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嗬,這位小哥兒是誰呀?眼生的很呢。”一個穿著二品文官朝服的人捻著胡子問。 “譚大人,這位是靖西候世子容公子。”霍云上前替容昭報了家門,又轉身對容昭說道,“容公子,這位是工部尚書譚大人。” “譚大人,諸位大人,新年好。”容昭拱手微笑朝著屋里的眾人問了一圈好。 “原來是靖西候世子!哎呀,這可是新貴啊!”有人感慨的朝著容昭點頭。 “如今邊疆平定四海升平,武將也開始走裙帶關系了,可悲可嘆哪!”有人在不屑的搖頭。 “可不能這么說,西疆打了十余年終于平定了羌戎狄夷,給甘陜一帶的百姓一個太平日子,這靖西候也算是功不可沒。” “那是陛下御駕親征的緣故,若沒有陛下,靖西候再打十年也平不了西疆。” “話雖這么說,但靖西候這些年也不容易……” 一時間屋里眾人便紛紛議論開來,對容昭這個當事人的兒子卻視而不見。一時間霍云有些尷尬,但他只不過是睿王府的五品副將,自然不敢在這些一品二品的權貴們跟前說什么,只能盡量把那些人說什么都暗暗地記在心里回去好跟他家王爺匯報。 反觀容昭卻淡定自若的站在那里,眼神縹緲,只顧著想著自己的心事,對旁邊的議論充耳不聞。 “咳咳!咳咳咳……”一聲重重的咳嗽聲從門外傳來,隨后一聲蒼老的笑嘆:“哎呀,諸位同僚新年好啊!” “哎呦,公孫大人新年好!”立刻有人堆著笑臉迎上去抱拳行禮。 “公孫大人新年好!” “新年好啊公孫宰輔!” …… 從這此起彼伏的問好拜年聲中,容昭知道這個花白胡子年已花甲身著一品紫袍的老頭兒便是當朝宰輔公孫銓,賢妃的父親,肅王的親外公。 公孫銓在一眾權貴的追捧之中目光流轉,最后落在人群之外的容昭身上,詫異的問:“咦,這個年輕人是……” “大人,這就是靖西候容朔的嫡子,容昭。”工部尚書譚佑承忙上前笑道。 “噢!果然是清秀俊逸,風流才俊哪!”公孫銓笑呵呵的打量著容昭,又轉頭對譚佑承嘆道,“真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安平公主對容公子一見傾心呢。” “哎呦,是嗎?!”譚佑承驚訝的笑起來,那笑聲極為爽朗,蓋過屋子里十幾個人的議論聲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容昭的身上。 “哈哈!”人群里忽然爆出一記大笑,成功的轉移了眾人的視線,但見一個二品紫袍的中年男子緩步走到容昭身邊擋住了眾人的視線,朝著公孫銓一拱手,調侃道:“公孫大人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少年郎爭高下么?” 公孫銓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幾分,索然笑道:“這大過年的蕭大人說什么笑話?老夫再不濟也不可能跟一個黃口小兒爭什么高下。” “這話說的是,公孫大人權傾朝野,自然不會把鎮守西疆的靖西候放在眼里。”禮部尚書蕭正時捻著胡須淡然微笑。 公孫銓神色驟變,冷聲道:“蕭正時,枉你自詡讀書人,卻在這里尖酸挑撥,刻薄離間,你卻把圣人之訓置于何處?” ------題外話------ 大神掐架,嘿嘿…… ☆、第六十七回,權貴之間(下) “哎呀二位大人二位大人!消消氣消消氣!無非是些小事,這大過年的可別給自己添堵,一會兒陛下就要來了!”一個身穿紫色蟒袍之人忙上前來站在蕭正時和公孫銓之間,兩邊勸說。 容昭悄悄地回頭看霍云,霍云湊過來低聲說道:“這位便是襄南王。” 原來這就是襄南王。容昭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一眼,長得倒是慈眉善目的,白白胖胖的樣子,下巴上幾縷胡須。