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下午五點,火車準點進站了,大家拿好行李,卜凡本身也要去拎行李的,卻被北堂第五給搶先了,北堂第五一手拎起一個箱子,看起來不費吹灰之力,他的外套還搭在卜凡身上,自己穿的不厚,手臂上的肌rou猛地張弛起來,看起來特別有力度感。 北堂第五說:“我拿就行,你跟緊點?!?/br> 卜凡不好意思讓他拿兩份行李,不過北堂第五不松手,卜凡也不能跟他搶,就走在他前面,給北堂第五開路。 眾人快速下了車,跑到火車站附近的大巴車站去,大巴車要坐三個小時,是不堵車的情況下,最早八點半才能下車,下車之后就是翻山的小路,必須走進去,是不通車的,因為沒有盤山公路。 坐大巴的這一路都特別順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他們下了大巴車,天色已經一片黑暗,這地方已經是山區了,不過還是有車能到的山區,他們拿著行李下車,站在荒蕪的路邊,一邊靠著灰突突的高山,一邊則是盤山的陡坡。 四周也沒有路燈,簡陋的厲害,他們站了一會兒,肖瑾然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八點四十。 這邊的天氣要比城區冷上十度,還不到十一月分,這天氣就已經趨近零度了,大家都覺得穿得有些少。 蘇久兮打著哆嗦,抱怨說:“這么冷?接咱們的向導在哪里,怎么還不來?” 卜凡見他冷得要命,蘇久兮還比自己稍微瘦一點兒,鼻頭都凍紅了,就要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他穿,北堂第五一看,立刻拉了一下卜凡的手,沒讓他動。 陳陌倒是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兜頭披在蘇久兮的身上,說:“讓你耍單兒,現在冷了吧?” 蘇久兮哼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還是說了一聲“謝謝”。 說實在的,卜凡也冷,他們在站了有一會兒,還是沒看到接他們的向導,卜凡也冷得打哆嗦,手腳冰涼,一直在原地跺腳,感覺鞋底都要粘在地上了。 北堂第五往這邊走了兩步,伸手抓住了卜凡的手,卜凡涼的一哆嗦,他總覺得北堂第五的體溫,不管什么時候,都要比自己涼一些。 北堂第五要把大衣給他,卜凡趕緊制止,說:“別給我別給我,你的手更涼,你穿好?!?/br> 北堂第五嘴角不著痕跡的挑了挑,語氣很正直的說:“那靠近一點兒暖和。” 他說著挨上了卜凡,兩個人緊緊貼著,北堂第五的手還拉著卜凡的手,因為冷,卜凡還捧著北堂第五冰涼的大手放在嘴邊呵了兩口熱氣。 蘇久兮看的眼兒都紅了,喃喃的說:“這樣也行?” 就在蘇久兮想要反擊的時候,突聽有“突突突突”的聲音,從狹窄的山道上傳過來,越來越近,黑暗中一道斑駁的光線打了過來,照在他們臉上…… 眾人抬頭一看,逆著光線看不清楚,抬起手來擋著強光,就看到了一張滿是褶皺的臉,布滿了灰塵,黑紅黑紅的,大黑天嚇得人一哆嗦。 不過仔細一看,應該是接他們的山民…… 那個開著“拖拉機”的山民停下自己的車子,看了他們幾眼,說:“是來做法的天師大人嗎?” 肖瑾然冷的已經不行了,別看他身材高,但是瘦,而且好像畏冷,見到有人來了,趕緊跺了跺僵硬的腿,說:“我們就是?!?/br> 那個開“拖拉機”的山民立刻高興起來,說:“太好了太好了!天師快上車,我帶你們進山去。” 原來還有“車”,雖然看起來特別破,而且是敞篷的,說是拖拉機,其實更像是三輪車。 不過總比沒有的強,結果眾人興致勃勃的趕過去,發現他們的行李放在車上,就已經沾滿了,人根本沒辦法上車…… 于是眾人只好讓車子托著行李,其他人還是跟著車子走山路。 