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容悅則顧不得哭泣的孩子,只看著皇上,一邊流淚一邊說道:“臣妾知道后宮妃嬪干涉政事乃是死罪,臣妾甘愿以此謝罪,只求陛下一定要明察此事!” “甘愿一死?哼!你可知道皇妃獲罪,罪及全族嗎?”皇上氣得把龍案拍的山響,“你的心里除了你的弟弟之外,難道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顧了嗎?你看看你懷里的孩子,他還不到三個月!” 容悅低頭看著懷里嗷嗷哭叫的孩子,再想到這兩個多月來皇上對自己的冷落,一時間越發心灰意冷,因道:“臣妾知道自己命淺福薄,能為皇上生下小皇子已經是耗盡了畢生的福氣。今日一去,若小皇子能得德妃jiejie撫育,便也了無牽掛了。”說著,她又朝著皇上重重的磕了個頭。 皇上大驚,低頭看著容悅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咬牙道:“為了容昭,你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都能舍棄!” 容悅自嘲一笑,說道:“臣妾無能,小皇子跟著臣妾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倒不如另擇一個好的母妃,能夠平安健康的長大。” “想不到你的心居然能這樣狠!你究竟是為容昭求情而來,還是為了發泄你心中怨恨而來?”皇上的手顫顫發抖,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的。 “陛下誤會了,并非臣妾心狠,而是面對這些陰謀算計只覺得心力憔悴無力應對罷了。”容悅說道。 皇上終究舍不得賜死容悅,因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去死。你就去清風觀潛心修行,為上京城今年冬天枉死之人念經超度吧。小皇子么……就如你所愿,交給德妃去撫養吧。” “謝陛下成全。”容悅磕了個頭之后,便把懷里的孩子交給上前來的張萬壽。 張萬壽接過哇哇哭叫的小皇子之后沉沉的嘆了口氣,轉身道:“陛下,小皇子怕是餓了,奴才把他抱下去叫奶娘喂奶吧。” 皇上卻伸手道:“朕瞧瞧他。” 張萬壽只得把孩子送到皇上的手中。 說來也是奇怪,原本嗷嗷哭泣的小家伙到了皇上的懷里卻漸漸地止住了哭泣,只瞪著一雙含淚的大眼睛看著皇上,嘴里發出吚吚嗚嗚的聲音。 皇上的心立刻軟了,深吸一口氣,嘆道:“這孩子快三個月了吧。” “回陛下,小皇子今天是八十六天了。”張萬壽說完,回頭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容悅。 “嗯,八十六天了,還沒有個名字。”皇上皺眉道。 容悅忽然插嘴道:“回陛下,臣妾給他取了個小名兒,叫心兒,真心的心。” 皇上看了一眼容悅,見她雖然是素顏,但眉宇之間的那股英氣依然不減,便嘆道:“朕的兒子,名字都從一個水字。既然你給他取名心兒,那加水便是‘沁’了。” “臣妾替沁兒謝陛下賜名。臣妾此去別無所求,只愿陛下能查清劫匪一案,還我弟容昭的清白。”容悅再次磕頭。 “父皇!父皇!”隨著急切的喊聲,一道大紅身影闖進了乾元殿。 皇上看了趙湄一眼,默不作聲地把懷里的小皇子交給張萬壽,吩咐他即刻送去德妃的關雎宮。 “父皇!那賊人之事跟容昭沒有關系!你不能殺容昭!”趙湄看了跪在地上的容悅一眼,焦急的喊道。 皇上煩躁的說道:“安平!此事跟你沒關系!