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噩夢?趙沐苦笑,如果這也算是噩夢,他倒是想永遠沉浸在這樣的噩夢里永不醒來。 “沒事。”趙沐抬手從梅若的手里接過手巾自己擦汗,又輕聲說道:“我口渴了,麻煩你去給我倒杯水來。” “好。”梅若又看了一眼沉沉睡著的容昭,提著裙角轉(zhuǎn)身去倒了一杯溫開水來給趙沐喝下去。 “王爺覺得怎么樣?”梅若低聲問。 “還好,身上似乎有了點力氣,你扶我一下,看我能不能下床。”趙沐小聲說道。 “行啦!別折騰了!”容昭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把身上的被子一掀起身下床,看著趙沐蒼白的臉色,嘲諷道:“剛好一點就瞎折騰,你是嫌我們還不夠累么?” 趙沐歉然的笑了笑,說道:“我有些內(nèi)急,可梅若姑娘是你的人,總不好……要不,有勞容公子幫我一下?” “幫……”容昭剛醒,腦袋有些空,要認真想一下才明白趙沐的意思,于是心里被一百只草泥馬踐踏過之后,悠然一嘆,“記得在西涼城郊慶功宴的時候,王爺就曾經(jīng)邀請過在下一起去方便?過了這么久,人都死里逃生一回了,王爺這癖好還沒改呢?” 梅若聽了容昭這話心里一陣緊張,心想這若是王爺較真起來可怎么好,于是忙說道:“公子,剛紫姬jiejie說東廂房的什么要快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容昭看著趙沐笑了笑,轉(zhuǎn)身出去了。 “王爺,奴婢叫個小廝進來服侍您?”梅若提議道。 “算了,我這會兒又不想去了。”趙沐說著,自顧躺回床上。 梅若自然不好多問,忙把被子拉過來給他蓋好,轉(zhuǎn)身拿著空了的茶盞也默默地出去了。 容昭回到東廂房,紫姬正站在那里盯著沙漏等時間,她旁邊的復(fù)雜的凝練器具在酒精燈的作用下緩慢的運轉(zhuǎn),另一個終端的竹管里有茶色的液體一點一點的流出來滴進一只白瓷罐子里。 “怎么樣?”容昭低聲問。 “公子醒了?”紫姬一邊起身,一邊抬手偷偷擦了一下眼角。 “怎么了,哭了?”容昭納悶的問,“誰惹你了,爺去收拾他。” “沒有,是剛剛有一滴藥水不小心弄進了眼睛里去了。已經(jīng)用水洗過了,沒事。”紫姬掩飾道。 容昭豈能相信這樣的借口,然而紫姬不想說他也不強求,只道:“關(guān)于周岳亭和趙默以及蘭桂樓的事情你不要著急,我答應(yīng)你等睿王的毒解了之后會親自去查。你已經(jīng)等十來年了,也不差這幾天。有些事情欲速則不達,打草容易驚蛇,若是這條線再斷了,我們恐怕又要費很大的精神了。” “我都聽公子的。”紫姬低頭說道。 容昭看著紫姬低落的神情,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說道:“不過,你可以派你手下那些沒露過面的人去悄悄地盯著蘭桂樓,先把周岳亭和趙默這兩個人的動向摸清楚了,咱們才好做下一步的動作。” “真的?”紫姬抬頭看著容昭。 “只能暗中盯著他們的動向,切記不能打草驚蛇。”容昭再三叮囑。 “公子放心,我會安排好的。”紫姬忙下保證。 容昭笑了笑,剛要說什么,外邊忽然傳來牧羊犬的狂吠聲,把紫姬給嚇了一跳,因問:“怎么回事兒,血點兒怎么這么生氣?” “出去看看。”容昭說著,轉(zhuǎn)身出門。 門外院子里,蘭蘊和一品紅兩個人擋住蕭云欣主仆二人的去路雙手抱著臂膀不說話,任憑血點兒朝著蕭云欣主仆耀武揚威的叫喚著,而蕭云欣則躲在丫鬟身后不死心的朝著血點喝罵。 “血點兒,回來!”容昭喊了一聲,在廊檐下站住腳步。 牧羊犬回頭看了一眼主人,立刻收了那副呲牙咧嘴的囂張轉(zhuǎn)身跑到容昭跟前搖尾巴求撫摸去了。 蕭云欣憤憤然看著那只朝著自己張牙舞爪的死狗轉(zhuǎn)身跑去容昭面前搖尾乞憐的樣子,一口鮮血悶在喉間,憋得滿臉通紅。 “蕭姑娘,王爺?shù)纳眢w虛弱不宜見客,你還是請回吧。”蘭蘊淡淡的說道。 