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來，一直在江家，一直陪在你身邊協助你的人是我！難道我不是你的兒子嗎？”

    “……”江之珩眸眶涌動著無數的情緒，他吶吶張口：“阿楚……”

    江煜楚呵地一聲冷笑，“我最大的錯誤就是身為你江之珩的兒子！可我有選擇的權利嗎？！”

    說完這句，他憤而轉身離去。

    江之珩目光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看到那個孩子漸漸走遠……

    他抬手掩住眼簾，卻抑制不住微微發顫的身體。

    恍惚中，一只溫柔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渾身一怔，一把握住了那只手。

    霍傾月掙扎了一下，卻沒掙脫開，她面色平靜，“放開我吧。”

    “傾月……”

    “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想說什么了。之珩，我很感謝你這樣對阿棠。”有多長時間，她沒有這么平靜溫婉地跟他說話了？

    霍傾月站起身，手中拿著那張江之珩結扎后醫院開的證明單，準備出門。

    “傾月，你……會原諒我嗎？”

    霍傾月轉過身，目光淡然地盯著他，“之珩，有件事你一直都不知道。”

    “什么事？”

    “大概是在阿棠十四歲那年，我實在受不了你每天跟別的女人風流快活，也對你徹底死了心，所以我為了排遣自己的寂寞和孤單，就出去找了別的男人……”

    江之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一開始只是為了想填補一下心底的空虛，純碎的rou體交易。但后來，我遇到了一個年輕男人，他對我很好，噓寒問暖，百般溫柔……我承認，我有點心動了，直至后來我懷了他的孩子。他很想讓我生下那個孩子，而我自己……”

    頓了一下，霍傾月掩去眸中的一絲水霧，重新道：“我很清楚，那個孩子我不能留，所以最終，我讓他陪我去醫院打胎了。我沒有想到的是，那一幕卻被阿棠看到了！那一刻他的眼神，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母親，阿棠最起碼小時候我是真心疼愛過他，可是小槿……你還記得嗎？我剛懷小槿不久，江煜楚就被白慕蘭抱上了門，你們都要我接受他。可是那時候，你們又有誰為我考慮一下我心底的感受？！我肚子里懷著小槿，那時候我覺得真是莫大的諷刺！我有無數次都想過要把她流掉！可偏偏……家里的傭人和爸媽他們都把我保護起來，我就連想下手的機會都沒有。小槿出生以后，我做不到真心去喜愛她，我在面對她的時候就會想到你的背叛……我虧待她那么多，可她卻是那么一個可愛的孩子啊！后來還出了那樣的事，她有什么錯？”

    說著說著，霍傾月忍不住有一絲哽咽，話語到了這里又是一頓。

    江之珩的唇角劇烈地顫動起來，他雙眼充了血，渾身都處于暴怒的邊緣，也根本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么多年來，我心底始終愧對兩個孩子，我也一直在盡力彌補。我在國外創辦殘障兒童學校，收留那么多的孩子，我讓他們都叫我mama，可是我自己的兩個孩子呢？阿棠自從那之后就改變了，你還記得嗎？你們都以為他是到了青春期，叛逆，可我知道他不是……他這孩子，從小就貼心，他親眼看到了自己的母親那么不堪的一面，可他什么都沒說……在他心底雖然恨我，但他為了這個家的顏面，他把所有責任都扛了下來，而我，卻連跟你說這些的勇氣都沒有。我只能遠離這里，逃避過去，逃避自己，也逃避你。”

    “之珩，你說，你能原諒我嗎？原諒我曾經對你的背叛，原諒我沒有做到一個好母親好妻子的標準。你能嗎？”

    “……”

    霍傾月淡淡地勾起了唇角，“你看，想要原諒一個人，并沒有那么簡單的。”

    她說完就沒再看他，直接走了出去。

    沙發上的江之珩幾乎坐不住，撲通一聲身體突然傾斜，一頭栽倒在地上。

    他兩眼望著高高的吊頂上垂下來的水晶燈，一晃一晃的，格外刺眼。

    ……

    酒吧內，江煜楚坐在高腳椅上，面前的酒杯再次空了，他揚聲道：“再來一杯。”

    酒保遞了一杯過去。

    江煜楚一口喝下，目光醉蒙蒙地瞇起來，朝著吧臺內的其他地方瞄去。

    旁邊有幾個女人一起的，其中一個女人朝他指了指，跟身邊的女人附耳說了什么，那個女人也看了他一眼，不久后，那女人站起身，朝他走來，“帥哥，我朋友想認識你一下，能跟我們一起聊聊嗎？”

    江煜楚冷冷地勾起唇角，笑了笑，如果是以前，他也許還會有點那個心思，可他現在心底極度煩躁，對女人更加沒興趣，“讓你的那個朋友過來。”

    女人聽了很高興，立刻就轉身想讓自己的朋友過來，誰料到——

    江煜楚忽然一把勾住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懷中一帶，妖媚的紅唇下一刻就吻上了女人的唇，女人掙扎不已，奈何她的力氣太小，江煜楚眼底有笑，余光里，他看到了這個女人的那位女性朋友不敢置信地目瞪口呆！

    他終于覺得滿意了，一把放開了女人。

    “啪”的一聲，女人毫不猶豫地甩給他一巴掌。

    “人渣！”

