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容昭擺擺手讓他趕緊的去,自己則一拉馬韁繩朝著平南王府的方向去了。 * 平南王府門口此時已經被府兵包圍了。看府兵的服色,有鎮南侯府的人也有鎮國將軍的部下,當然最里層的是平南王府的人。三路人馬匯聚在王府的大門外,其中兩方都是劍拔弩張,之后鎮國將軍徐攻的部下還保持著冷靜。 “衛承,你聽我的,先不要進去。”徐堅攔在衛承的前面,早已經勸的口干舌燥。 “我父親在里面九死一生,我必須進去。”衛承腦門上的青筋繃起,一雙眼珠子泛著紅血絲,眼看要跟人拼命的架勢。 “沒有王爺的命令,誰敢硬闖試試!”平南王府的護衛首領緊握著手里的刀。 “徐兄!衛兄!”容昭從雙方衛兵對峙的縫隙里擠進去,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嗎?鬧成這樣回頭大家都不好收場啊!” 本來徐堅看見容昭還想說你來填什么亂,聽了這話又覺得有道理,忙拿過來勸衛承:“你先把兵器放下,叫你的人后退二十步。有什么事情好好談。” 衛承皺眉道:“我父親在里面已經半個時辰了,他老人家不安全的出來,我們決不后退半步。” 徐堅急得跺腳:“你這樣子除了把事情弄得更復雜之外沒有一點用!我這兒都跟你說了八百遍了你怎么還是不明白?!你們家的事兒是你父親跟王爺談,你帶著這么多人來平南王府做什么?你聽我的,讓你的人退到街對面去!” 衛承根本聽不進去徐堅的話,反而伸手去推他,并堅定的說道:“你們讓開,我衛承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連累朋友。” “夠了!”容昭大聲喊了一嗓子,把徐堅衛承以及平南王府的護衛首領都給嚇了一跳。大家誰也沒把這個柔弱的公子哥兒放在眼里,卻沒料到他會發飆。 “徐堅,你放開他。讓他帶著人沖進去。”容昭冷冷的看著衛承,說道。 “……這,這可不行!”徐堅心想我一讓開衛承肯定沖進去,且不說之前衛家跟平南王府什么恩怨,就今天衛承帶人硬闖王府這一條罪過就夠衛承抗的。 “沒關系,他衛承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死不要緊,他們衛家的氣節不能丟。他們衛家的臉面氣節比斷子絕孫更重要!徐堅你我何不成全他?”容昭冷笑道。 “哎呀,話不能這么說。”徐堅忙從中打圓場,推了一把衛承,小聲勸道:“衛承,容昭的話雖然不好聽可都是事實,你是你們衛家的獨苗,你衛氏一門的血脈傳承在你肩上呢,你可不能胡來!” 衛承皺眉看了容昭一眼沒再反駁。事實上他父親出門前也是叮囑他一定要好好活著把衛氏血脈傳承下去,若是父親有什么閃失且不必報仇。年輕氣盛的衛承一聽這話哪里受得了,他父親前腳走他后腳就帶人追了出來,若不是剛好霍云奉趙沐之命過來攔了一下,他差不多要跟他爹一起進平南王府了。 “好了!你不是小孩子了,先冷靜。”容昭上前去拍了拍衛承的肩膀,小聲說道:“睿王已經進宮面圣去了,這會兒你若是帶人往里沖,不管沖不沖的進去,這尋釁挑事的罪名都得安在你的頭上。” “我怕我父親……”衛承不甘心的咬了咬牙。 徐堅見衛承口氣有些軟了,趕緊的勸道:“我理解。其實我們都挺擔心的,我們一起想辦法。” 衛承終于后退了一步。退這一步時他心里的折磨誰都無法理解。 容昭伸手去按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壓了壓,沒再說話。 徐堅忙轉身指揮衛家的府兵:“都后退!原地休息!” 衛家的府兵自然不可能休息,但他們也聽從徐堅的指揮往后退了幾步。雙方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接下來便是無盡的等待。 大概半個時辰的工夫,但容昭卻覺得有半輩子那么久。 “圣旨到!”一聲高呼從街口傳來,伴著馬蹄聲以及鑾鈴聲。 眾人忙嘩啦一聲閃開一條路,但見徐攻手里托著一卷明黃色的絹帛策馬而來,至平南王府門口翻身下馬,高聲喝道:“圣旨到!平南王接旨!” “還不快開門!”徐堅呵斥平南王府的護衛首領。 圣旨在眼前,平南王府的護衛首領再也不敢抵抗,往后撤了兩步,打開了府門。 徐攻抬腳進門,徐堅和衛承也追著徐攻跟了進去。容昭卻站在大門外面沒動,只是抬頭看著平南王府大門上的匾額發呆。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里面傳來一聲大吼,竭嘶底里宛如困獅,把容昭的三魂七魄都給嚇得散了一半兒。 “怎么了?!”容昭茫然的看著身邊的盛穹。 “好像是衛公子的聲音。”盛穹微微皺眉道。 “不好!”容昭說著,拔腳往里走卻被平南王府的護衛首領伸手攔住:“公子,末將勸你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你們王府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怕我看見嗎?!”容昭冷聲問道。 “此事原本與公子你并不相干,您何必非要摻和進來。”護衛首領依然不閃開。 容昭還要堅持進去,卻見有一隊人馬從里面沖了出來,為首之人大聲喊道:“讓開!閑雜人等全部讓開!” 隨后,徐堅紅著眼睛從里面出來,朝著自己的部將大聲喝道:“來人!奉皇上旨意,封閉平南王府!任何人不準出入!違令者,斬!” 一聲令下,鎮國將軍部下兵勇呼啦啦散開,立刻接管了平南王府的守護事宜,把平南王府的護衛統領以及王府的府兵全都趕進了大門之內。而衛家的府兵自然也聽見了衛承的那一聲嘶吼,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看著副將,只等副將發號施令他們就往里沖,然而副將心急如焚卻又不敢輕易地下令。 “徐兄!”容昭忙上前問徐堅,“怎么回事兒?” 徐堅悲愴的撇開視線,沉聲道:“你先回去吧,這事兒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明白。” “那……”容昭想問衛承怎么樣了,然而徐堅卻堅定的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容兄,此地不宜久留,你回吧。” 容昭看他神色也不便多問,帶著盛穹轉身離去。 回到睿王府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然而趙沐還在宮中沒有回來。梅若便服侍容昭重新沐浴更衣之后擺上晚飯,容昭卻一點胃口都沒有。衛承的那一聲嘶吼一直在他耳邊回響,那種不祥的預感一直縈繞在心間,讓他難以安靜。 “公子,別想了。事情已經驚動了陛下,肯定會有個結果的。”梅若小聲勸道。 “能有什么結果?京兆府衙失火,周岳亭的尸體化為灰燼,衛長寧獨創平南王府生死不明,鎮國將軍一聲令下封了平南王府……今天的這些事情隨隨便便拎出一件來都是大事啊!”容昭靠在榻上看著黑洞洞的屋頂,眉頭鎖成疙瘩。 至半夜三更時分,前面終于傳來消息說睿王爺回府了。 容昭從榻上跳起來便往修遠堂去,一路匆匆而行進門的時候趙沐剛好換好了一身家常衣裳,正低頭自己系著衣帶。 看見他的那一刻,容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整天都無法安靜的心莫名其妙的安穩下來。 “你來了。坐。”趙沐系好衣帶,轉身去榻上坐下又指了指對面。 “容公子等了王爺一個晚上了,晚飯都沒吃。老奴這就叫人去弄點宵夜來。”宋嬤嬤說道。 趙沐擺擺手讓宋嬤嬤出去,低低的嘆了口氣,說道:“衛長寧死了。” “什么?!”容昭頓時僵住。雖然從衛承的那一聲嘶吼中已經預感到事情會很糟,但聽見這話容昭依然倍覺無力,無措,無奈。 “趙烈想辦法引他去平南王府就是要來一個請君入甕然后再關門打狗。”趙沐的聲音低而冰冷。 “他就能這么放肆?”容昭咬牙道。 “然而這件事情明面上是衛長寧提著兵器闖平南王府要殺平南王。而不是平南王要殺衛長寧。”趙沐冷笑道,“若是說放肆,那么放肆的人是衛長寧而非趙烈。” “趙烈在茶館里對衛承說的那些話分明就是有意的!如此低劣的計謀連小孩子都能看得出來。”容昭咬牙道。 “是啊!”趙沐冷笑道,“連小孩子都能看得出來,偏偏衛長寧就一門心思往里鉆。你說為什么?” 容昭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是啊,連小孩子都能看得出來的計謀一個領兵打仗這么多年又監理兵部的鎮南候卻偏偏往里鉆,為什么? “趙烈攥著衛長寧的軟肋。”趙沐嘆道。 ------題外話------ 一天從早到晚跟中邪一樣的困啊! 兩只眼睛就是睜不開,不知道是鬧什么鬼…… 好像是感冒藥吃多了的感覺,好痛苦! ☆、第十二回,拒絕 關于衛長寧的死,朝廷封鎖了所有的信息,皇上親自出面,當時在場的平南王府的下人全部割去舌頭送皇陵當苦役過暗無天日的日子,至于其他眼見當時打起來的人,除了趙海就是平南王趙烈再無旁人,這父子倆被皇上狠狠訓斥了一頓,罰奉三年,著趙烈閉門思過不許出門,趙海則被皇上一道圣旨給發去了北疆督軍去了。 