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在那白皙的肩膀上,有一朵盛開的鬼頭花,也可以叫做寒衣草花,是一張張牙舞爪的鬼臉,但并不是畫上去的,而是血管爆裂的樣子,血紅色的鬼頭花在眾人面前,又血紅色,變成了深紅色,漸漸轉變成青色。 蘇久兮的肩膀表皮沒有破,但是下面的血管顯然破裂了,導致了一個印子,而這個印子竟然是朵鬼頭花,隨著皮下血流的程度,在眾人眼前慢慢的盛開,甚至上面那張鬼頭還在不停的對著他們笑…… 旁邊幾個被井里的血噴過的男生發出“啊——!”一聲驚叫,嚇得“咚!”一聲坐在了地上,驚叫說:“這是……這是鬼頭花!” 肖老師看了一眼,說:“先別慌,都回房間休息,一會兒我去看看情況,陳醫生,麻煩你照顧一下傷員。” 陳陌趕緊把蘇久兮的衣服拉好,然后伸手托在他的腋下,將渾身發軟的蘇久兮抱起來,說:“來,我給你上點藥。” 卜凡看的也是心驚膽戰,剛開始還有好多人覺得可能是這些男人編出來嚇人的,結果看到蘇久兮肩膀上的鬼頭花,眾人這才都信了,真的是鬧鬼。 雖然來這里的學生都通術法,可是他們還是大一新生,實踐內容也并沒有什么真刀實槍,還都是紙上談兵,一上來就被血呲了一臉,現在又看到了一張會笑的鬼頭,都嚇得不輕。 陳陌帶著蘇久兮回去上藥,不過他們的房間就那么幾間,一間房間是個床位,也沒地方可去,蘇久兮就在房間里上藥,卜凡走進來的時候,還看到他的肩膀上那個鬼頭在不斷的變化著。 陳陌小心翼翼的給他脫掉外衣,然后先清理了一下傷口,再往上上藥,蘇久兮這次是嚇怕了,全身哆嗦著,眼睛一直直勾勾的,好像中了邪一樣,陳陌給他擦肩幫,問他疼不疼,蘇久兮都沒說話。 卜凡見他一臉失魂落魄,走過去說:“蘇久兮?” 蘇久兮被叫了好幾聲才回神,眼神打晃的看著他,似乎仍然非常害怕,瞳孔縮得緊緊的,嘴唇一直在哆嗦,見到卜凡臉上有一種很委屈的表情,他坐在床上,突然伸手摟住卜凡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腰上。 卜凡身體有點僵硬,但是沒有動,不過有點不好意思,感覺有點癢。 北堂第五從外面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樣一幕,卜凡伸手輕輕拍著蘇久兮沒有受傷的另外一個肩膀,聲音很溫柔的說:“沒事了,沒事了,一會兒上了藥睡一覺就好了。” 北堂第五從旁邊走過去,簡直目不斜視,然而坐在角落的床邊,朝著窗戶外面看,臉色很陰沉。 陳陌給蘇久兮上了藥,然后從卜凡懷里把蘇久兮接過來,說:“好了好了,來叔叔抱抱你。” 蘇久兮竟然都沒反抗,就讓陳陌抱著,陳陌簡直是受寵若驚,陳陌把他的衣服弄好,然后讓蘇久兮躺下來,說:“睡一下,你現在精神太緊張了,別嚇死自己。” 蘇久兮點了點頭,閉上眼睛,不過顯然還有些緊張,他的手一直抓著被子,抓的死緊。 陳陌嘆了口氣,這個時候北堂第五轉過頭來,說:“日出的時候他可能會發燒。” 陳陌探了探蘇久兮的額頭,現在沒有發熱。 北堂第五說著,就站起來,動作并不算快,但是邁開大步往門外走,卜凡一見他大黑天要出門,趕緊追上去,說:“去上廁所嗎?” 北堂第五走出來,站在院子里,回頭看了一眼卜凡,說:“去那口枯井看看。” 卜凡嚇了一跳,趕緊抓著他的手腕,說:“你去干什么?萬一真的有事兒怎么辦?” 北堂第五說:“我有點好奇,那是什么東西。” 卜凡根本攔不住北堂第五,因為北堂第五最討厭秘密,包括神秘的東西,肖老師已經一個人去了,說實話,卜凡也有些擔心肖老師,讓北堂第五一個人去他也不放心,雖然自己幫不上什么忙,但是也堅持一起去。 北堂第五沒有阻止他,說:“走。” 