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容悅輕輕一福,朗聲道:“臣女可為皇上舞一套容家的劍法。” “極好!”皇上滿意的笑了,吩咐身后的大太監張萬壽:“去把朕的龍吟劍取來。” “是。”張萬壽躬身答應著,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容悅,方轉身進了龍帳。 沒多會兒,一柄雕著飛龍在天紋飾點綴著紅綠寶石的寶劍被張萬壽雙手捧出來奉送到容悅的面前。 在戰場上縱橫捭闔殺敵千里的容朔一時心慌,再次跪倒在地:“陛下,龍吟劍乃天子佩劍,小女身輕命賤……” “容卿,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皇上不等容朔說完,便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徑自對容悅說道:“你只管舞劍,若舞得好,朕便將這把劍賜給你。” “謝陛下。”容悅跪地叩頭,雙手接過寶劍之后方緩緩起身。 容悅修長纖弱的手指握住劍柄,拇指在一顆紅寶石上輕輕一按,倉啷一聲,寶劍出鞘,寒冽的劍氣迎著火光衣衫一閃,氣勢咄咄逼人。 好劍!站在旁邊的容昭暗暗嘆道——果然是皇權至上的年代,憑什么好東西都無法跟御用的東西比。 容悅握劍在手,先朝著皇上以及左右兩位王爺抱拳一禮,然后緩緩地掐了個劍訣,手中長劍便如流水一樣劃破了篝火的暖光,繞著她火紅色的身影舞成一條銀色的游龍。 “好!”皇上率先拍手叫好。 “哎呀,容將軍有女如此,真是好福氣啊!”平南王趙烈瞇著眼睛酸溜溜的說道。 “陛下過譽,王爺謬贊。”容朔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女兒一時失手,出丑是小事,惹怒了皇上可是大罪了。 這是一套容家祖傳的劍法,一共三十六式,容悅從五歲時便開始練習,雖然她是個女兒家,練武不用那么用功,但練了十多年也已經極嫻熟的了。況且她一身紅衣身姿妖嬈,在這一群鐵血武將之中本身就是一道風景,所以劍術如何早就成了次要的事情。 容昭站在容朔的次子容昀之后看著中間被劍光纏繞的紅色身影,耳邊是一陣陣的喝彩聲,心里卻壓著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 今晚的一切都是一個局,平南王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把自己揪出來成為話題,而且還揪著不放。jiejie容悅今晚站出去為自己抵擋住這一招,會把自己的命運轉到什么樣的道路上,從皇上近乎癡迷的目光之中便可猜得到。 十年來西疆戰亂,容朔身為鎮西將軍盤踞在此一直潛心軍務,如今大軍得勝,接下來的事情卻比戰場更加變幻莫測。 容昭在容悅收住劍勢之時上前去接過她手中的寶劍并遞上一方絲巾,低聲說道:“jiejie辛苦了。” 容悅接過帕子擦了擦鼻尖額角的細汗,嫣然而笑:“jiejie沒事,把劍還給陛下吧。” “是。”容昭答應著,轉身把手中長劍歸于劍鞘并雙手奉上,朗聲道:“請陛下收回寶劍。” “哈哈哈……容姑娘這一套劍法精彩絕倫,朕也說話算話。”皇上微笑著站起身來走到容昭面前,拿過龍吟劍親手遞到容悅的面前,溫和的說道:“這寶劍就贈與你了。” 周圍的幾堆篝火隨著夜風簇簇的跳躍著,火光映入帝王深不見底的眸子里分外妖嬈。容悅看著前一瞬還高高在上威嚴睿智的男子那么近的站在自己面前看著自己微微的笑,一時失神,竟愣在那里。容昭見狀心里著急的不得了,便不顧一切伸手拉了容悅一把,低聲提醒道:“jiejie,陛下要把這龍吟寶劍贈與你呢。” “容悅不敢。”