還不快快退下!” 趙湄怎么可能退下,她非但沒退下,反而上前去拉住皇上的衣袖,喊道:“父皇!那容昭根本不會武功!他怎么可能在這戒備森嚴的上京城里連殺二十八個人?!父皇,你千萬不能聽信小人之言啊!” 皇上一甩衣袖,怒道:“朕再說一遍,這事兒跟你沒關系,速速退下!” “公主,陛下會徹查此事,絕不會冤枉好人的。”容悅也勸趙湄。 “既然不會冤枉好人,為何又拍徐攻去捉拿容昭?周成貞是怎么死的,父皇不會已經忘了吧?刑部大牢里莫名其妙死去的人數不勝數!容昭被栽贓陷害,一旦進了大牢,若想活著出來只怕是做夢了!這種鬼把戲連我都看得出來,父皇卻聽信讒言!父皇好糊涂!”趙湄嘶聲喊道。 “住口!”皇上怒道,“來人,把安平公主給朕送去皇后那里,叫皇后嚴加看管!” 門口的護衛應聲而入。趙湄卻忽然后退一步,從袖子里拿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壓在自己的脖子上,冷笑道:“父皇!你若是要殺容昭,兒臣也不活了!” “公主不要!”容悅忙起身上前想要奪趙湄手里的匕首。 “閃開!誰也不許過來!”趙湄往后躲了兩步,瞪著容悅喝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就死在這里!”說著,她又把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壓了一下,鋒利的刀刃劃開了趙湄脖頸上的肌膚,大顆的血珠順著雪亮的匕首緩緩地流下來。 皇上一時間萬分心疼又萬分惱怒,容悅為了容昭忤逆自己不要命也就罷了,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以死相挾,這種惱怒簡直無法形容。 “湄兒!不許胡鬧!快把刀放下!”然而就算再生氣,皇上也不能讓趙湄自戕于乾元殿。 趙湄卻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嫣然一笑,反問道:“父皇,若是兒臣死了,也不用去北燕和親了。倒是一了百了。” “閉嘴!你若是敢死,朕這就下旨處決容昭!”皇上怒道。 “哈哈哈……”趙湄仰頭笑道,“多謝父皇成全!那樣的話,兒臣的黃泉路上也剛好有心愛的人相伴。” “陛下不要!”容悅忙再次跪在地上,苦苦求道:“求陛下三思,求陛下為了北疆的安定,為了北疆數萬百姓的性命,三思啊!” ------題外話------ 公主殿下不錯吧! 為公主殿下點贊啦! 月票,評價票統統都砸過來吧! ☆、第六十四回,面圣 皇上低頭看一眼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容悅,再看一眼把刀壓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的女兒,無奈的閉上眼睛想想這些年來的邊疆戰亂,伸手點著二人,憤怒的叱道:“你們一個個都說容昭不會殺人,可如今禁軍又不止一個人看見了那兇手長得跟容昭一模一樣。邊疆安穩事大,但京城百姓的二十八條性命也不能白白的葬送!而且兇手若是捉不住,這上京城豈有一日的安寧?如今你們一個個都逼迫朕,很好,要死盡管死!難道為了你們的生死,朕就把天下百姓都放在腦后任由兇手荼毒不成?!” 容悅忙道:“陛下息怒,公主和臣妾都沒有逼陛下的意思,就算老天再賜給我們十個膽子我們也不敢。臣妾只求真相,只求陛下別聽信一面之詞,冤枉了容昭,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趙湄一聽容悅這般說,也趕緊的跟著改口:“是啊父皇!