分扣一扣。他知道王嬌是新來的,想給個面子,但她做的實在太差,每一個動作明顯就是敷衍。伸展運動,別人都盡力伸展四肢,而她上肢軟綿綿的,怎么看都像投降。 “你,出來一下。”容川走到隊伍里,拍拍王嬌的肩膀。 兵團里的知青都知道,容川人好,熱情,但做事也極認真,不會因為跟你關系好,就徇私舞弊。 王嬌站在隊伍算是中央的位置,剛才那副半死不拉活的樣子很多人都看到了。容川想,如果自己今天對她網開一面,以后工作就沒法搞了。 這丫頭,來兵團第一天就給我惹事。 “干嘛呀?”一整套廣播體cao都快做完了,王嬌才終于清醒了點。見容川臉色陰沉,她完全搞不清狀況。我做錯啥了? 廣播體cao做完,各班班長帶領隊伍回到自個兒宿舍。cao場上一時只剩下了他倆。 “我問你,你剛才做的那是啥?” 朝陽出生,把王嬌的臉映得紅撲撲,容川看著她,緊鎖的眉頭忽而又散開。 王嬌迷茫地眨了兩下眼睛,“廣播體cao?” “你問誰呢?” “噢,廣播體cao。” 容川哭笑不得,用手里的計分板輕敲了她帽子一下,“阿嬌同學,你睡醒了嗎?” 王嬌木訥地笑兩下,有心回答“還真沒睡醒”可又怕惹怒容川。對于為什么把廣播體cao做的像軟骨病跳舞,王嬌給出的解釋是,自己沒學過。 “沒學過?”容川很驚訝,“不對啊,咱們上學時都學過。” “那是你們北京,我們上海早停了。” “那你們課間cao時干啥?” 王嬌咽口唾沫,隨便弄了一個理由,“唱歌唄。” 容川陷入沉默,這個理由似乎也說得過去,其實北京很多中學在66年以后也不做廣播體cao而是進行革/命主義教育。唱□□,學樣板戲都有。 外面挺冷的,王嬌臉還沒洗,想著一會兒就開飯,就對容川保證道:“放心吧,容川同學,雖然現在我不會,但我敏而好學,跟著別人走,過幾天就會做廣播體cao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今天就別扣分了,行嗎。” 她認真討好地模樣把容川逗笑了,本來他也沒想扣分,把她揪出來,就是想嚇唬嚇唬。 “也別等以后了,今天晚匯報前你在糧倉門口等我,我親自教你做cao。” 啊? “咋的,有意見?”他俊秀的眉一挑。 王嬌趕緊擺擺手,表示自己沒意見。容川親自教她,這算是vip待遇么?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看文愉快. 對了,我原先停更的那篇《藝人修煉手冊》下周一恢復更新,那篇文章愛情少,事業方面寫的多,可能對很多人來說是有些無聊,但我自己非常喜歡,停更這么久也很抱歉,如果大家喜歡看事業娛樂圈文,可以收藏看一下,謝謝啦~~ ☆、019 王嬌回到宿舍時,李永玲正跪在床上幫她疊被褥。 “小玲,我來吧。”她趕緊走過去。 這時,張小可還有其他幾位正在讀偉/人語錄的女孩趕緊問她:“阿嬌,剛才容川把你叫出去干嘛?” 王嬌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說了實情。 “那他扣咱班分了嗎?”張小可一臉緊張,眼看年底,她們班辛苦奮斗一年,可不能在這關鍵時期因為一個做cao而失去最佳班級獎。 看大家都挺緊張,王嬌才知事態嚴重性,今早是自己大意了,沒把做cao這事放在眼里,差點害得整個班級前功盡棄。還好還好,容川給了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聽見沒扣班分,大家長舒一口氣,這時杜紅霞從桌旁站起來,目光傲嬌地掃過眾人,大辮子一甩,用理所應當的口吻說:“不用感到意外,容川扣誰的分,也不能扣咱們的分。”大家均是一愣,好幾個人都沒聽明白她話里的意思。王嬌也是其中之一,啥意思啊?倒是李永玲在一旁小聲說了句:“是哦,天天給人家洗衣服刷鞋,就差嘴對嘴喂飯,這點面子再不給,保姆白做了。” 早上吃過飯,一群人就整裝待發扛著工具坐上拖拉機去了一片農場中尚未開發的土地。 