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你笑什么?”徐堅不滿的橫了容昭一眼。 “沒,沒什么。”容昭抬手指了指樓下,“剛看到一個浪蕩子要調戲那個賣花生的姑娘,卻反被人家捏了臉蛋兒……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你們在說什么事情這么熱鬧?”身后傳來一聲輕笑。 “哎呀,平南王殿下居然也來這里喝茶?”徐堅忙起身見禮,“王爺安好。” 容昭則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心想今兒老子出門沒看黃歷么?怎么連番被堵呢?這下倒好,剛打發走一個小的,又來了個老的!真是沒清靜了。 ☆、第十回,急轉直下 其實平南王趙烈還真不是故意找上來的,恰好今天他也是得閑跑出來瞎晃悠,卻想不到好巧不巧的看見了容昭。自從新年宴之后,趙烈還沒見過容昭,然而卻滿耳朵都是這個人——這小子實在是太能鬧騰了。 趙烈這個人年輕的狂妄無知得罪了前太子也就是他的大哥趙燾,被弄到南疆去歷練,若非當今皇上趙熙暗中護著他,當時就死在南疆了。后來趙熙發動宮變登基上位他也在南疆呼應,擋住了趙燾的北上的五萬精銳為趙熙爭得了時間,成為趙熙的得力心腹,封親王爵,享有八萬戶封邑。 按道理,像趙烈這樣的人富貴一生再蔭蔽子孫其實也可以了,然而人就是這樣,沒有的想得到,想得到了有想要更多。永遠都難以安分下來。 “容昭,好久不見啊。”趙烈笑瞇瞇的看著容昭以及他腳邊的牧羊犬,“這只狗最近在這上京城的風頭可是夠大的,走到哪兒都能聽見有人說靖西候世子的這條護主好狗。” 容昭淡然一笑,說道:“讓王爺見笑了,也不單單是我養的這條狗護主,這世人都知道,狗最大的特點就是忠心。” “呵呵,說的是。”趙烈點了點頭,又自嘲的笑道,“不過本王就沒這么好運了,前陣子自家養的一條狼狗就咬死了本王好不容易弄來的一只白鸚鵡,氣得本王差點一刀宰了那狗東西。” 容昭笑著搖頭:“王爺戎馬倥傯之人,竟然也會為了一直逗人玩樂的鳥兒去殺一只可以為主人上戰場的狼狗?此話若非今日親耳聽王爺說,容昭是萬萬不敢相信的。” “啊哈哈哈……容公子說的是呀!本王當時氣血攻心差點辦了糊涂事兒,幸好被身邊的人勸住了。”趙烈靠在高背椅上哈哈笑,連樓下大廳里的看客們也忍不住紛紛抬頭看過來。 徐堅和衛承兩個人一只插不上話,只在旁邊聽著容昭跟趙烈一少一老兩個人“狗”來“狗”去的互相嘲諷暗罵,心里覺得好笑臉上又不能露出來,忍得著實難受。 偏偏趙烈就是不走,笑夠了又跟容昭閑扯:“容昭哇,聽說你一直在睿王府住著,還習慣吧?” 容昭拱手回道:“多謝王爺關系,睿王府地方大,睿王爺隨便施舍一個院子就足以夠容昭撒歡兒的了,所以住著還算習慣。” “嗯,睿王府的確夠大!睿王封王好幾年了,府中只有一個奶娘給他搭理,別的沒有,空房子空院子想必是有的是。”趙烈點頭笑道。 “正是呢。”容昭想起早晨出門時趙沐那一臉的郁悶便忍不住要笑,再加上中午多喝了幾杯酒,他那一雙原本就波光瀲滟桃花眼不經意間撇出一股妖媚之色。 趙烈見了心里一陣奇癢,因笑道:“幾個月不見,怎么容世子身上的氣質變了些?” “嗯?”容昭的目光立刻就冷了,小冰刀子一樣逼視趙烈,“王爺這話什么意思?” “呵呵,沒什么。或許是因為在國子監讀了幾日的書,身上多了幾分書卷氣。”趙烈意味深長的微笑著。 “王爺說笑了,容昭不學無術,書沒讀幾句,倒是聽著夫子的講書聲睡得挺香。”容昭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讓旁邊的衛承和徐堅都覺得臉面盡失。 衛承都忍不住要說話了,卻被徐堅一把按住,給了他一個安靜的眼神。 恰好茶館的伙計端著托盤上來,又給桌上添了四樣干果,順便把茶水也換了。樓下一聲說書先生的板子“啪”的一聲脆響,樓上樓下便都漸漸地安靜下來,茶客們收起說笑準備聽書。 “王爺,失陪一下,我要去方便方便。”容昭卻大大咧咧的站起來往外走。 “正好,我也想去,咱們一起吧。”徐堅說著,也跟著站了起來。 容昭從心里罵了一句娘,給梅若使了個眼色。 梅若輕輕地踢了一腳趴在腳邊的血點兒,血點兒便忽的一下站起來跑到容昭的腳邊去。 “喝!