山路上一片黑漆,不時還有烏鴉的叫聲,那山民說:“真是對不住,我本身已經早出來了,但是咱們那片兒下雪了,真是冷啊,山路不好走,就給耽擱了,天師們也小心,這山路難走,尤其是夜路,搞不好還會遇到女鬼娘娘呢!” 祁戌傻笑了一聲,說:“女鬼?” 那山民說:“對對對,就是女鬼娘娘……” 他說著,壓了聲音,說:“說娘娘的壞話要小點聲,免得讓娘娘聽去了,那要惹麻煩的。” 卜凡有些好奇,反正走路也枯燥,還不如找點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說:“到底是怎么鬧鬼法兒?” 山民嘆了口氣,說:“唉……造孽啊,這事兒……這事兒……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山民似乎在回憶,布滿皺紋的老臉上出現了一些蒼涼的表情,說:“好多年前,我還是個娃娃,我們山里頭,發生了一件事情,就出現了女鬼娘娘?!?/br> 那時候這個山民年紀還不大,山里很落后,什么也沒有,后來來了一個漂亮的女人,那個女人長得美若天仙…… 山民說:“我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人,她穿得好,長得也好,笑起來看呆了所有的男人,那個女人就在我們這里住了下來,后來我們這兒有人生病,女人竟然是個巫女,她能給人治病!” 山民們都不怎么相信醫生,但是他們相信巫術,比較富裕的人家,生病了都會請巫女過來瞧病,但是沒錢的人家,糊口飯吃都難,根本沒錢請巫女,只能病死。 那個女人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局面,她給人看病從不要錢,也不要好東西,別人給她,她都會如數還回去,絕對不拿一分。 后來所有山民都知道了,他們這邊兒來了一個美貌的巫女,而且是個大善人,女人就住在了山里,替他們看病,得了恩惠的人會送去一些自家種的糧食。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巫女和他們山里面一個年輕小伙子相愛了,那小伙子長得俊,而且能說會道,嘴甜的厲害,沒有多長時間,巫女就愛上了小伙子,后來他們結婚了,就在山里,大家給巫女辦了一個非常隆重的婚禮,所有的山民都來參加了,婚禮持續了三天三夜,那是山里的第一大喜事兒。 山民回憶著,似乎嘆了一口氣,說:“這本是好事兒,但是后來……唉,造孽啊……” 巫女嫁給了英俊的小伙子,這本是一段佳話,但是后來美好的婚姻卻變了質。 小伙子家里不富裕,巫女給人看病從不要錢,也不要東西,最多留下一口糧食,時間長了,小伙子不樂意了,如果這些錢財都能留下來,他們家就富裕了,甚至能走出大山,去享受外面的花花世界。 小伙子先是偷偷管那些看病的人要錢,要糧食,后來有了錢就開始喝酒,山里頭的酒都是自己釀的,逢年過節才拿出來喝一壺解解饞,哪能夠他喝的? 再后來小伙子背著巫女攢了一些錢,竟然偷偷跑出去了,這一出去就大半年的時間不回來,簡直是杳無音信的。 而小伙子剛走,巫女竟然發現自己懷孕了,大半年時間,孩子都要出生了,小伙子才回來了一趟,醉醺醺的回來,差點一腳踩進山溝里。 巫女給小伙子生下了一個男孩兒,小伙子就收斂了幾天,然后又開始喝酒,有了跑出去的經驗,小伙子更加不安分了,三天兩頭往外跑,每次都是喝得醉醺醺回來,甚至好幾次,還有討債的把小伙子押回來,若不是巫女有些積蓄,小伙子早就叫人打死了。 蘇久兮說:“原來是個人渣啊?!?/br> 那向導說:“唉……可不是,造孽造孽啊,遠遠不止如此!