女兒只求不要冤枉了容昭!只要您查清真相,女兒就安安穩穩的和親北燕,女兒去了北燕也會竭盡全力勸說燕王維護我大齊北疆安定的。” 張萬壽看著皇上眼睛里的為難,再看看這邊趙湄脖子上的血跡,冒死上前勸道:“可是容世子現在是第一嫌疑人,為了證明他的清白也必須把他帶回京城。公主快把刀放下來吧,您這個樣子讓陛下多心疼啊!” “可是若是容昭進了大牢,誰又能保證他不會被暗害?”趙湄冷笑道。 “呃……這個?”張萬壽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勸了。 至此時,皇上不得不做出妥協,皺眉道:“若你只是擔心容昭被暗害,那等徐攻把他帶回來之后暫且不關進刑部大牢。” 趙湄的眼睛立刻涼了,忙問:“那父皇準備把他關進哪里?” 皇上想了想,無奈的嘆道:“鎮國將軍府里戒備森嚴,再者,這件事情本來就應該由徐攻負責,就把他交給徐攻暫時看管吧,若是他在徐攻府上出了什么事情——逃掉或者被害亦或畏罪自盡,朕就唯徐攻是問。” “謝陛下隆恩。”容悅趕緊的叩頭,容昭有鎮國將軍父子保護,定然性命無憂。 “謝父皇。”趙湄心中所想跟容悅差不多,至少容昭這條命是保住了。 * 卻說徐攻奉旨捉拿容昭,出宮后便有副將提醒他:“將軍,我們該如何搜尋那容昭?” 徐攻這才想起之前聽兒子說過容昭去粵洲找衛承去了,此時的容昭既不在睿王府也不在顧家別院,當然,如果那些賊人跟他有關系,那么他肯定也沒去粵洲而是潛藏在這上京城的某個角落。可是,這該去哪里拿人呢? “全城搜捕,挨家挨戶的搜查。”徐攻無奈的說道。 “將軍,如果挨家挨戶的搜查,咱們的人手怕是不夠啊!”另一個副將為難的說道,“再說,今兒可是大年初一,若咱們就這樣闖進老百姓的家里搜人,怕是不妥吧。” 親眼看見兇手面容力證賊人就是容昭的禁軍校尉不滿的問副將:“那以你的意思是要怎么辦?難道你要將軍抗旨不成?” 徐攻看看左右副將跟校尉馬上要吵起來了,皺眉道:“好了,都別說了!” “徐將軍,好巧啊!居然在這兒遇到了。”霍云遠遠地打招呼,打斷了徐攻要說的話。 徐攻抬頭一看霍云身后的馬車便知道睿王在車里,忙上前拱手行禮,客客氣氣的給睿王請安。 趙沐掀開車窗簾子看著徐攻,狐疑的問:“徐將軍,聽說昨晚那幫江湖盜賊又作亂了?你們在這里是查詢賊人的線索嗎?” 徐攻心想正好實話實說,也好探探睿王的口風,于是拱手回道:“回王爺,臣奉陛下旨意,要捉拿容昭。因聽說容昭離京南下,正跟下屬商議該如何追捕呢。” “捉拿容昭?”趙沐一聽這話頓時皺起了眉頭,暗叫一聲不好,卻不動聲色的問:“為什么捉拿容昭?他犯了什么罪?” “有人昨晚看清楚那盜賊長得跟容昭一模一樣,由此斷定殺人兇手就是容昭。這件事情已經奏明陛下,陛下的意思是不管是不是容昭,都要先把他帶到御前去問一問。”徐攻知道睿王對容昭不是一般的關心,所以說話也很婉轉。 趙沐在徐攻說‘捉拿容昭’的時候就猜到了是這種情況,那些人如果真對容昭,就不會只讓自己看見那張臉。所以皇上下旨捉拿是早晚的事情。略一沉思,趙沐便淡然一笑,說道:“剛好,容昭昨晚回京了,現就住在城南桃花澗顧家別院里。你要拿人就快些去吧。” 徐攻聞言愣住,他是完全沒想到趙沐會這樣說。 “怎么,信不過本王?”趙沐輕笑著反問。 徐攻被趙沐一問,頓時有點架不住,忙道:“不,信得過,信得過。” 趙沐淡然一笑,說道:“那就趕快去吧。哎呀——本王昨晚跟容昭徹夜長談,你這會兒過去恐怕他剛睡下。霍云,走吧。”說完,趙沐抬手把車窗簾子放了下來。 