只是那一雙笑瞇瞇的眼睛里閃爍的是精明的目光,稍微有心的人便知道這人是個笑里藏刀綿里藏針的角色。 這就是臨陽郡主的爹啊!容昭默默地冷笑。 “你就是容昭?”說話間襄南王已經轉過身來,笑瞇瞇的看著容昭,“前幾日容暉來府中本王還斥責他,你跟他一樣都是自家的孩子,怎么來了也不家去呢?你看看你上次不跟你大哥來家里,這回進京就不方便了吧?昨兒晚上驛館住著還好嗎?” 容昭看著這個人和藹可親的對著自己卻滿嘴胡說八道,便覺得十分好笑,更對這種口是心非之人很是鄙夷,因微笑道:“襄陽王客氣了,我不是臨陽郡主的孩子,從小到大臨陽郡主都恨不得我早死早托生,所以我也不算是你的至親。這新年第一天王爺很不必演戲演的這么辛苦,難道不怕接下來一年都口是心非勞心勞力嗎?” “你!你簡直是不知好歹!你……”襄陽王登時紫漲了臉指著容昭,想要罵些更狠毒的話卻又怕旁邊的一眾人等說閑話,議論他一個長輩跟個毛頭小子爭吵計較,但若是什么也不說,這火窩在心里也太難受了! 恰在此時,外邊‘啪啪啪’響起了鞭子聲,眾人忙肅整衣冠陸續才能夠偏殿里出去。緊接著,遠遠地傳來一聲尖細的公鴨嗓:“皇上駕到!”容昭便跟霍云一起排在隊列的最末端,隨著那些恭候權貴們跪了下去。 華麗的殿堂里數十人齊刷刷的三跪九叩,山呼萬歲,一切整齊得威嚴,連容昭這樣的人都忍不住收起心里的玩世不恭,老老實實的跟著磕頭山呼。 “眾愛卿都平身吧。”皇上攜周皇后落座,低頭溫和的看著大殿里的眾人。這些人除了王公侯伯皇室宗族之外便是宰相尚書朝廷的肱股之臣,每個人都不可或缺舉足輕重。皇上的目光一一掃過去,最后落在一身月白色錦衣的容昭身上,不由得微微一笑:“那不是靖西候世子嗎?難為你這瘦瘦弱弱的樣子竟從冀州趕了過來。你jiejie悅妃這幾天怎么樣啊?” 原本想裝透明的容昭被點了名,只好閃身出來再次跪下,磕了個頭方回道:“多謝陛下關懷,我jiejie的身子尚且虛弱,這陣子天又冷,太醫說不宜隨意走動,要靜養為上。” 皇上聽了這話自然心疼,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嗯,她本來就帶著傷,路上又遇到劫匪,如今又病了,真是雪上加霜。不過也沒什么,等過了年天氣轉暖,定然會好起來的。” “承蒙陛下垂愛,jiejie靜養些時日必會大好的。”容昭忙又磕了個頭,繼續說道:“來的時候jiejie一再叮囑要容昭替她給皇上磕三個頭,一來謝皇上垂愛之恩,二來也恭祝皇上和皇后娘娘新年吉祥,萬事如意。”說完,他果然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皇上滿意的點頭微笑,抬手道:“很好!你且起來吧。你小小年紀一個人進宮來替你父親來向朕和皇后朝賀,又替你jiejie向朕和皇后請安,其孝心忠心可嘉,張萬壽,賞。” 張萬壽沒想到皇上會在這個時候喊賞,這新年賞賜一般都在宴會上啊,這宴會還沒開始就賞,該賞什么呢? “嗯?”皇上看張萬壽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動,因皺起了眉頭。 張萬壽被嚇得一個激靈,忙躬身應了一聲,轉身看了看身后的幾個宮女太監,心想這會兒賞賜的東西還沒拿過來,這究竟要賞什么呢? 還是蕭正時有眼色,在張萬壽不知道拿什么東西賞給容昭的時候,他回頭看了容昭一眼,示意他趕緊的謝恩。容昭也算激靈,收到蕭正時的眼色便忙高聲喊了一嗓子:“臣叩謝皇上恩賞!”便認真俯身磕頭。 “嗯,起來吧。”皇上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看左右一群大臣,笑道:“你們也都別繃著臉了,今天大年初一,咱們君臣同樂。皇后今年可叫人準備了新花樣,走吧,入宴!” 