那小伙子喝醉了還打人,好端端一個姑娘就叫他給毀了,而且還打孩子,那孩子才多小,又打又罵的,每次我從他們家門口路過,都嚇得直哆嗦,那時候我還小,聽著那吼聲,就跟山里頭的野獸叫一樣,真是害怕?!?/br> 葉一夏說:“那怎么沒人管?” 葉一夏這一句話,似乎戳到了向導的痛楚,他干笑了一下,不過沒接這個話題。 卜凡也是生活在這種小地方,當然要比這里條件好一些,他似乎明白那個向導在笑什么,因為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算是家務事,在這種地方很忌諱管別人家的家務事。 向導又說:“后來來了很多討債的人,巫女把錢給了那些人還債,那小伙子反而變本加厲起來,靠吃女人的軟飯,天天到外面胡混,還結交了一幫狐朋狗友……” 有一天,小伙子似乎發達了,他帶著一批狐朋狗友回來,還找房子讓那些人住下來,山里本身住戶就少,沒那么多空房子,但是那些人出手很闊氣,大家就把房子騰出來給他們住。 他們在山里住了大約一個星期的時候,還要請向導,說是要到后山去轉轉,出手還是相當闊氣的,這種小地方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因為有錢,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充當他們的向導,那些人說是旅者,想要深度游,到后山去轉轉,這種地方的大山是未開發的區域,山民只在前山轉轉,砍柴也不會走很遠,就怕迷路,后山里都是霧氣,常年下雪,而且據說還有野獸出沒。 那些人不害怕,向導嘖嘖兩聲,說:“他們手里還有槍呢!不害怕野獸。” 北堂第五皺了皺眉,不過沒說話,繼續聽向導回憶,說:“當時有個年輕人當了他們的向導,在山里呆了好多天,一直沒回來,我們都覺得可能是迷路了,組織了人去尋找,但是沒找到,也不敢找的太深……后來,那幫人竟然回來了,一個個傷痕累累的,好像野人一樣從山里跑出來?!?/br> 那些人估計被后山里的野獸嚇壞了,在村子休整了兩天,然后就要離開了,給了那個小伙子很多錢,提出了一個要求。 向導又說了那句話:“造孽??!” 向導說:“大師們,你們猜他們提出什么要求?” 卜凡搖了搖頭,實在搞不清楚。 向導說:“那些人不是好人啊,他們錢多,竟然是人口販子,他們要把巫女和小兒子買走,給了那小伙子一大筆錢。” 卜凡一愣,說:“竟然這樣?” 向導點頭說:“要不我說是造孽,那巫女是大善人,我們村子的大恩人啊,而那小伙子,竟然喪心病狂的就同意了,把自己兒子媳婦都給賣了!” 眾人一陣吃驚,卜凡說:“后來呢?” 向導嘿嘿笑了一聲,臉上密布著烏云一樣,沙啞著聲音說:“后來……報應來了!” 那些人要抓走小兒子,巫女不放手,但她只是個女人,那群人人很多,怎么可能抵擋得過,而且當時還放了槍,打在了巫女的腿上,濺了好多血,山民都嚇得躲起來不敢出來。 小伙子親自來搶自己的兒子,要交給那些人,就在這個時候,腿斷了的巫女突然發瘋了。 向導比劃著,說:“巫女娘娘發威了,她的眼睛都亮了,發著光,嘴里還發出野獸的叫聲,然后猛地就撲過去,一下將小伙子撲倒在地上,搶下自己的孩子,然后……” 向導說到這里,突然頓住了,眼睛注視著深深的黑暗,似乎在回憶很可怕的事情,臉上的皺紋似乎都變得深刻起來,嘴唇一哆嗦,語氣反而恢復了平靜,說:“然后,巫女活活咬死了她的丈夫。” 眾人一驚,這大黑天的,四周沒有任何人煙,路燈也沒有,只有“拖拉機”斑駁的燈光,還有“呼呼——”的風聲,所有人后背爬起一陣麻麻嗖嗖的感覺。 北堂第五則是皺了皺眉,說:“咬死?” 向導以為他不信,說:“大師,你可信我,真是咬死了,活活的……造孽啊,太可怕了,血糊糊的,當時我還小,嚇得我感覺這輩子都不敢睡覺了,恐怕做噩夢會嚇死,不只是咬死,幾乎還給吃了,臉都吃了半張,下巴……下巴都掉在地上,血水兒里一嘴的白牙和骨頭。” 