蕭云欣從丫鬟身后站出來,冷冷的看著蘭蘊問:“你是什么人?知道這聽雪齋是什么地方么?知趣的趕緊讓開!” “我是靖西候府容世子身邊的丫鬟,這里是禮部尚書蕭大人府上的后花園聽雪齋。可那又怎么樣?蕭姑娘是豐蕭大人之命來探視睿王爺?shù)膯幔考幢闶牵惨檬挻笕说氖至顏斫o我們世子爺看過才能進去。”蘭蘊淡淡的笑著擋在蕭云欣面前不肯讓開。 “容昭!”蕭云欣朝著容昭喊了一聲,質(zhì)問道,“這就是你們?nèi)菁业囊?guī)矩嗎?一個奴才在別人府上做客,不但反客為主還敢忤逆犯上?!” 容昭冷笑一聲緩步走過來,先不理會蕭云欣只抬手摸了摸蘭蘊的臉頰,寵溺一笑,說道:“干得好,下次誰敢亂闖聽雪齋,直接讓血點咬斷她的腿。” “你……”蕭云欣一聽這話立刻火了,指著容昭的鼻子罵道:“容昭你不要太過分了!” “汪汪!”牧羊犬上前擋在容昭身前,朝著蕭云欣露出森白的尖牙。 “啊!”蕭云欣嚇得尖叫著往丫鬟的身后躲。 容昭伸手撫了撫血點兒的腦門,無奈的看著蕭云欣,說道:“蕭姑娘,我如果是你,就好好地在自己的閨房里反思個十天半月的。睿王差點因為你的一碗蓮子羹去找閻王爺聊天去,難道你一點都不愧疚嗎?” “是奶娘做的!跟我沒有關(guān)系……” “閉嘴吧你!”容昭不耐煩的打斷了蕭云欣的話,“如果不是你一心求表現(xiàn),一天往這聽雪齋里跑八回,你那奶娘能有這樣的機會嗎?你對睿王的心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人家想要害睿王,可不就得從你身上著手?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將來就算是做了睿王妃也只能給睿王拉后腿,早晚有一天會害死他!”容昭鄙夷的斜了蕭云欣一個白眼。 “我不會!”蕭云欣氣急敗壞的辯駁。 容昭冷笑道:“你不是不會,是你不想。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想就不會做的。就像這次睿王中毒。” “我……” “好了!我沒那個閑工夫跟你在這掰扯這些沒用的,我很累,也很忙,現(xiàn)在我要去給睿王配藥了,麻煩你在我離開蕭府之前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行嗎?”容昭說完這話轉(zhuǎn)身往回走,并吩咐身邊的牧羊犬:“血點兒,把不相干的人趕出去,以后誰敢靠近院門一步,你就開葷。” “容昭……”蕭云欣還想說什么,卻看見那只死狗已經(jīng)呲著牙朝自己看過來,于是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旁邊的大丫鬟也早就嚇壞了,遂趁機拉了拉蕭云欣的衣袖勸道:“姑娘,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別打擾容公子給王爺解毒了。” 蕭云欣萬般無奈,只得跺了跺腳轉(zhuǎn)身走了。 經(jīng)此一鬧,血點兒的名聲在蕭府傳開,那些不相干的丫鬟婆子小廝們一個個兒開始躲著聽雪齋走,弄得聽雪齋方圓百步之內(nèi)都不見人影。 容悅的冊封禮經(jīng)過嚴密周全緊張的準備之后,在正月二十日舉行。 這日一早四更天蕭正時便起身換了朝廷禮服坐官轎直奔皇宮。禮部所有的官員以及整個后宮都因為這件事情而徹夜不眠。 周皇后心里不好過,因為她已經(jīng)收到消息說睿王在蕭正時府上養(yǎng)病的時候被下了毒,那下毒之人連同供詞一并被蕭正時送去了刑部,因為正月未出,各衙門還未曾理事,再加上悅妃冊封之事,所以刑部的人一邊把這件事情暫時壓了下來,一邊著人悄悄地給周皇后送了信。 聽說下毒之人廖氏的供詞里扯到了周家的小公子周岳亭,并供出主使之人是周家,周皇后頓時睡不著覺了。當下就命人傳話出去,讓刑部務(wù)必嚴審此案,一定要找出真正的主謀,自己跟周家絕不背這口黑鍋。 