容悅瞬間回神,急急忙忙的跪了下去。 “起來。”皇上伸手握住容悅的手把她拉起來,并把手里的龍吟劍放在她的手中,微笑著問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容悅,容悅,是‘女為悅己者容’的意思嗎?” 容悅頓覺雙頰如火如荼,低著頭撇開了視線。旁邊的容朔,容昭等人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倒是平南王趙烈哈哈一笑,上前拱手道:“臣弟給皇兄道喜。” 皇上的臉上帶著滿意的微笑,嘴上卻反問:“朕喜從何來?” 趙烈拱手笑道:皇兄英明神武蕩平西疆,此為一喜;然近幾年來皇兄一心在國事上,身邊總沒有一個能開懷展顏之人,臣弟心中總也不是滋味,如今有容姑娘陪伴皇兄身側,自然可使得龍顏舒展帝心常悅,此乃臣弟以及天下百姓之福,亦是皇兄之喜。如此雙喜臨門,普天同慶,臣弟自然要第一個向皇兄祝賀!” “哈哈……”皇上開懷大笑。 容悅臉上的紅暈卻漸漸退去,還原了本來的玉色蒼白。 “陛下!”容朔再次瞪了容悅容昭二人一眼,一撩戰袍單膝跪地,拱手道:“小女自幼在這西涼城長大,疏于教誨,粗鄙不堪,實在不敢讓她去陪王伴駕……” “嗯?”皇上收了笑,側臉看著容朔,淡然反問:“怎么,容將軍是怕朕會虧待了你的女兒嗎?” 容朔一哽,忙低頭道:“臣萬死不敢!” 皇上滿意的笑了笑,說道:“鎮西將軍容朔平定西疆戰功赫赫,加封二等靖西候。容朔之嫡長女溫婉賢淑,英姿慧敏,特旨入選宮中,封妃位,封號么……‘悅’字便極好,就是‘悅妃’了。” “臣容朔,謝皇上隆恩!”一直跪在地上的容朔繼續磕頭。 隨后,容朔的三個兒子容暉,容昀,容昭也跟著一起跪下,高呼萬歲。 容悅呆呆的看著皇上,一時無所適從。 “怎么,你不愿意?”皇上微笑著問容悅。 “容,容悅……”容悅看著皇上深切的目光,一時間心里百味陳雜千回百轉,最終也只是喃喃的說道:“容悅愿意。” “還不謝陛下隆恩。”容朔低聲喝道。 容悅這才緩緩跪下去,軟聲說道:“容悅謝陛下隆恩。” ------題外話------ 親愛滴們!歡迎跳坑,歡迎追文!更新時間依然是每天早上八點半左右。么么噠! ☆、第三回,刁奴上門 “不必跪了。”皇上一把拉住了她,笑意直達眼底,一向威嚴的帝王身上散發著溫暖和煦,比深秋的篝火更暖人心。 容悅低頭謝恩,一反之前舞劍時的潑辣直爽,變成了羞言羞語的小女兒家,皇上越看越是憐愛,便解了自己的披風罩在她的肩頭,低聲說道:“夜里風大,你先回去吧。” “謝陛下。”容悅褔身道。 “我送jiejie回去。”容昭忙道。 皇上看一眼跟容悅眉眼甚為相似的容昭,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甚好。” 說笑喧嘩聲,猜拳賭酒聲都漸漸遠去,容昭扶著容悅上了一匹白馬,然后拉著容悅的手也隨后躍上馬背坐在容昭的身后,姐弟兩個同乘一騎踏著夜色進西涼城的城門回鎮西將軍府去。 進了府門,穿過一道道大門小門進到內宅將軍夫人葉氏的西跨院。 “回來了!姑娘和小爺都回來了!”等在門口的丫鬟看見容悅和容昭之后,高興地喊著跟屋里的葉氏報信。 “可算是回來了!”一個穿著墨綠色綢緞衣裳容長臉面皮白凈的中年婦人,這婦人乃是葉氏的陪房夫家姓安,府里人都叫她安大娘。她也是容悅的奶娘,自小服侍容悅容昭二人,諸事都是極妥當的。她看見二人并肩而來并無任何不妥,又嘆道:“夫人記掛了一天了!再不回來就打發人去接姑娘和小爺了。” “能怎么樣呢!又不是小孩子了。”容悅淡淡的笑了笑,等那婦人把簾子掀起來后,方牽著容悅的手進了房門。 “話可不能這么說!咱們小爺身子弱,這天氣一天比一天的冷了,可馬虎不得。”