這家伙,嚇我一跳。”徐堅下意識的往后一躲。 “走了。這地兒你熟悉,快帶路。”容昭催促徐堅。 “衛承去不去?”徐堅實在受不了平南王,知道衛承一個人留下來也是受罪。 “不去。”衛承不領情,明顯心里在想別的事情。 “走吧,快去快回,別耽誤了聽書。”容昭帶著血點兒率先出去了。 一出包間,容昭頓時愣了——門口守著八個平南王府的護衛,還有兩個書童。十個人一字排開站在走廊里,兩邊連著三個雅間都沒敢坐人。而霍云以及衛家和徐家的隨從卻都不在。 趙烈這廝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容昭走出好遠又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 “容昭。”徐堅神色凝重的拉了容昭一把,兩個人閃身進了走廊的拐角處,“好像不對勁兒。” “我也覺得不對勁兒,可究竟哪里不對勁兒呢?”容昭皺眉道。 “你說平南王來喝個茶,干嘛要擺這么大的陣仗?我看那些人倒不像是保護他,很像是來監視我們的……”徐堅話音未落,容昭腳邊的血點兒就忽的一下沖了出去。 “啊——”拐角樓梯口一聲驚叫,接著便是咕嚕咕咚的聲音,像是有人自樓梯上滾落下去。 徐堅和容昭對視一眼,兩個人疾步過來,但見血點兒站在樓梯口虎視眈眈,樓梯盡頭蜷縮著一個年輕的小廝,正是剛剛守在雅間門口的趙烈的兩個書童中的一個。 “哎呦喂,這誰的狗啊?這么兇!”茶館的掌柜的跳腳喊道。 “爺的。”容昭冷聲說道,“怎么著?” “這位爺,您的狗傷了人了!您咋還這么氣勢洶洶的?”掌柜的一萬個不滿意,轉眼看見徐堅,忙上前去求道:“徐公子,你可得給小的主持個公道。” 徐堅平靜的說道:“沒什么,這人是平南王府的人,你叫人找個郎中來給他瞧瞧,看摔傷了哪里。平南王爺就在我們的雅間里,有什么事兒我們自己說,放心就是,絕對賴不到你的頭上。” 掌柜的忙答應著叫了伙計去請郎中,又招呼圍觀的人都散開。 容昭莫名其妙的感覺周圍好像都是眼睛,很多人都在盯著自己,鋒芒在背的感覺非常不舒服,再低頭看看血點兒也一直處于機警狀態,隨時準備攻擊,便知道此地不能再留,因對徐堅小聲說道:“我們先出去。” “衛承還在里面。”徐堅皺眉道。 “以他的本事應該不會有事。我們先出去!”容昭說著,便抬腳往外走,“快走。” 徐堅來不及多說便被容昭拉著出了茶館,剛到門外,一句“這不沒什么事兒”含在嘴里還沒說出來,便聽見容昭一聲驚呼:“快看!” “什么?”徐堅循著容昭指的方向一看,但見黑煙滾滾沖天而起,火光染紅了半邊天。 “那是……京兆府衙的方向!”徐堅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京兆府衙著火了?!這,這怎么可能?! 然而事實勝于雄辯,一萬個不可能在事實面前也都是廢話。隨著百姓們爭相奔走大聲疾呼以及官兵們一隊一隊在面前匆匆跑過,京兆府衙大白天的失火的消息在大街小巷之間傳開。 此事且不說連累多少人,震驚多少人,后續如何。只說當時容昭和徐堅兩個人站在那里看著滿天煙霧,心里的萬般疑惑千分憤怒全都無處宣泄。 “算了,看也沒用,回去吧。”容昭頹然道。 “回哪兒?到處都是陰謀,到處都是!骯臟!惡心!敗類……”徐堅憤怒的咒罵著。藏在袖子里的拳頭緊緊地攥成鐵疙瘩,此時他只想找人大干一場。 容昭回頭看了一眼已經亂成一團的茶館,之前那種迫切的緊張感已經消散,血點兒也不在警惕,雪白的毛已經服服帖帖的順在后背上。容昭輕聲嘆了口氣,拍拍徐堅的肩膀低聲說道:“去找衛承吧,他一個人在里面呢。” 兩個人剛回轉身要往里面走,平南王和衛承以及梅若等人已經先后從里面出來了。 “聽說著火了?是哪兒?”平南王見著容昭,焦急的問。 “是啊。好像是京兆府衙的方向。”容昭淡淡的說道,“真是奇了怪了,京兆府衙這樣的地方也會失火?” “唉,這春天里一點雨水都沒有,天干物燥的!再加上這些人玩忽職守!真是造孽!造孽啊!”平南王負著雙手挺著圓肚子,沉沉的嘆了口氣。 “哦,對了。剛剛在下的狗不小心嚇到了王爺的隨從,實在抱歉。不知道傷的厲害不厲害,診金以及營養費在下隨后叫人送到府上去。”容昭忽然想起那個從樓梯上滾下去的書童,便主動跟趙烈道歉。 “被一只狗嚇得腿軟,是他自己沒用,跟狗沒關系——呃,當然,跟容世子你更沒關系。