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通靈一族的能力太過強大,打破了世間平衡,以至于引起了天罰,經歷一千年時光,他們混到現在,只剩下兩個弱小得不堪一擊的族人。 至于那個祭臺上的奇怪男人不算,他雖然仍是通靈族人,可已經不是人類了。 米天師也覺得通靈一族挺苦逼的,他不知道一千年前的通靈一族的能力有多逆天,因為現在他們就已經很厲害了??删鸵驗槿思覅柡α?,引來了天罰之劫,鬧到最后整個龐大的族群只剩下兩個族人,而且還處于隨時可能會死絕的狀態,想想就可憐。 怨不得奚老大一直想方設法地要給他老婆續命,要是這次沒有開啟安魂鄉,江郁齡可能活不了多久就會像百年前的通靈一族的族人一樣突然暴斃,死后變成聻鬼。 玄門的傳承歷史已經不可考究,不過玄門六大家族保留了很多記載玄門各族秘辛的資料,所以他們比其他的天師知道得要多。像幾個家族的老太爺,對通靈一族曾經的輝煌多少有些了解,也挺可惜這個強大的族群的命運。 這次他們進入古墓獵殺僵尸王,雖然有所猜測,倒是沒想到真的托了通靈一族后代的福能進了安魂鄉,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這次跟著進入安魂鄉的天師都是玄門六大家族的,黑龍堂的尹昱棠因為能力不足,沒有上祭臺對付僵尸王,失去了這個機會。 至于羅汩等妖,原本要算計奚辭,誰知反而錯失了這次機會,不知道他們出去后,得知后會不會悔得腸子都青了。 米天師想像黑龍堂的天師和羅魄王等妖的反應,不厚道地笑了。 一群天師一邊采集著沿途發現的靈花異草,一邊往重明鳥飛去的方向而去。 重明鳥是傳說中的神鳥,其形似雞,鳴聲如鳳,它們力大無窮,傳說中能搏逐猛獸、辟除妖物邪祟,使妖魔鬼怪不敢輕易危害人類。 雖然民間的說詞夸張了點,但這這種神鳥本性高潔,最惡污濁之物,能驚動它們的,也只有僵尸王了。 天師們都知道當時僵尸王也跟著他們一起掉下祭臺,應該也在安魂鄉。只要跟著重明鳥,應該能找到他,甚至找到通靈一族的人。 ** 昏暗的山洞中,刺鼻的血腥味掩蓋了空氣中那一絲腐臭味道。 安靜的空間里,只能聽到吞咽血液的聲音。 身穿著白衣紅袴的巫女像破布娃娃一樣被一雙冷冰的手臂抱著,抱著她的“人”埋首在她脖頸間大口地吞咽她的血。 她能感覺到身上血液漸漸地流失,可身體卻麻痹得沒了知覺,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死時,趴伏在她身上吸血的僵尸王終于停下來了。 可她并沒有因為自己還活著感覺到高興,因為她知道,僵尸王沒有像對付她的同伴一樣一口氣吸光她的血,不過是為了躲避通靈一族的追殺,需要她的血來保持體力和掩蓋僵尸的氣息,以此來混淆那些重明鳥的追蹤。 僵尸王將她隨意地丟到一旁,一雙血紅色的眸子看向洞口外。 外面的陽光終于一點一點地減弱,重明鳥的叫聲在山林中久久回絕,每聽到一聲,他的脾氣就變得暴躁。 它討厭重明鳥,已經過去一千年了,為什么這些該死的鳥竟然沒有滅絕! 感覺到重明鳥將要找到這個地方,僵尸王不得不捉起地上的巫女,離開了這個山洞,另尋一個安全的場所。 巫女脖子上的咬傷很快就愈合了,這種可怕的愈合力是僵尸王賜予她的,可能再過不久,她就要轉變成僵尸了。 不過這在之前,她知道,僵尸王會先吸干她的血。 從一開始的害怕絕望到現在的麻木,此時她只希望有個人出現,仁慈地結束她的生命,讓她不用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變成丑陋的僵尸。 巫女的驕傲,讓她寧死也不愿淪為僵尸這樣的怪物。 僵尸王帶著巫女離開后不久,重明鳥終于找過來。 一群羽毛艷麗的神鳥在山洞上方徘徊一會兒,感覺到僵尸王已經離開了,發出了憤怒的嚦聲。 尾隨著重明鳥而來的譙笪灃帶著兩個族人進來,他蹲下身用手指輕輕捻了下地上的泥土,上面有幾滴混進泥中的血液,難以察覺。 查看完,譙笪灃說道:“他們應該離開半個小時,那個巫女很快將要尸化。” 