那婦人亦步亦趨的跟了進來,又吩咐旁邊的小丫鬟:“快去把那牛尾湯端來給姑娘和少爺暖暖身子!” “可算是回來了!我這兒揪了一天的心!”身形嬌小柔弱面帶病容的容夫人葉氏看見自己的兩個孩子,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我們都很好,勞母親掛念了。”容悅和容昭二人行了家常禮之后,各自靠在母親身邊坐下。 葉氏見大女兒臉色有異,因問:“是有什么事情嗎?” 容悅看了一眼容昭,欲言又止。容昭憋了一肚子的氣了,因道:“不知道那個平南王是怎么了,好像專門跟咱們作對似的!這下好了,皇上看上了jiejie,封了悅妃!他倒是滿意了?!” “你……咳咳!咳咳咳!”葉氏話未出口先猛烈的咳嗽起來。 “母親,您別著急!”容悅忙上前替葉氏拍打著后背。 “你說什么……咳咳!咳……什么悅妃?!”葉氏掙扎著握住容悅的手,厲聲問。 “平南王要昭兒表演助興,我看不過去便舞了一套劍法,熟料龍顏大悅,便封了女兒為悅妃……” “居然有這樣的事情?”葉氏詫異的看著容悅,一時不知道是心疼還是歡喜,竟潮濕了眼眶。 “母親你別著急,女兒……”容悅忙要解釋,話未出口卻聽見外邊有人高聲問:“夫人睡了嗎?郡主娘娘叫奴才給夫人送了燕窩粥來。” “就說我睡了!讓她把東西放下出去吧!”葉氏皺眉喝道。 安氏答應著便要出去,外邊的人已經自行掀起門簾進了屋來,因見葉氏伏在榻上,面色蒼白有氣無力,因嘆道:“夫人今兒又不舒服嗎?郡主娘娘叫奴才燉了燕窩粥,奴才給夫人送了來,順便給夫人道喜。”說著,她朝著葉氏福身行禮之后,又對容悅笑道:“也恭喜大姑娘了!這可是咱們家祖上修來的福氣呢!還未進宮就封了妃位,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榮耀!” 說來也是件奇事,西北將軍容朔年輕的時候便英武不凡儀表堂堂,深得臨陽郡主的芳心,不顧他已有正妻而請旨下嫁,竟心甘情愿在將軍府后院里屈居二位。 而這會兒進門來的婦人乃是容朔的另一個妻子臨陽郡主跟前的人,夫家姓許,在將軍府東跨院里算是個大總管,仗著臨陽郡主的信任而無所不作。容昭看見這婦人心里邊來氣,臉色頓時沉下來,冷聲問:“許大娘,你說夠了沒有?口渴吧?要不要給你倒杯水?” “喲,三少爺,老奴可沒得罪您哪。”許氏陪著笑臉對容昭說道,“不過您心里有氣拿著咱們奴才發泄也沒什么,誰讓您是主子呢?” “這話說得明白!可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嘛,打狗也的看主人。看在我二娘的份上,我就不跟你這條老狗一般見識了,你東西也送到了,趕緊的回去給你的主子報信,就說我jiejie被陛下封了悅妃,我們母子三人且高興著呢!因為天色已晚不宜再啰嗦廢話,她若是想來道賀請明兒再來吧!還有——我們這邊不如你們那有身份的主子富貴,也沒錢賞你,想要領賞你還得回你家主子那里去搖尾巴。”容昭冷聲說道。 “哎呦,三爺您真是……您瞧您這話說的,也虧了我們郡主娘娘氣量大不跟您計較。這若是認真計較起來可怎么說呢!”許氏一邊搖頭一邊又看了一眼容悅,又笑道:“大姑娘,老奴好心提醒您一句,您若是進了京城到了宮里,可得把這倔強的性子收一收,宮里的娘娘們可都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姑娘,可別叫人家笑話咱們。” “你閉嘴!”葉氏終于忍不住發作,指著面前聒噪不休的許氏喝道:“這里還輪不到你來吆五喝六的,給我出去!” “得了!老奴這就出去,夫人您這身子可不能生氣,您多保重才是,女兒做了娘娘,好日子且在后面呢!這富貴也得有命享受不是?”