容昭跟著眾位權貴們從太極殿轉往后面的重華殿,出門被冷風一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白磕頭謝恩了,合著皇上就喊了一個“賞”字,自己卻一個大子兒都沒撈著!這也太特么坑人了!大年初一就這么坑人,這一年還想不想好了?! “容公子?想什么呢?” 正在默默腹誹的容昭嚇了一跳,忙抬頭看時,正好對上蕭正時平靜的目光,于是忙拱手道:“蕭大人好。” “嗯。”蕭正時挑剔的掃了容昭一眼方輕輕地點了點頭,又湊近了容昭跟前小聲問:“是不是覺得沒拿到賞賜白磕了三個頭,心里不舒服?” “呃,并沒有。”容昭矢口否認。 “年輕人,你心里想什么都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了。”蕭正時冷笑道。 “沒……那么明顯吧?”容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心想自己好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怎么可能藏不住這么點小心思呢? “不知道子霖到底看上了你什么。”蕭正時低聲嘟囔道。 “子霖?”容昭心想蕭老頭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年初一忘了吃藥了吧? “睿王表字子霖。你住都住進王府去了,卻連這個都不知道?”蕭正時微微皺著眉頭掃了容昭一眼,眼神中是隱隱的不滿。 “哦,原來您說的是睿王。”容昭滿不在乎的笑了笑。 “你這是什么表情?”蕭正時頓時冷下臉來,原本溫和儒雅的神色已經不見。 ☆、第六十八回,宴中私約 其實蕭正時從容昭一進偏殿時就關注這個少年公子了,睿王是他的外甥,睿王府的風吹草動都在蕭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容昭在大年夜進睿王府他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在今天一大早還有睿王的心腹霍云陪同。 可是,這公子哥兒怎么看都跟一張白紙一樣,說好聽一點是單純,說不好聽了就是不學無術啊!而且這從小在荒蠻之地長大的孩子別說詩書禮儀了,關鍵時候連臺面都上不得!也不知道睿王怎么就鬼迷心竅了,居然對這小子這么上心,剛剛霍云還跟自己悄悄地遞話兒,說王爺請蕭大人多多照顧一下容公子。 照顧?蕭正時看著容昭臉上皮笑rou不笑的表情,不由得冷笑,這樣的人也值得他堂堂禮部尚書蕭氏族長去照顧?簡直笑話。 容昭看蕭正時一臉的不屑,心里自然不高興,你貴族了不起嗎?老子又不欠你的。 蕭正時看容昭的傲然的神色臉色自然又難看了幾分,傲氣是有才華的人才配有的,像這等不學無術之人若是擺出這等神色來就是不可理喻。正在兩個人正互相看對方不順眼的時候,原本走在前面的平南王趙烈不知何時轉身往回走了兩步至蕭正時身后,故作詫異的問道:“咦,蕭大人跟容公子怎么還站在這里?老夫沒打擾到你們吧?” 容昭看見趙烈心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因冷笑道:“多謝王爺關心,容昭正在這里向蕭大人請教這國宴的禮儀規矩,生怕等會兒在宴席上行差走錯壞了規矩惹陛下不高興呢。” 蕭正時跟趙烈本就是政敵,今日大年初一雖然不好翻臉,但也不會給他好臉色,只淡然一笑,問道:“正是呢,王爺特意過來插話,是有何指教么?” “指教可不敢當,蕭氏是數百年的詩禮之家,蕭大人擔任咱們大齊的禮部尚書乃是實至名歸,容公子向蕭大人請教禮儀規矩那是再合適不過了。”趙烈皮笑rou不笑的看著容昭,“容公子出身武將之家,是應該跟蕭大人好好地學習,能得蕭大人指點,你必會受益終身。” 