郁齡和聶譙笪對他的判斷沒有質疑,這一路上,這位一千年前的通靈一族的祖宗給他們展示了他強大的追蹤能力以及判斷力,將那只僵尸王追成了狗,想必再過不久,就能將它找出來了。 三人出了山洞后,就見在周圍徘徊的重明鳥朝著夕陽落山的方向飛去,艷麗的尾羽劃過森林,留下一道迤邐的霞輝,美麗得如夢似幻。 譙笪灃眺望片刻,轉頭對兩個小輩說道:“太陽快要落山了,夜晚對僵尸的限制沒有白天時大,你們小心一些?!?/br> 郁齡和聶譙笪同時應了一聲。 第238章 夕陽一點一點地隱沒在灰蒙蒙的霧中,天邊的色彩慢慢暗下來。 夜幕降臨。 很快,黝黯的夜空中,星子像突然掉落在黑絨布上的鉆石,璀璨閃爍,變成一條縱橫在夜空中的星河,皎潔的明月在樹稍頭露出半個身體。 郁齡靠坐在樹下,忍不住抬頭看著天空,漸漸地被這樣的景色所迷。 “郁齡,吃點東西?!?/br> 聽到這道溫柔和緩的男聲,嘴角下意識地抿出一個微笑,她抬頭望去,當看到月色下,縱使穿著一襲血色長袍依然美好如仙人的男人,頓時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他的聲音和奚辭其實并不像,甚至連語調都有些不同,可那一瞬間,那溫柔的聲音,讓她真的以為是奚辭找到她了。 分開到現在,她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小時,應該不長,可卻讓她覺得已經過了很久。 她很想奚辭,看不到他,她心里悵惘又思念。 似乎是感覺到她的失望,他蹲下來,將手中用葉子裝著的野果遞過來,溫聲道:“吃點吧,別餓壞身體?!?/br> 郁齡默默地接過,說了一聲謝謝。 聶譙笪坐在不遠處,看了他們一眼,安靜地吃著屬于自己的那份食物。 給她送完水果后,他并沒有離開,反而撩起衣袍坐到她身邊。 郁齡忍不住看他,這人看起來就像千年前那些世家精心培養的貴公子,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合乎世家公子應有的儀態風姿。 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千年前古老的世族環境中熏陶教養出來的世家公子。 可這會兒,他席地而坐的動作是如此的自然,身上那件衣袍已經沒有了初見時的纖塵不染,肩膀上破了一個洞,周圍血漬斑斑,又臟又皺,連額頭勒著的抹額都沾上了血漬,狼狽不堪。 他對此一片坦然,隨遇而安,整個人依然如此的高華矜貴,坦蕩而清雅。 “剛才,你是不是以為我是那個保護你的妖?”譙笪灃含笑問道,問得非常直接。 剛才她抬頭時唇角邊乍然露出的笑容,像個幸福的小姑娘,因為心上人的到來乍然而綻的歡喜。 郁齡收回目光,捏起一顆不知名的野果默默地啃著充饑,慢慢地嗯了一聲。 譙笪灃忍不住笑了,“他變成人類時,一定是個非常溫柔的男人。”不然她不會聽到他的聲音,就是這種反應。 不過再溫柔的妖,本性都是冷漠自私的,妖的本性千百年不變。 郁齡沒想到他這么細心,沒有吭聲,算是默認了。 譙笪灃坐在她身邊,悠然道:“妖也好,人類也罷,只要你喜歡他,他對你亦然,兩相情悅,沒有什么不好。” 這位通靈一族的老祖宗挺開明的,郁齡對他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他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溫柔了歲月時光,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他。 只是傾聽他說話,就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放在他身上,整顆心變得安寧。 她知道,在千年之前,人類和妖魔鬼怪是天然對立的關系,作為通靈一族的人,有除妖降魔的責任。只是千年過去,世界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人類和妖簽定了和平共處協議,妖可以公然進入城市,與人類和平相處。 