卜凡似乎更覺得冷了,說:“那孩子呢?” 向導搖了搖頭,說:“當時巫女娘娘發威了,那些人手里有槍,槍子都鎮不住巫女娘娘,娘娘抱著孩子就跑了,扎進了深山里,再也沒出來……” 山村很小,沒見過什么大仗勢,這個場面夠他們祖祖輩輩都記住了,當時的哭嚎聲,小伙子的慘叫聲,還有大家害怕的呼救聲連成一片,仿佛是人間地獄。 從此之后,每到逢年過節,初一十五,山民們都會舉行儀式,祭祀巫女娘娘,那巫女跑進山里,再也沒出來,好多人說她死了,還有那孩子也一并死了,變成了女鬼娘娘,也有人說她死不了,因為她是神仙。 無論那是什么,每逢過節村民都會搞祭祀活動,然而不知是誰說了巫女娘娘的壞話,村子里突然出現了奇怪的現象。 發高燒、說胡話,甚至是夢游,神志不清…… 陳陌聽了一下,向導說的這些現象,果然都是得病了,而且應該是傳染疾病,搞不好還會死人,必須要趕緊看一看。 向導說:“真是可怕,不只是咱們村子里的人,連家畜都得病了,我們實在沒辦法,祭祀了巫女娘娘也不管用,所以才請大師們來看看?!?/br> 巫女和村子里突發的疾病不知道有沒有聯系,畢竟已經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向導現在怎么也要六十歲了,當時小一些,五十年總是有的,這么長時間過去,或許沒什么聯系。 然而讓眾人關注的是,那個巫女突然發瘋了,他咬死了自己的丈夫,而且幾乎還給吃了…… 卜凡腦子里第一個就想到了宿管死之前所說的“犬封國”。 葉一夏聽到向導的話,一直在發抖,似乎是冷,也似乎是受了刺激,這和他小時候的經歷很相似,葉一夏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 祁戌趕緊摟住他,伸手捂著他的手,放在嘴邊呵氣,說:“小夏,沒事吧?” 葉一夏勉強搖了搖頭,但是臉色仍然很差。 祁戌說:“還有多遠才到?” 向導笑著說:“遠著哩,再有個把小時吧?!?/br> 祁戌皺了皺眉突然伸手把葉一夏背了起來,葉一夏嚇了一跳,說:“你干什么?放我下來。” 祁戌傻笑著說:“不放,小夏臉色不好看,我背著你,你休息一會兒。” 葉一夏臉上更是紅,但是不想再跟他爭辯這個,把頭埋低,靠在祁戌背上,就沒有說話了。 眾人跟著“拖拉機”往前走,向導說完巫女娘娘的事情,也沒有怎么說話,陳陌問那些村民的病情,向導也答不上來,只是說中邪了之類的,沒有任何參考性。 卜凡皺著眉,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跟著隊伍慢慢往前走,北堂第五錯后了兩步,和他肩并肩的走,說:“怎么了?” 卜凡搖頭說:“沒什么,就是覺得……那個巫女的事情,怎么好像和狗有關系?我還以為那件事到此為止了呢?!?/br> 北堂第五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卜凡。 眾人又走了一個小時,果然天上飄起了雪花,地上都白茫茫的一片了,山地陡峭,還打滑,實在太難走了,最后他們走進山村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了。 向導把車子停下來,山里雪下得很大,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幾戶人家聚集在一起,簡陋的靠攏著,形成了一個小村子。 向導住在最里面的一家,房子算是村子里面大一些的,卜凡他們就要住在向導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