許氏毫不收斂的微笑著福了福身,轉身走了。 “你們……你們真是……太過分了!”葉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揮手把跟前小幾上的那碗燕窩粥推到地上。“啪”的一聲,青瓷蓋盅摔倒青磚地上,粉身碎骨。 “母親,她又不是頭一次這樣,您何苦跟一個奴才制氣。”容悅一邊勸著,一邊替葉夫人揉胸口。 “怪我!怪我呀!”葉夫人靠在身后的軟枕上哀嘆,“若不是我出身微賤,怎么能讓一個奴才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母親!您別這樣。”容悅無奈的勸道,“您還是放寬了心,好好地保重身體吧。” “好啦,我沒事,這也不是一年兩年了……為娘早已經習慣了。倒是你——那皇宮離著西涼城何止千里,你只身進宮,叫娘可怎么放得下心喲!”葉夫人說著,又垂下眼淚來。 容悅一邊給母親擦淚一邊溫言勸說,容昭則淡淡的看著她們兩個一言不發。 “昭兒,你累了吧?先回房去吧。”容悅回頭看見容昭,低聲說道。 “兒啊!你一定要爭氣啊!”葉氏朝著容昭伸手,像是溺水之人看見一塊浮木。 容昭卻并不上前去,只無動于衷的站在那里,平靜的說道:“母親,哭是沒用的。她們欺負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jiejie的事情還要從長計議,您還是先把眼淚收起來吧。” ☆、第四回,昭惜之間 “你的話沒錯,你jiejie的事情是得從長計議啊!”葉氏拿著帕子抹了把眼淚,果然認真考慮女兒的事情。 容悅見狀,便勸道:“今兒天色不早了,母親身子不好還是早些休息吧。女兒的事情也就這樣了,無非是何時進京罷了,皇上金口玉言,又豈是咱們能打算的?” “唉……”葉氏聽了這話又是長長一嘆。 容悅又勸道:“母親也不必多想,老話說,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至。雖然那皇宮之中步步驚險,但女兒也不是呆傻之人,自然不會憑人算計。再者,父親如今戰功在身,皇上對我們容家恩寵有加,女兒的日子也不見得就難過。” “這話倒也是。你若是在宮中得勢,為娘我的日子或許也能好過些。”葉氏嘆道。 旁邊的容昭聽了這話微微冷笑,插話道:“jiejie忙了一天又為皇上舞劍,這會兒已經很累了,母親也該讓她早些回房歇息。” “是啊,都這個時候了,你們父親怎么還沒回來?”葉氏說著,又吩咐旁邊的丫鬟:“你們去廚房看看給老爺準備的醒酒湯,如今天涼了,那湯一定要在小火爐上煨著。”丫鬟答應著下去,葉氏又對容悅說道:“做女人的,首先要服侍好自己的丈夫。你既然做皇上的妃子,這一點更加重要。女人的一切都是男人給的,這一點你一定要謹記在心。” 容悅欠身答應著:“母親的教誨女兒記住了。” “母親,時候不早了,父親在陪皇上慶功,說不好又是通宵達旦的,你身體不好還是早些歇息吧,湯水茶水的事情自然有丫鬟婆子們伺候著,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要緊。”容昭淡淡的勸道。 “時候是不早了,你們都回去歇息吧。”也是看了一眼容昭,輕聲嘆道:“昭兒說的是,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自己的身子要緊!” 容悅服侍著葉氏把肩上的天馬皮褂子脫下來,扶著她在枕上躺好又把棉被拉到她肩窩處掖好,方退到容昭身邊,二人一起行禮之后方退了出去。 西北的秋風格外的冷,雖然剛入九月,這北風卻已經如冬風一樣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