    女人甩下這一句，氣沖沖地走了。

    江煜楚大拇指在嘴角處輕擦了一下，眼睛一直盯著女人的背影。

    女人回到了座位，她似乎想要解釋，可她的朋友卻跟她說了一句什么，看表情還非常生氣，接著她抓起自己的包包，轉身就走了。

    女人連忙追了出去。

    江煜楚笑得好不得意，可是笑著笑著，嘴角一咧開，還有一絲絲的痛傳來。

    這女人還真夠彪悍的，手勁不小啊。

    這時，他身邊有一位穿著黑西服的高壯男人走了過來，“少爺，已經派人去跟蹤了。”

    江煜楚沒說什么。

    “少爺，夫人想見你。”

    江煜楚喝了一口酒，“告訴她，我不見。”

    “少爺，夫人就在外面。”

    江煜楚眸光一變。

    出了酒吧，路邊停著的一輛黑色奔馳車窗落下來一半，白慕蘭就坐在里面。

    江煜楚上了車，車內的司機識趣地下去了。

    車窗都關了起來，整個車廂內只有母子兩人。

    “阿楚，這兩天我一直找你都找不到人，你在做什么？”

    “你找我干嘛？”

    “江家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江之珩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還是不肯讓位嗎？”

    江煜楚有點煩，聲音冷下來，“他已經做了讓步。”

    “什么？他把江氏給你了？”

    “呵，怎么可能？”

    白慕蘭的臉色白了一瞬，隨即她瞇起眼，“沒事，他不給，我們就奪。”

    “奪？說的輕巧。”

    “你別忘了，我們的星程現在已經收購了很多家公司，就連葉氏不也被我們拿下了嗎？江之珩不肯把總裁之位讓給你，那我們就用事實說話。江氏集團可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我這邊再聯系一些人，你那邊再準備準備，江之珩就算想退下總裁之位也不是那么輕易的，江氏的那些股東們可都不是好惹的。”

    “你想做什么？”

    “股東大會。”白慕蘭眼底迸出幾道冷光，“我們可以舉辦一次江氏的股東大會，讓那些股東們推選你來當這個總裁。”

    江煜楚眉目一動，卻沒有說什么。

    白慕蘭伸手輕拍了拍他，語氣溫和下來，“阿楚，媽不要求別的，但是屬于你的東西，媽一定會幫你全都拿過來！”

    江煜楚輕嗤一聲，“屬于我的？那是在你眼里，在別人眼中，我始終是江家的私生子。”

    白慕蘭神情一厲，“誰敢這么說？”

    “難道不是事實嗎？”

    “阿楚！”

    “行了，我說過，沒事不要來找我。還有，你想做什么那是你的事，跟我無關。”

    “哎，等等。”車廂內光線昏暗，白慕蘭這時候才注意到他嘴角的一點血漬，“你這嘴怎么了？”

    江煜楚想到剛才的那個巴掌，嘴角勾了一下，“不用你管。”

    他說完，不顧白慕蘭的阻攔就下了車。

    白慕蘭目光幽沉，半晌，她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

    霍傾月拿著江之珩給她的單子來到了半月灣，葉涼煙正在準備晚飯，過了今晚，她就要回田家洼村了。

    “媽，請喝茶。阿棠還沒下班，小槿估計一會就要回來了。”

    霍傾月坐在沙發上，微笑地道：“涼煙，過來坐會，陪我說會話吧。”

    葉涼煙依言坐下了。

    “媽有一件事，在心里想了很久，卻不知道怎么開口跟你們說。”

    葉涼煙唯一想到的也只有那件事了，她淡淡地道：“媽，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

    霍傾月知道她聰明，她斟酌了許久，還是解釋了一下漢斯的事，以及那一次他們在機場遇到的那一幕始末。更甚至，她連曾經的事也捎帶提了一些。

    要說出來這些事不容易，葉涼煙知道她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也看到了她神色間的愧疚和悲傷，微微彎唇，她道：“媽，事情都過去了，要是這些事阿棠知道了，我想他也不會再怪您的。”

    “是真的嗎？”

    “嗯。”

    霍傾月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哦對了，我來是要把這個交給阿棠的，這下，他總算可以放心接手公司了。”她把單子遞了出去，葉涼煙伸手接過。

    看了下上面的內容，她眼底掩不住驚訝。

    霍傾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語氣也帶著一絲感慨，“說實話，我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做。”

    葉涼煙跟這個婆婆很少有這種機會交心談話，她眸光輕抬，“媽，恕我斗膽問一句，您跟爸就打算一直這樣過下去嗎？還是……”

    霍傾月懂她的意思，她輕輕搖頭。“不必了，我們之間就這樣也挺好的。”她并非在意那一紙婚書，可他們年紀都大了，再折騰也折騰不到哪兒去了。她是霍家的大小姐，她只想維持一點最后的尊嚴而已。離了婚以后又怎么樣？現在的她，跟離不離婚已經沒區別。

    說話間，江煜槿和江煜棠一起回來了，兩個人在門口時說話聲都傳進來了。

    一進家門，兄妹倆看到了霍傾月，原本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阿棠，小槿。”葉涼煙笑著走過去，她一手輕挽起江煜棠的手臂，“媽來了。”

    江煜棠沒說什么，葉涼煙示意江煜槿，“小槿，媽來了。”

    江煜槿沖著霍傾月喊了一聲：“媽。”

    霍傾月神色微微激動，“小槿。”她上前一步抓住了江煜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