也因為此事,周皇后對容悅的進宮很是重視,有句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希望容悅進宮之后能夠彈壓一下賢妃的勢頭。 容悅一早起來是盼著容昭過來,希望能再見一面的,然而卻沒見著。 宮里來的人以張萬壽為首,另有十二個大太監(jiān)幫著料理前外圍的事情,十二個宮女幫著綠云和緋衣二人料理禮服鳳冠,至辰時穿戴妥當后從驛館出發(fā),二品皇妃的全副儀仗擺開,沿著天街一路進皇宮。 在禮部司儀官以及張萬壽的引導(dǎo)下,容悅進皇宮,該拜的一一拜過,該磕頭的也都磕了頭,最后至鳳陽宮聆聽皇后訓示。 踩著漢白玉臺階進鳳陽宮正殿,正中間的皇后寶座上是皇后娘娘,皇后左右分別是賢妃和德妃,再往下是品級較低的嬪和美人們,一個個都端端正正的坐在殿內(nèi),一番往日冷嘲熱諷的熱鬧景象,大家或端著茶,或摟著香爐低頭不語,整個大殿里鴉雀無聲。 容悅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皇后磕頭,皇后倒是和藹,先叫她起身,又叫坐下,然后吩咐宮女上茶。 “悅妃meimei終于來了,咱們可是盼了有些日子了。”賢妃似笑非笑的看著容悅,說道。 周皇后給謹嬪使了個眼色,謹嬪輕笑一聲插嘴道:“若說陛下盼著悅妃meimei進宮倒也罷了,賢妃meimei你盼什么呢?難道你的菁華宮里太過冷清,想找個人過去跟你閑聊做伴兒?” “我是要找個人閑聊作伴,不過我可沒有皇后娘娘這般賢惠,把自己的親meimei送到皇上的枕邊去。”賢妃沒好氣的斜了謹嬪一眼。 “賢妃,你若是對本宮不滿,盡管朝著本宮說。今日悅妃meimei剛進宮你就在這兒興風作浪,是想給誰下馬威嗎?”周皇后冷冷的問。 “臣妾可不敢。”賢妃嘴上說著不敢,表情卻是極為傲慢。 周皇后也不跟她計較,只對容悅說道:“meimei剛進宮,只怕有許多事情都不適應(yīng),不要著急,慢慢來,有什么需要盡管來跟本宮說。本宮若是忙著,你跟德妃meimei說也是一樣的。” 容悅欠身答應(yīng)著,并不多說話。 德妃微笑著對容悅說道:“皇后娘娘一向是最周全的,那凝翠宮早就收拾妥當了,等會兒悅妃meimei去看看就知道了。” 容悅又朝著皇后欠了欠身,微笑著對德妃說道:“因為臣妾的事情,讓皇后娘娘和諸位jiejie們費心了。” “這么說話就外道了。”周皇后說了這話,又笑了:“以后這后宮就是你的家,我們也是你的家人。若只管這般外道,鬧的后宮不得安寧,不僅是本宮失職,陛下心里也該不舒服了。” “皇后娘娘教誨,臣妾謹記在心。”容悅欠身說道。 “好啦!你今兒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吧,陛下晚上回去你的凝翠宮,好好服侍陛下是你我的本分,本宮也希望你早日為陛下誕下龍嗣,為皇家開枝散葉。”周皇后微笑道。 容悅起身,又朝著周皇后深深一福,朗聲說道:“是。臣妾告退。” 德妃也站起身來,微笑道:“忙了這些時日,想必皇后娘娘也累了,臣妾不多叨擾,也告退了。” “好,今兒悅妃冊封禮,你們也都一大早起來觀禮陪坐的,都辛苦了,散了吧。”周皇后端起茶盞來輕輕地吹著茶末。 眾妃嬪聞言都齊刷刷的起身告退,尾隨在德妃和容悅之后退出鳳陽宮大殿。 謹嬪故意走在最后,看著眾人都走了,方又轉(zhuǎn)身回來。 周皇后正揉著眉心想心事,見謹嬪回來,遂問:“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jiejie,這賢妃也太囂張了,難道我們就這么忍著?”謹嬪皺眉道。 “不這么忍著又能怎么樣?我們手里沒有她的證據(jù),而且,現(xiàn)如今成貞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又叫襄南王府給算計了。給睿王下毒這種事情一定會驚動陛下的,到時候周成貞不死也得被免官罷職,你我還是先想想怎么過這一關(guān)再說吧。”