兩個人快速出了院子,然后往農田走,路上的距離并不近,大約有小一公里的距離,旁邊都是寸草不生的地方,卜凡小時候就在這邊玩過,知道這邊什么東西都不長,一直是這樣,現在回想一下,可能是北堂第五所說的墳地的緣故,誰會把作物種在墳地上呢? 卜凡跟著北堂第五快速往前走,因為周圍太安靜了,小聲說:“你怎么知道蘇久兮日出的時候會發燒?” 北堂第五說:“猜的。” 他說著,似乎覺得卜凡不懂,又解釋說:“他現在陰邪入體,日出的時候陰陽更替,兩氣相當不穩定,平常的發熱病人,也都經常在入夜或者日出的時候反復發熱,更別說蘇久兮是陰邪入體,而且相當嚴重。” 卜凡有點受教的點了點頭,崇拜的看了一眼北堂第五,感覺他懂得特別多,笑著說:“你怎么懂得這么多?明明咱們年紀看起來差不多的。” 北堂第五被他一說,皺了皺眉,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北堂第五從小懂得就很多,因為他喜歡看書,學到的東西很多,從小開始上學對于他來說,就是多余的,非常枯燥無聊,但是也有很多事是北堂第五根本沒有從書本上學到就會了,例如一些罕見的術法,這些術法好像扎根在他的腦子里,只要想用就能信手拈來,但是他從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學過。 北堂第五也問過養父,不過養父只是笑瞇瞇的說了兩個字……“天賦”。 北堂第五才不相信什么天賦,天賦只是催動術法的靈根,并不是熟知術法的方式,不過對此養父就緘口不言了。 北堂第五發現卜凡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不加掩飾,而且特別真誠,他從來沒覺得這種“天賦”竟然這般好用過,心里竟然有一點兒成就感。 北堂第五咳嗽了一聲,說:“走快吧。” 卜凡趕緊答應了兩聲,趕上來,因為北堂第五是大長腿,走得很快,卜凡比他矮一些,盡量邁大步也走的比他慢,北堂第五就停了下來,等了他一會兒,然后伸手抓住了卜凡的手腕,拉著他往前走。 在漆黑的夜里,荒蕪的土路上,卜凡竟然感覺很安心,雖然北堂第五的手心有點涼,但是這不妨礙那種安心的感覺。 兩個人快速往前走,往農田趕過去,他們走得很快,因為肖老師已經過去了,而且他是一個人,不知道有沒有事情。 肖瑾然從宿舍出來,就往農田趕去,每一屆的大一新生都在這里拉練,根本沒出過意外,最多也就是鬼頭花都枯萎了,但是學生沒有把種子摘下來而已。 絕對沒有受到過什么攻擊,這一次顯然與眾不同,井水枯了,還從里面噴出血來,驚嚇了自己的學生。 肖瑾然覺得很煩躁,在黑夜里點上一根煙,叼在嘴上使勁吸著,雙手插在兜里,快速的往前走。 他很快走到了農田附近,先圍著外圍走了一圈,鬼頭草很高,長勢非常好,像是野草一樣夸張,成片的鬼頭草安安靜靜的,在夜風中發出“簌簌……沙沙……”的聲音,并沒有什么奇怪的現象。 肖瑾然把嘴上的煙拿下來,快速的又吸了兩口,然后掐滅,捏在手上走過去,枯井就在那里,肖瑾然走過去,伸手摸了摸石頭的圍欄,沒有任何異動。 按照學生說的話,有鮮血噴出來,那么井邊上按理來說應該有血水的,但是什么都沒有。 肖瑾然伸手摸著枯井,感受了一下,他慢慢閉上眼睛,片刻之后再睜開,似乎有些狐疑。 按理來說,地上沒有血,那就不是真的鮮血,再加上蘇久兮身上有陰氣,那肯定是怨魂一類的東西,制造的假象。 不過肖瑾然把手放在邊上,竟然沒有感覺到怨氣,只有一些殘留的陰氣。 因為井都打在土下很深的地方,從土中打出水來,所以井本身就帶著一些陰氣,這并不罕見,肖瑾然感受到的陰氣,只是普通的氣息,并不是什么魂魄的氣息。 肖瑾然皺了皺眉頭,低頭往井里看了一眼,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出來。 