除了這些人之外,唯一看見衛長寧一身鮮血倒在地上的便是衛承。 然而衛承……容昭一念及這個名字心里就覺得十分的后悔,他無數次的想如果當時自己沒攔著他而是讓他沖進平南王府,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了?衛長寧或許就不會死,事情就不會如此的糟糕。 容昭懶懶的靠在主編的榻席上看著廊檐下淅淅瀝瀝的雨滴發呆。 說來也真是奇怪,自從過了年就滴雨未下的老天,自從那天京兆府衙失火衛長寧死了之后,居然連著下了三天的雨了。這三天之內,容昭沒有離開蘅院半步,每天除了晚上睡覺之外,就是這么坐在廊檐下看雨,連吃飯都不進屋。 “公子,這天兒濕氣太重了,咱還是進屋里去吧。”梅若端了一碗熱米粥來勸道。 “唉!衛承肯定恨死我了。”容昭不知第多少回嘆息。 “衛公子若是當時真的闖進去了,也難保安全。現在至少衛家還有他這一條血脈在呢——看看周家,那周小公子的喪事還沒辦,旁支的那些人都已經鬧起來了。一個個都爭著要過繼過來呢,就跟搶銀子一樣,聽說還有兩家都打起來了,沒叫人笑話死。”梅若搖頭道。 “搶銀子?也對,算是搶前程比搶銀子更重要——可是,誰又能斷定那不是一條死路呢?一個周家,一個衛家。”容昭從心里細細的盤算著,周家自然是周皇后的人,而衛家卻是睿王的勢力。經過這一場角逐,周皇后慘重,睿王這邊損失也不清啊!細細的算這一筆賬,還是肅王那邊賺了。想到這個,容昭忍不住又罵了一句臟話。 院門口有人說話,夾在雨聲里聽不真切,容昭也沒在意。梅若抬頭看見宋嬤嬤撐著一支大大的油紙傘護著趙沐一路走來,忙提醒道:“王爺來了。” 趙沐走到廊檐底下,梅若等人忙上前請安。容昭也只得懶懶的起身上前躬身見禮。 “這幾日沒出門,氣色果然不好。”趙沐看著容昭的臉色,皺眉道。 “下雨下的人都要發霉了。哪里來的好氣色。”容昭懶懶的轉過身去又看著廊檐下的雨簾。 “那你還在這廊檐下作甚?你應該受不了這濕氣的。”趙沐說著,又回頭看宋默默。 宋默默忙道:“奴才叫人燉了荷葉薏米粥,去濕氣最好的。” 容昭沒應聲也沒回頭,好像是沒聽見的樣子。梅若見狀忙上前笑道:“有勞嬤嬤了,粥給奴婢,奴婢拿去小爐上熱著,公子想喝的時候再盛來就可以了。” 宋嬤嬤借坡下驢,笑著點了點頭:“行,前日梅姑娘說的那個養生粥王爺挺喜歡,可惜我給忘了一樣東西,還得勞煩姑娘說給我。” “這個極容易的,嬤嬤跟奴婢來。”梅若說話間拉著宋嬤嬤下去了。 廊檐下一時只剩下容昭和趙沐兩個人。 “站了這半日,腿都酸了。”趙沐嘆道。 容昭依然沒回頭,目光茫然看著雨幕,淡淡的說道:“那不是椅子,王爺只管坐下便是,在這里你也不是客人,何須鬧那些虛禮。” “本王這身體可比不得你,這里濕氣太重,能不能有勞容公子進屋說話?”趙沐嘆道。 容昭這才回轉了身隨著趙沐進屋里去。 時值三月,按說早就不冷,然而連日下雨濕氣太重,容昭看著趙沐因為這幾日沒睡好而越發消瘦的臉龐以及氣色,皺了皺眉,吩咐旁邊的蘭蘊:“去弄個炭盆來,再叫梅若弄一碗熱熱的老姜枸杞湯。” 趙沐的眼角頓時流露出暖暖的笑意,輕聲說道:“多謝。” “不必客氣,你我現在是一條藤上的螞蚱。”容昭說著,在榻席上緩緩地坐下來。 趙沐輕嘆一聲,勸道:“本來聽說你這幾天沒出門我還挺放心的,卻不料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衛長寧的事兒責任不在你,你不必如此自責。” “責任在我也沒用,反正衛長寧已經死了,衛承已經沒了爹。”容昭冷笑道。 “容昭。”趙沐最見不得就是容昭的這幅樣子,于是皺眉道:“你究竟要怎么樣才能釋懷?” “我釋懷不釋懷沒用。只要衛承能挺過這一關就行了。”容昭說著,又低低的嘆了口氣。 趙沐無奈之極,心里又莫名其妙的翻起一陣醋海,想著衛承跟容昭之間不過是幾面之緣,容昭便對他的事情如此傷懷,可見心中有多么看重他。而自己那么喜歡他,人就這般在他面前坐著可他的眼里心里卻一絲一毫都沒有自己。 “既然心里放不下,過幾天鎮南候府喪事開吊,我陪你去吊唁一下,順便探望一下衛承。”趙沐輕聲說道。 “不必了。”容昭搖了搖頭,自嘲的說道:“衛承未必想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