容昭聽著趙烈的話猶如刮風帶蒺藜一般連諷帶刺的,心里著實不舒服,正要反唇相譏,蕭正時卻朝著他一擺手轉身擋在他的身前,朝著平南王一拱手,冷笑道:“王爺,禮部掌管的是朝廷的臉面,下官既然在其位必當謀其政,這些事情就不勞王爺您費心了。” “你……”趙烈被蕭正時搶白,正要反駁,蕭正時卻已經轉身拉了容昭大步而去,只留給他一個傲然挺拔的背影。趙烈氣得一甩袖子,低聲罵道:“真是茅廁里的石頭!” 重華殿就在太極殿后面,走過去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殿內一切早就布置妥當,只等君臣入座開宴。 眾人的座位次序都是一定的,容昭身為二等侯爵世子在這一群人之中品階最低,然而他卻是代表了靖西候容朔,也不知道蕭正時是跟平南王賭氣還是怎的,竟把他的座位放在了二等鎮南候衛長寧的下手。 衛長景跟蕭正時是至交,見蕭正時一直維護容昭,便也對這個俊美的公子哥兒多好感,私下跟容昭交談,語氣,態度都十分的溫和。 宴會開始,觥籌交錯,歌舞升平。 容昭這樣一個小人物坐在這一群權貴之中,即便是扎眼,也不不會占據主話題太久,大臣們一個個都忙著向皇上敬酒祝賀,容昭便躲在衛長寧的下手默默地想著趙沐身體里的毒該如何一步一步的解。 蕭正時偶爾看過來一眼,見容昭面色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就不再在意——畢竟是個少年郎,又是頭一次進重華殿參加這樣的國宴,只要不出了差錯就好了,自然不必出什么風頭也別妄想壓誰一籌。 肅王趙潤和二皇子趙淳以及平南王襄南王等皇族一個接一個的上前敬酒,好聽的話說了幾大車,皇上自然很高興,喝了不少酒,皇后娘娘時不時的在一旁說兩句也引得皇上滿意的微笑。 樂師們又換了一支曲子,緋色衣裙的舞姬退下,又有一群藍色衣裙的舞姬重新上場。容昭被這管弦之聲鬧得沒辦法認真思考,便正要找個借口出去透透氣,便聽身后倒酒的小太監小聲的喚自己:“容公子,容公子?” “嗯?”容昭回頭,見一個十幾歲的小太監正勾著腰低著頭偷偷地看著自己,因低聲問:“有事?” 小太監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見無人關注才悄聲說道:“安平公主叫奴才傳個信兒給公子,說她在重華殿后偏殿等著您呢。” 容昭一怔,心想自己若是就這么偷偷出去見安平公主若是被抓住了會是個什么罪過? 小太監見容昭不說話,越發的著急:“公子放心,不會有人知道的。” 他越是這般說,容昭便越覺得自己不能去見趙湄。 “公子……”小太監還想說什么,旁邊的衛長寧微笑著轉過頭來問容昭:“容公子,我要出去方便一下,你去不去?” 容昭看了一眼小太監瑟縮的肩膀,忙道:“我剛想要出去透透氣卻又怕迷了路呢。” “走。”衛長寧說著,便站起身來往后走。 容昭在跟上衛長寧之前又看了小太監一眼,那小太監果然放下酒壺跟旁邊的人說了兩句話也悄悄地跟了出來。 至重華殿后院,衛長寧見容昭住了腳步,奇怪的問:“容公子,怎么不走了?” 容昭心想你去上茅廁我要是跟著你一起豈不是漏了大餡兒?于是微笑道:“侯爺,我就在這里等你。” 衛長寧自然不知道其中緣故,便點頭道:“你別亂走,再往后面是各宮娘娘和王妃們宴會的地方,外臣若是闖進去可是失了國體。” “多謝侯爺提點。”容昭忙躬身答應了一聲,又無奈的笑道,“容昭就在這里站一會兒,大殿里人太多,酒味太濃,只聞著也醉了。” “那好,你在這里略站一會兒,我去去就來。”衛長寧笑了笑,轉身自去方便。 容昭伸手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尚未來得及打量這重華殿后院的盆景,便聽見身后一聲輕快而嬌軟的笑聲:“容公子!你終于出來啦!” ------題外話------ 收藏收藏收藏…… 票子票子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