肖瑾然是金靈,這個時候就有些無奈,他的五行靈根很純粹,能控制金屬,聽起來似乎很厲害,不過對于這種黑暗的環境就沒什么轍了,只好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往井口下面照下去。 井口里很黑,并不是用手電就能照透的,肖瑾然煩躁的爆了一句粗口,感覺現在有火靈就好了,可自己又不是天才,只不過是個普通的老師。 肖瑾然正低頭往下看,就聽到背后有“沙沙”的聲音傳過來,那不是鬼頭草被風吹動的聲音,而是腳步聲。 肖瑾然猛地轉過頭來,身后什么也沒有,不由戒備的瞇了瞇眼睛,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有人猛地搭了一下他的肩膀,肖瑾然全身一僵,想要回頭,卻被人壓制住。 那個人就貼在他背后,輕笑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身上的體溫很高,并不是怨魂,身上的體溫表示著他是一個活人。 那個人身材高大,因為兩個人貼的很近,所以肖瑾然能大體感受到,手臂也非常有力,壓在他的肩膀上。 背后的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黑夜掩藏著他的臉,幾乎看不清楚,他的后背背著一根冰藍色的長刺,聲音沙啞的說:“肖老師,咱們別來無恙,我說過,還會再見的。” 肖瑾然的眼睛猛地睜大了,說:“老崔?” 背后的男人年紀很年輕的樣子,最多不過三十歲,月光透過烏云,灑在他的臉上,慢慢隱露出他的模樣,卻不是老崔那張滄桑的臉。 男人的面目輪廓硬朗,眼睛瞇起來,隨時都在微笑的樣子,眼神看起來很溫柔,他的嘴唇有些薄,說話的時候輕輕的顫動著,肖瑾然感覺那人微微彎腰,在自己耳邊說這什么,嘴唇掃在自己耳朵上,異常的別扭。 肖瑾然猛地掙扎了一下,向后快速打出一肘,不過那男人反應非常快,“啪!”的一聲直接接住肖瑾然的一肘,然后反手一勒,猛地將肖瑾然勒在懷里,肖瑾然頓時一動都不能動了。 男人“呵呵”笑了一聲,看到肖瑾然的無畏掙扎,似乎有些愉悅,說:“不要做沒用的事情,你是金靈我很清楚,很巧我是火靈,正好壓制你,所以你不用做這些。” 肖瑾然氣的牙齒都要咬碎了,他果然一動都不能動,被壓在男人懷里,這種感覺差極了,他根本看不到男人的臉,只能聽到那種酷似老崔的聲音。 肖瑾然說:“你到底是誰!” 男人笑了一聲,說:“我是老崔。” 肖瑾然則是冷笑了一聲,說:“說謊都不會。” 男人突然感嘆了一聲,說:“我一向不是很會說謊。” 肖瑾然聽到這里,猛地一愣,全身一顫,呼吸都急促了很多,這句話讓他想起了一個人,那個死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人,他們是舍友,是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那個熱很溫柔,從來不會說慌,做事也為別人著想,然而這么好的一個人,卻突然死了,名字還在蘭祠的烈士墻上…… 肖瑾然一怔之后,立刻激動的說:“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認識崔丞遠?” 后背男人伸手鎖住他,語氣淡淡的說:“認識,而且比你還要了解他,不過崔丞遠已經死了,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肖瑾然猛地一下就不掙扎了,全身哆嗦著,似乎有些冷似的,呼吸都在發抖。 那個男人說:“既然已經死了,那就忘了吧,咱們不如說說眼下的事情。” 肖瑾然說:“說什么?” 男人笑著說:“說說這口噴血的枯井,肖老師,作為一個老師,您應該很清楚這口枯井下面有什么。” 肖瑾然狐疑的說:“死人?” 男人說:“那就繼續查下去吧,會有你們想不到的驚喜。” 