這位老祖宗沒有接觸過千年后的人類世界,卻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是個心胸豁達之輩。 郁齡吃了一個水果,見他手中拿著一根草篾,悠然地望著月亮升起的地方,忍不住遞了一個水果過去給他。 “謝謝,我不餓。”他微笑著拒絕了,見她一臉不信,并未解釋什么,指著月亮說道:“安魂鄉的月,總是那么教人懷念?!?/br> 聶譙笪聽到這話,抬頭看向枝頭上的月亮,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 郁齡卻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她從小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長大,除了苦惱那些總會嚇她的妖魔鬼怪外,就沒有太大的煩惱了。她并不用背負通靈一族沉重的命運,甚至沒有人告訴她這些東西,直到去年九月份之前,她都不知道這個世間有一個神秘的族群。 相比之下,從出生伊始就背負著通靈一族命運長大的聶譙笪就顯得可悲可嘆,他所做的一切算是情有可緣——雖然這些都讓她十分討厭。 可恨之人往往有可憐之處。 比起聶譙笪,姨父和她,確實是幸運的。 “郁齡,你覺得呢?”譙笪灃溫和地問她。 郁齡想了想,很坦然地說道:“我還是不明白,這個地方怎么會有太陽月亮這種自然現象,很不科學?!?/br> 正在傷感的聶譙笪:“……” 文藝中的千年古人:“……” 半晌,強大的千年前的通靈一族的先祖說道:“這世間有很多事情,是沒辦法解釋的,你只要知道,紅塵俗世,很多東西存在即是合理。你只要這樣想,就不會疑惑了?!?/br> 這下子輪到郁齡無語了。 她覺得這位先祖果然是非常人,這邏輯、這理所當然的話,多有說服力,讓人無法反駁。 或許,也是這樣的強人,當初才會選擇變成這非人非鬼的樣子,進入秘室沉睡,守護先祖們留下的封印錦盒。 堅守千年,不改初心。 吃完水果,聶譙笪站起身來,說道:“先祖,可以走了?!?/br> 譙笪灃則看向郁齡,對于通靈一族現在唯一的女孩子,他擁有無以倫比的耐心,總是忍不住要照顧她,不教她受一點傷害。 郁齡很干脆地站起來,表示自己已經休息夠了,可以繼續去獵殺僵尸王。 譙笪灃像個長輩一樣摸摸她的腦袋,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 月入烏云,風動,樹搖,整個天地突然變得陰冷起來。 郁齡不由得有些緊張,身體下意識地僵直。 直到月亮重新從烏云中出來,柔和的月輝灑在大地上,世界重新變得溫柔靜謐,終于看清楚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鬼,一襲威風凜凜的戰袍,襟口和腰間的紅纓猶其惹眼。 他的面容慘白而僵冷,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是鬼類特有的森冷。 “外公!” 郁齡又驚又喜地叫了一聲,毫不遲疑地撲進他懷里。 郁天競攬住她,輕輕拍了下她的背,只一會兒,便將她推開。 他是鬼王,雖然可以收斂身上的鬼氣,可周身的陰氣過重,對人類的身體健康仍是有影響,最好不要輕易接觸。 郁齡被他推開后,卻不肯放開他,伸手巴巴地抓著他的衣袖,抬頭看他的臉,發現他的雙眼不再渾濁,恢復清明,心里不由得歡喜起來。 雖然不知道外公能清醒是因為修羅目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來到通靈一族的故鄉——安魂鄉,可只要外公能恢復意識,不會轉化為聻鬼,她就高興。 郁天競見她像小時候一樣喜歡抓著自己的衣袖,眼神變得溫柔,并未再拒絕,抬頭看向在場的兩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