冬天農活少,也被稱為“冬閑”。由于農場中有幾塊田地一到夏天雨季就出現小澇災,指導員決定在每塊地周圍挑個合適的地方挖一條排水溝出來。 12月的北大荒,天寒地凍,最少零下三十度。雖然頭頂有紅彤彤的太陽,身上也穿著御寒的厚棉衣,可坐在沒有遮擋的拖拉機里,王嬌整個人還是被凍得僵硬在那里,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可能會被凍死在當下,血液完全停止流通,臉上也早已被風吹得失去知覺,睫毛圍巾帽子上都是一層薄薄的白色冰霜。 好在很快到了目的地,艱難地從拖拉機上走下來,王嬌學著其他人的模樣使勁跺腳,慢跑,活動四肢。 “冷嗎,阿嬌?”同樣來自南方,李永玲大概能猜到王嬌此刻的狀態,想當69年她剛來時,坐在拖拉機里,直接被凍暈過去。 “冷啊……”天氣太冷,王嬌的嘴巴幾乎黏在一起,忍著疼痛,很艱難地發出一個音。 “沒事,慢慢習慣就好啦!”李永玲為她打氣。可王嬌卻覺得這么冷的天,壓根就不適合人類外出活動。 人與天斗,是天其樂無窮吧? 見大家身體差不多活動開了,指導員就讓各班班長將勞動工具發下去。大錘,釬子,鐵鍬和鎬。 他的意思是,挖一條兩米寬,一米深的水溝,幾十個人,估計三四天就能完成。 王嬌想,不就是挖水溝嘛,用鎬刨一會兒不就出來了? 其他人也是這么想的,年輕力壯,壓根不把天地放進眼里,結果等干起活來才知自己有多么幼稚。 冬天的北大荒可沒有那么容易被征服。 地凍得像一塊大鐵板,王嬌一鎬子鋤下去,只掀起一層積雪,土地一點沒反應,再刨,土渣子濺到臉上,剮得生疼生疼,可低頭一看土地,居然還是半點反應沒有。李永玲跟她挨著,也是一頭霧水。“媽呀,這地咋這么硬?!” 女生這邊不行,男生那邊也強不了哪去,滿狂野都是“邦邦”鑿地的聲音,可十幾分鐘過去了,就是連里最強壯的男生也只用鎬子刨出一個小坑,深度還不夠栽麥苗的。大家累得氣喘吁吁,這么冷的天,王嬌卻已出了一身汗,在遭冷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這么下去,咱們啥時候才能挖一條水溝出來?”看不到希望,大家紛紛沮喪地低下頭。 這時,指導員在前面笑呵呵地說:“怎么樣小同志們,這□□會到北大荒冬天的厲害了吧?” “指導員,要不等明年開春,土地軟和了點了咱們再刨,行嗎?”有人提議。 指導員搖搖頭,大聲說:“不行啊,同志們,來連隊兩年,你們應該知道這邊春夏多雨,等春播忙起來,哪里還有時間挖水溝?就是有時間,也不敢上老天爺下雨的速度,想想去年三月,先是下雪,后又下大雨,那些土豆和麥苗全淹了不是?” “您說得對,可現在這地太硬了,根本鑿不動啊。”董力生揮起鐵鎬,用力砸兩下地,感覺腰都快折了,卻只刨下一小塊土坯。“媽的。”他忍不住把鐵鎬扔到一旁。 基本上董力生的狀態就是所有知青的狀態,不知怎么辦,心里全是氣。 “不要氣餒!”指導員拍拍手給大家加油鼓勁,“大冬天挖地,急功近利可不成,咱們得一步一步來。這樣,聽我的,咱們男女生混一下,男生拿大錘,女生拿鋼釬子,先把地鑿松,然后再用鎬子鏟。 這行嗎?大家心里沒底,可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得按照指導員說的去做。 與王嬌搭檔的是那天在容川屋里遇見,戴一副高度近視鏡的廖春生。 春生長得斯斯文文,小細胳膊小細腿比王嬌強壯不了哪去。兩人站在一起,更像是兩個病號從醫院里偷跑出來。就連指導員都看不下去了,指著春生說,“你,過去跟董力生換一下。” 董力生跟紅霞一個組,兩人都生的很結實。但聽說換搭檔,紅霞立馬拉下臉,不高興地說:“不能換!” “咋的,力生是你私有物品啊?”楊強剛在一旁笑道。旁邊幾名知青也笑起來。 紅霞拿眼睛瞪他們。而最尷尬的還是廖春生,他知道紅霞不愿意跟自己一組是嫌棄他身體瘦弱,不像一個男人。