周皇后滿腹無奈,娘家人有能力有本事是助力,可像周成貞父子這樣的人簡直就是累贅。 “jiejie,哥哥真的會被免官罷職嗎?這事兒你可得好好跟陛下說說!岳亭還小不懂事,被人算計利用都是有可能的!” “說起岳亭這孩子更叫人生氣!你回頭跟你哥哥說一說,這孩子再這么胡鬧下去,早晚把整個周家都毀了!”周皇后生氣的給了謹嬪一記白眼。 “是,是是,我一定叫人帶話給哥哥,但是這給睿王下毒一事……陛下若是問責可怎么辦呢?”謹嬪趕緊的替兄長和侄子開罪。現(xiàn)在的周家掌家人周成貞是庶出,跟謹嬪是一母同胞,而周皇后是嫡出,她的父親和兄長當年為保皇上登基都丟了性命,若非如此,周家也絕不會敗落到這種地步。 周皇后恨恨的皺起眉頭,說道:“陛下最不喜歡的就是黨爭,肅王和睿王兩邊又各不相讓。如今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咱們也只能往黨爭上做文章,只要你那哥哥不太蠢,就應(yīng)該知道這事兒該往誰身上扯。再說了,除了襄南王或者平南王府之外,誰能有那個膽量去謀害睿王?那可是皇嗣,謀害不成就是誅九族的大罪!若非有切身利害,誰也不會傻到去干這種事兒。我周家謀害睿王有什么好處?本宮又沒有嫡子!” “jiejie說的是,我這就叫人帶話出去。”謹嬪忙道。 周皇后則擺了擺手,說道:“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了,我自有安排。” 謹嬪頓時驚訝,周皇后有任何安排都是通過她去做的,她的手中有三條密線跟外面聯(lián)系,尤其是牽涉到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長周成貞的事情,周皇后更沒有理由假手過他人,這次是怎么了? “你不用奇怪,本宮身為這后宮之首,也不是白叫人欺負的。周成貞雖然不成器,但到底是我周家現(xiàn)在的掌家人,他若是有事,本宮也脫不得干系。咱們是一條藤上的螞蚱,整個周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早就拆不開啦!”周皇后無奈的嘆道。 “jiejie說的是,我們都是仰仗著jiejie才有今日。”謹嬪忙朝著周皇后深深一福,“如今我們不能為jiejie助力,深感慚愧,但凡jiejie有什么吩咐,meimei我必當全力以赴為jiejie分憂。” “如今且沒什么事情讓你做,你只管給本宮盯緊了賢妃也就罷了。”周皇后懶懶的靠在鳳榻上,全沒有剛才跟眾嬪妃周旋時候的精神。 “是,meimei明白。”謹嬪忙答應(yīng)著,“jiejie今日勞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meimei告退。” “你去吧。”周皇后輕輕地擺了擺手。 謹嬪福了一福,后退幾步轉(zhuǎn)身往外走。 “你先等一下。”周皇后忽然抬起頭來。 謹嬪忙回轉(zhuǎn)了身走回來,欠身道:“jiejie還有何吩咐?” “本宮好像聽說那睿王所中的毒是被容昭給解了?這事兒究竟是不是真的,你叫人細細的去打聽打聽。若是真的,那這個容昭可是不能小覷了。” “這事兒我倒是聽人說起過,是那容昭身邊有一個江湖上收來的侍妾,好像這個女子是什么煉毒世家的女兒,因為家里被江湖上的仇人給滅門了,一個小姑娘家孤苦無依才投靠了容昭。” “被人滅門的江湖世家之女怎么會找上容昭?這事兒有待細查。再說,她一個行走江湖之人怎么肯輕易地向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擔的紈绔公子哥兒低頭?甘心做他的侍妾?” “這些細節(jié)之事就不太清楚了,jiejie放心,我會叫人立刻去查。” 周皇后緩緩地點頭,說道:“嗯,關(guān)于這個容昭的事情,事無巨細,查明白了都一一向本宮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