男人正說著,肖瑾然突然猛地一肘打過去,這次肖瑾然顯然準備良久,手腕一轉,手心之中一根銀線“嗖!”一聲拉開,往后一兜,同時一轉。 “嗖——!” 那男人已經制住肖瑾然,而且感受著肖瑾然輕微的戰栗,似乎已經放松了警惕,被猛地襲擊,不得不松開手,快速的向后撤了一步。 肖瑾然猛地回頭,那個男人也回過頭去,背對著肖瑾然,笑著說:“我的話帶到了,剩下就是你們的事情了……還有,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他說著,揚了揚手,手心里赫然是一包抽的已經憋憋的煙盒,男人晃了晃煙盒,拿著就走了。 肖瑾然知道自己剛才是出其不意,不然自己的金靈根本打不過他的火靈,五行相生相克,對于相克這一點,誰都沒有辦法,總是對方比你的靈力弱,但是只要遇到相克的靈根,那么就是吊打的節奏。 肖瑾然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果然是自己的煙,不知到什么時候被掏走了,肖瑾然看著那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施施然的往前走,最后消失在黑夜中,氣的用手中銀線,“啪!”的抽了一下地面,咬牙切齒的說:“混蛋。” 北堂第五和卜凡趕過來的時候,肖瑾然正在往井口里面看,身體都要探進去了,卜凡嚇了一跳,立刻跑過去,說:“肖老師!” 肖瑾然聽到卜凡的聲音,也嚇了一跳,天還沒亮,仍然黑得很透,卜凡竟然跑過來了,抬頭一看,原來還有北堂第五,這才松了一口氣。 肖瑾然見他們過來,也沒問原因,抬手說:“正好,過來借個火,下面太黑了。” 北堂第五走過去,隨著他走動的動作,猛地伸手一揮,看似很簡單的動作,北堂第五的指尖上突然靈動的飄起一只火紅的鳳凰,鳳凰瞬間變成了兩個,兩個變成四個,不斷的分裂,一瞬間井口四周被火焰打得猶如白晝。 北堂第五走過去,五指輕輕一動,火鳳凰立刻從盤旋在井口,一下飛舞起來,猛地鉆進了井里,黑暗的井中也被打得猶如白晝。 眾人圍著井,低頭看下去,卜凡奇怪的說:“下面好像有東西?” 但是太深了,里面狹窄,根本看不清楚,北堂第五瞇了瞇眼睛,說:“一只鞋。” 卜凡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頓時腦補了很多恐怖片,鞋子這個東西,因為和“邪”是同音,所以一直以來備受恐怖片青睞。 這大黑天已經夠恐怖了,北堂第五又補充了一句,說:“上面有血。” 天還沒有完全亮,一片灰蒙蒙的,起了大霧,村子里的人已經忙活起來,并不是去做農活,而是圍著一片農田附近的枯井,好多人在說著什么,村民來了很多,把旁邊圍的里里外外的。 肖瑾然叫人來幫忙,把里面的東西撈上來,果然是一只帶血的鞋子,好多村民來看熱鬧。 卜凡發現他們膽子都挺大的,竟然也不害怕,其中一個村民個頭挺高大的,雖然是卜凡隔壁村的,不過卜凡也算是認識,見過好幾次面。 那個男人見到卜凡就臉紅,有點羞赧的模樣。 卜凡每次看到都覺得異常別扭,畢竟他長得那么高,一臉紅扭捏起來,像個大姑娘一樣…… 那個人也在人群中,看到下面撈出一只帶血的鞋子,說:“哎,真可憐啊。” 卜凡咳嗽了一聲,說:“聽你這么說,你知道這是誰的鞋了?” 那個男人一看到是卜凡,頓時臉上就紅了,跟卜凡想的一模一樣,卜凡瞬間有些無奈,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臉在村子里長得是最好看的,別說是他們村子,就是隔壁村子也沒有他長得好看的,女孩子見了他都要臉紅,但是為什么男人見了自己也要臉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