指導員一時也有些為難,紅霞脾氣火爆性子擰,他倒不是怕,而是覺得跟紅霞掰扯道理很費精神,天氣這么冷,農活有這么重,為一個小小的分組,不值當吵一架。 這時,王嬌站出來說:“指導員,我跟春生雖然身體單薄,但我們會跟其他人一樣認真完成任務,絕不會偷懶,是吧春生。”用胳膊捅捅一旁低頭不語的伙伴。春生反應過來,也連連向指導員保證。 既然這樣,那就干下去吧。又說幾句注意安全別鑿到手之類的話,指導員揮揮手“去吧去吧,”眾人得令,回身各自開工。 其實鋼釬就是一根大號縫衣針。一頭大,一頭小。 王嬌扶住鋼釬,小的一頭對準地面。“春生,砸準點啊!”錘子很沉,就是董力生那健壯的體魄舉起來還得晃悠兩下,王嬌生怕春生砸不準,一把揮在她臉上。 說實話,王嬌還是很滿意穿越后自己清秀可人的模樣,跟原來的她在容貌上有七八分像,許是年代的原因,這個王嬌氣質更加樸素純凈,且皮膚白皙,唯一的缺點就是體型瘦弱,看上去營養不良。 春生知道王嬌怕什么,忙寬慰說:“放心吧,我寧可砸自己腳上,也不會傷害你。”說著,用盡全身力氣揮起大錘,對著鋼釬就是一砸。 “媽呀!”兩人同時大喊一聲,手一松,鋼釬歪倒,錘子應聲落地。 王嬌蹲著,而春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咋的啦你們?”見狀,一旁的李永玲和楊強剛趕緊扔下工具跑過來看他們。 “阿嬌你沒事吧?是不是砸到手了?” “春生,沒事吧,別嚇唬哥們,快說句話!” 其實王嬌和春生誰也沒受傷,是錘子鑿在鋼釬上的反射力太強,把王嬌的手被震得發麻,而春生是從頭到腳瞬間失去知覺。把他倆從地上扶起來,楊強剛忍不住揶揄道:“你倆啊,一對病秧子,就應該坐在宿舍里給大家當后勤保障,兩個人加在一起,還不及我楊強剛一人沉嘞。” 王嬌甩著手,兩分鐘過去,可從手腕往前依舊麻麻的。 骨頭斷了? 春生則痛苦地扶著腰,他從小體弱多病,上面又是三個jiejie,全家都拿他當寶貝,別說是揮大錘,就是掃地在來北大荒前都沒干過。“阿嬌,對不起啊,都是我太笨。”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王嬌眨眨眼,覺得春生的自責莫名其妙,從地上重新拾起鋼釬,“來,春生,一回生二回熟,咱倆繼續努力,別讓某些人看了咱笑話。” 對,別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了笑話。春生咬咬牙,從地上撿起鐵錘,“阿嬌,扶住了啊,這一錘我要狠狠地砸。” “砸吧,我扶得住。” 哐當!一錘正中靶心。 掄大錘是體力活,就是身體再強壯的男生也不可能一人無休止的干下去。基本砸個十幾下,就換女生過渡幾分鐘,等休息夠了,再接著干。也有不小心受傷的,一排2班就有一個女生被大錘砸了手。因為太疼,直接昏了過去。指導員趕緊讓幾個男生開著拖拉機將她送往十幾公里外的鄉衛生院。 “夠嗆了。”李永玲說。女生受傷時,她跑過去看了。 “啥夠嗆了?死了?”王嬌輕微暈血,剛才沒敢過去,但女生受傷時發出的慘叫仍在耳邊回響。 慘絕人寰啊。 李永玲眼圈紅了,雖然在城市長大,但也從沒聽說干農活還能出危險,可自從來到北大荒,總有一些知青在干農活的過程中受傷甚至死亡,記得剛來那年,有兩個知青晚上看田地,天氣熱,就跑到井邊打水,卻不慎踩到苔蘚滑進井里,等第二天連隊找到他們時,人都浮腫的看不出樣貌。 她嘆口氣,說:“死到不至于,但是感覺左手被打斷了,十指連心,你說她疼不?” 疼啊,王嬌閉上眼睛,想她的手只是被鐵錘砸出的余威震得直到現在開裂般的疼,何況是被直接擊中。 哎,難道就沒人為此事負責么?如果手廢了,她的未來怎么辦?剛剛二十歲的姑娘,以后還要結婚生子照顧老人和家庭,難道一切只是自認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