霍云應了一聲吩咐車夫走著,徐攻沉默了片刻轉身去把霍云攔了下來,小聲問:“王爺昨晚真的在顧家別院跟容昭聊了一夜?” “這還能有假?”霍云好笑的說道。 “那……王爺現在去哪兒?”徐攻又問。 “自然是進宮給陛下請安拜年。”霍云理所當然的說道。 “好,我明白了。”徐攻朝著霍云一抱拳,轉身朝著身后的副將一揮手,大聲吩咐道:“去南郊桃花澗。” 霍云看著徐攻等人呼啦啦離去,方走到馬車跟前小聲問趙沐:“王爺,您怎么……” 趙沐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這樣挺好,可以阻止容昭以身犯險了。” “以身犯險?”霍云不解的問。 趙沐低聲說道:“昨晚上容昭還說他要引蛇出洞呢,本王想來想去都覺得太危險,但又沒有更好的辦法。如今倒是好了,徐攻把他抓起來,最多也就是關進刑部大牢。你早些去打點一下,別讓他在里面受罪。” “屬下明白了。”霍云答應著。 * 進宮之后趙沐才知道,原來為了捉拿容昭這道圣諭,淑妃和安平公主都已經大鬧過乾元殿了。即便是皇上也撐不住這兩個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已經答應安平公主等徐攻把容昭帶來親自審問,若不能確定那些江湖匪類跟他有關系之后也不送刑部大牢,只叫徐攻把容昭帶回府里去看管。 如此,趙沐算是完全放了心,跟張萬壽說了一聲,也沒敢進去打擾已經睡下的皇帝陛下便轉身去關雎宮見德妃去了。 見禮請安之后,趙沐上前去看著德妃身邊搖籃里的小嬰兒,無奈的問:“母妃,淑妃真的要去清風觀修行?” “陛下的旨意,豈有反悔的道理?這會兒她們已經在收拾東西了,明兒一早就出宮,清風觀那邊也已經派人去收拾院子了。凝翠宮里除了綠云和緋衣那兩個丫頭,跟著去的還有陳存孝還有四個宮嬤嬤四個太監。清風觀那邊也叫人去傳旨收拾院子了。”德妃看著熟睡的小孩兒,嘆道:“最可憐的是這孩子,這么小就沒了娘,真是作孽啊!” “母親也別這么說,他現在有你疼愛,不也一樣嘛。”趙沐走到搖籃跟前,低頭認真看著那個熟睡的小家伙,看了半晌忽然覺得這小家伙的眉眼之間竟有些像容昭,一時間來了興致,便叫宮女拿了個鼓凳放在旁邊,坐下來認真的看小孩兒。 “喲,從沒見你這樣過。怎么,你喜歡這孩子?”德妃好笑的問。 “忽然覺得這小家伙還挺好玩的。”趙沐說著,伸出手去輕輕地蹭了蹭小孩兒的臉,又問,“他叫什么?” “陛下今日剛賜了名字,叫‘沁’。趙沁。”德妃說著,又悠悠的嘆了口氣,“還不到一百天的孩子就沒了娘,真是造孽啊!” “母妃,這事兒也是沒辦法。淑妃算是個明白人,知道把這孩子托付給你。您這正好也挺孤單的,兒子又不能經常進宮陪您,你身邊有這么個孩子也能解解悶兒。” “這話也就你說吧!養個孩子解悶兒,真有你的。他是個皇子,又不是個阿貓阿狗的,那是能隨便解悶兒的?那得是責任。”德妃瞪了趙沐一眼。 “他還這么小呢,母妃先好好地把他養到三五歲,以后的事兒有兒臣呢。兒臣教他讀書寫字。”趙沐笑道。 “你這話什么意思啊?他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兒子。這些事情有你父皇呢,哪兒輪得到你來cao心。”德妃橫了趙沐一眼,淡淡的說道。 “父皇都那一把年紀了,再等個三五年,只怕更沒時間也沒那個精力了。長兄如父,我管他怎么了?”趙沐微笑道。 “你還真有閑心,你就不為容昭擔心嗎?聽說那徐攻已經帶人去捉拿他去了?”德妃好奇的問。 “兒子知道,進宮的路上遇見了。”趙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