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節
寧瀟瀟不明白她為什么要找自己聊，又能聊什么呢？除了那件事…… 她的目光不由得轉向秦少卿。 秦少卿微抬了抬眼皮，“你看著我有什么用？我媽她是找你。” 寧瀟瀟縮了下脖子，“阿，阿姨，我有空。” “真的！那太好了！你看……明晚行不行？” “……嗯。” “那好，阿姨不打擾你們工作了，明天等訂好了餐廳，阿姨再通知你。” “好。” 江之玥說了幾句很快就離開了，寧瀟瀟也打算出去，誰知道—— “等等。” 她頓住腳步，回過身，秦少卿雙臂環胸，頎長的身體倚靠著辦公桌，穿著白大褂的他，愈加顯得俊逸非凡。 “你知道我媽為什么要約你嗎？” 寧瀟瀟一臉茫然地搖搖頭。 “那你就答應了？” 寧瀟瀟想了想，點點頭。 “……” 秦少卿覺得有一點深深的無力感，有些話，也必須事先說清楚。 “我媽她誤會了，她以為你和我，我們倆是……”他攤手，“情侶關系。” “……”寧瀟瀟瞪大了眼。 “所以，明天晚上，你應該知道怎么跟她解釋了吧？” 寧瀟瀟當然知道。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好不好？像秦少卿這樣的男人，她怎么可能配的上？他們只是發生了一個錯誤的意外而已。 …… 江城，陸家。 陸耀青下了車，站在陸家別墅大門口。 這里他已經有很多年未曾踏入了，當年他一氣之下出國，之后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一路風塵仆仆，回到了家，只因為那天他接到了大哥的電話。 陸耀宗如今是陸家的掌權人，他在電話里說父親想要見他，起初他是拒絕的，但是大哥卻說——父親患上重病，已在彌留之際，只想見他一面，也許也是最后一面了。 他當時就在醫院的大門口，往前踏一步，他就可以見到思晴了，可以跟她懺悔自己的罪孽和愧疚，可以跟她說出自己的心聲…… 可是大哥的這通電話讓他猶豫了，他突然有點不敢想下去。雖然他在心底告訴過自己無數次，那個父親他一點都不想認，可——父母與子女就像是上輩子的冤家，這輩子都來討債的，他想到母親了，母親一生辛苦，卻沒嫁人。他心底明白，她心里是有父親的，否則也不會帶著他獨自離開。 門內很快有人疾步過來，是陸家的老管家，他認出了他，神色激動地道：“三少爺？！您回來了！” “嗯。” 陸耀青還是一如既往的疏冷淡漠，老管家打開了鐵門，陸耀青一腳踏進去。 陸家的客廳內，此時也都坐滿了人。 老爺子彌留之際了，所有陸家的直系，旁系親屬都過來了。 陸耀青進來時，眾人皆是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他沒有看他們，在管家的帶領下徑直來到了父親的房間。 陸老爺子如今已經七十多歲了，他人到中年時，邂逅了陸耀青的母親，兩個人這才生下陸耀青。 當陸耀青第一眼看到床上躺著的那個人時，他幾乎不敢相認。 他十幾歲時才回到陸家，那時候父親已經五十好幾了，卻依然身姿挺拔，健碩有力。說起話、做起事來都好似虎虎生風。可是如今，八年未見，他已經成了一個干癟清瘦的小老頭了，頭發一絲不茍地梳著，卻已經花白，兩頰凹陷，雙目微闔，就連呼吸都很薄弱…… 陸耀青神色復雜地上前步，唇角微動，卻是有些喊不出口。 “爸”這個詞，對他來說一直都比較陌生。 仿佛是感應到了，陸老爺子緩緩睜開了雙眼，在看到陸耀青的這一刻，他眼底好似亮了一瞬，“耀青……” 陸耀青上前一步。 陸老爺子緩慢地伸出手，有些顫抖地握住了他。 陸耀青心下微動，“爸，我回來了。” 陸老爺子激動地想要起身，陸耀青上前攙扶著他。 父子倆許久未見，陸老爺子也終于不再像之前那么嚴厲冷漠，他兩眼有些渾濁地盯著眼前這個小兒子，“耀青啊，爸還以為，這輩子見不到你了呢。” “……”陸耀青沒說話。 陸老爺子喘了一口氣，把旁人都吩咐下去了，屋內只留下他跟陸耀青兩個人。 “耀青，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你說。” “當年，簡家的事，爸對不起你。也對不起那個女孩子……” 陸耀青渾身一震，“你說什么？” 陸老爺子看著他的樣子，似乎還不知道，這些事在他心底多年，以前他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么，可是自從簡家出事之后，陸耀青傷心欲絕，執意出國，并且就連跟家里人的聯系都斷絕后，他才有些后悔。可是事實已經釀成，他就算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耀青，當年，你雖然回到陸家，可你跟那個女孩子的關系卻一直沒有斷。我有心想補償你，不想讓你跟那種女孩子在一起，所以，我讓你大哥找人，在簡家的工廠內出了一點紕漏，這件事，我沒有想到會使簡家從此一蹶不振。那個時候，我只想要警告一下他們……” 陸耀青聽著，面色漸漸鐵青，每根手指都緊緊地攥了起來。 陸老爺子面色有點青灰，他一邊說一邊喘氣。 “耀青，你原諒爸爸……那個叫思晴的女孩子，她不是什么好女孩，她明明跟你了，卻還跟別的男孩子在一起玩玩鬧鬧的……那個趙航，他們倆一起出去玩過很多次，爸不忍心讓你一直蒙在鼓里……耀青，你后來也看到了，他們倆的事，趙家也是知道的，你看看趙家的態度，他們后來寧愿把兒子送出國，也不愿接受那樣的兒媳婦！” 陸耀青聽著，此時此刻，他竟有種說不出的悲涼。 這些事，整整遲了八年多他才知道！ 他還記得很清楚，當年，那段時間他非常忙，以至于有點冷落了她，他那一天他特意處理完所有人，想去找她，好好陪陪她，免得她又抱怨。 他打了她一夜的電話沒有打通，后來實在太擔心她，他就讓大哥幫忙尋找她。 清晨的時候，他接到大哥的電話，說她就在哪家酒店。 他那時候心存疑惑，卻沒有多想，到了那家酒店之后，他轉動門把，發現門都沒鎖…… 那一幕，至今想來仍然覺得刺心的痛，可他卻不知道，這背后還是自己的父親一手促成的！ 望著床上充滿歉疚的父親，陸耀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單手撐起額，眼眶里微微濕了。 他這八年多來，日子并不好過，他從未有過一刻忘記過思晴，只能靠工作來麻痹自己。他讓自己變成了一具行尸走rou一樣，他不跟國內的家人聯系，一開始只是不想讓簡思晴找到他，后來則是漸漸習慣了。這么多年來，他變成了沒有情感的機器人，活的像是在地獄里，而這兩年來，他身邊一直都有簡思晴，他矛盾又痛苦，糾結于過去她對自己的背叛，卻不知道她因為愧疚而獨自背負著那么沉痛的過去…… 陸耀青長呼一口氣，聲音冷而淡：“爸，這些事我都知道了。” 陸老爺子目光閃了閃，“耀青，原諒爸爸！” “……” 陸耀青沉默了許久，沒有看他。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外面的陽光照射進來，把整個屋內仿佛照的溫暖了許多。 當夜凌晨兩點多，陸老爺子終是熬不過去了，散手人寰。 他走的時候是帶著一絲遺憾離開的。 因為陸耀青一直沒有跟他再說一句話，他始終就陪在身邊，沉默不語。全家人都陷入悲傷之中，哀泣聲不絕。 陸耀青在江城呆了三天，辦完了陸老爺子的葬禮之后，他準備回盛京。 收拾行李的時候，陸耀宗進來了。 陸耀宗已經五十多了，身為陸家掌權人，他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他跟陸耀青說起來是兄弟，但兩人年齡相差將近二十歲，是以從陸耀青回家的那一刻起，他們兄弟倆不親近也是必然的。 他看了陸耀青一眼，見他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終是打破了沉默，“那件事，你怪不得爸。” “……” “你雖是爸在外面生的孩子，但他心底對你始終有愧疚。其實當年你媽跟爸也不算是沒有感情，爸只是像你媽隱瞞了他婚姻存在的事實。實際上，那個時候爸跟媽的感情已經破裂了，兩個人只是維持著顏面才沒有離婚。后來你媽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這事，就一聲不響地離開了，那個時候爸還不知道有你。找了你們許多年，總算是找到了，你媽不同意你回陸家，假意答應了爸的要求，卻又連夜帶著你逃了……后來的事你大概也清楚了，你媽帶著你搬去了簡家附近。從而，你認識了簡家的那個女兒。” “當年爸擔心你跟簡家女兒走不到一起，因為那女孩子太會玩，又不求上進。你又是喜歡安靜的，你們倆性格不和。” “趙航，我找過他一次，我告訴他，只要他能有辦法把簡家女兒追走，我就可以答應他父親提出的合作案。” “那一天你打電話給我，讓我幫忙尋找簡家女兒，我也是無意中發現她跟趙航在一起的，我只告訴了你酒店的名字和房間號，卻故意沒告訴你她跟誰在一起，就是想讓你認清楚那個女孩子的真面目……還有，簡家出事，因為事發突然，我們誰都沒有料到……之后，這件事就成了爸的心結，這么多年，他一直盼著你能回來，可你倒是夠狠心啊，就連兩年前回國了，都不知道回來看一眼？” 陸耀宗一個人說著，陸耀青始終就跟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 就連神情，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空洞冷寂。 陸耀宗什么時候離開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第二天清早，陸家人都還在沉睡，他單手提著行李包，步伐堅定地離開了這棟宅子。 …… 簡思晴出院之后，回到碧海藍天，卻發現陸耀青的家中始終沒人，就連愛麗絲都不在。 她傷心欲絕，一下子仿佛失去了方向一樣。 腦海之中抑制不住地在想，是不是他跟幾年前一樣，生氣地又離開了？ 一開始她只是傷心難過，后來則是悲痛欲絕，可是她在家中想了一整夜后，第二天早上，她在家里好像聽到了對面有動靜，她打開門，看到了有人帶著愛麗絲回來了。 她驚喜過望，連忙過去詢問。 這人是愛麗絲的保姆，原來這幾天陸耀青把愛麗絲托付給她了，她就帶著愛麗絲去了自己的家，今天是回來拿愛麗絲上游泳課要穿的泳衣。 簡思晴抱著愛麗絲，開心不已。 知道陸耀青不是真的離開，她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