至于診金什么的,你再提這話就是瞧不起本王了!本王再不濟,也不能因為自己一個奴才不小心摔傷了去問你要錢。好啦!今天跟你們幾個年輕人聊天真是很高興,回頭你們有空都來我府中玩耍!”趙烈呵呵一笑,抬腳走了。 容昭看著他肥胖的背影微微瞇起眼睛暗暗地挫了挫牙,從心里罵道老子早晚有一天要親自把你這個老東西送上斷頭臺。 * 趙烈上了自己的馬車,車里早就有一個人在等著他。 “父王,事情辦妥了。京兆府衙藏尸間所有的尸體都化為灰燼,什么都查不出來了。”趙海上前扶著趙烈坐好后,低聲回道。 “嗯,看見了。”趙烈哼了一聲,懶懶的靠在軟枕上,“你手下的那些人辦事兒也忒不小心了!擦不干凈屁股還得讓老子出來給你們收拾殘局!” “這次是兒子疏忽了,以后不會了。”趙海低頭說道。 “謹妃是個沒用的,周家那邊是徹底的完了!只是現如今又多出個簡王來,還有容昭這個不安分的左右攪和……想想這些爛事兒真是頭疼!”趙烈說著,抬手開始揉眉心。 “父親,容昭這個人……您怎么看?”趙海低聲問。 提及容昭,趙烈只覺得有一股怒火直頂眉心,忽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盯著兒子的眼睛說道:“跟上次在西涼城所見全然不同。這小子太會裝了!不能被他的表象迷惑,一定要對他多加小心。” 聽了這話,趙海有些不大相信,因問:“難道他比徐堅和衛承兩個人都難對付?” 趙烈皺眉道:“徐堅和衛承都是武將家的孩子,這些孩子身上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耿直。而這個容昭好像有一萬個心眼子,肚子里的彎彎繞只怕連他老子也摸不清。這種人不按常理出牌是最難對付的。對了——他身邊那個懂毒術的女人現在什么狀況?”提及紫姬,趙烈的目光閃過一片兇狠之色。 “睿王府里我們的力量損失慘重,青崖的話又不能全信——畢竟這小子不是咱們的人。所以那個紫姬的狀況還不是十分清楚。”趙海挫敗的說道。 趙烈冷聲哼道:“能半夜三更跑去京兆府衙的藏尸間去驗尸,那就肯定死不了了!她不死,容昭和睿王就難對付。這件事情不能再等了!” “好,兒子回頭就安排。” “這事兒你別管了,叫他們去辦。”趙烈說著,又緩緩地靠在軟枕上去,“江湖上的事情就用江湖上的方法解決就好了,你我就不必插手了。” “父親說的是,兒子知道了。”趙海欠身應道。 * 原本打算下午聽書樂呵的好計劃被平南王攪和了一通又因為一場大火而結束。 容昭,徐堅和衛承三個人從茶館里出來的時候各懷心事。 “二位,我得先走一步回家看看。”徐堅皺眉看著已經染黑了半邊天的濃煙,沉聲說道。 容昭知道這么大的事情肯定驚動皇上,皇上動怒的話徐家父子都得跟著忙活,于是也不多說,只拱手道:“徐兄請便。” 徐堅又朝著衛承拱了拱手,轉身從隨從的手里牽過馬韁繩飛身上馬,急匆匆離去。 容昭看著沉默的衛承,輕笑道:“衛兄,我們換個地方坐坐?” 衛承搖了搖頭,說道:“時辰不早了,該回去了。” “也好。”容昭點了點頭,“我要回睿王府去,剛好從這兒往東,咱們就不同路了。衛兄,明天見。” “好,回見。”衛承跟容昭拱了拱手,也心事重重的走了。 容昭原地轉了個圈兒,看著大街上急匆匆奔走的百姓們,皺眉問梅若:“霍云這家伙去哪兒了?怎么半天都不見人影?” “之前是被一個人叫走了,奴婢也不認識是誰。”梅若環顧四周也不見霍云,因道:“算了,咱們不等了,這京兆府衙一著火到處都亂糟糟的,還是趕緊的回去吧。” 容昭正要說什么,霍云牽著一匹馬從人群中擠了過來,朝著容昭擺擺手,喊了一聲:“容公子” “來的正好,我們剛好要回去呢。”容昭轉身看著一頭一臉都是汗水的霍云,皺眉道:“你這是干嘛去了,弄成這幅德行?” “一言難盡。公子先上馬,咱們回去再說。”霍云喘息道。 容昭也不愿多說,接過馬韁繩翻身上馬,又伸手拉梅若,梅若牽著他的手隨后躍上馬背,兩個人策馬而行,血點兒一路狂奔跟隨左右一直往睿王府去。 京兆府衙失火的消息傳來的時候趙沐正在跟蕭珩談事情,當時便叫宋嬤嬤立刻派人去尋容昭,不管他在什么地方讓他趕緊的回來。 蕭珩便笑道:“王爺對容世子真是關心的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