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郁齡感覺到裸露在外的皮膚在這樣的陰氣中都麻木了,看著周圍那些密密麻麻的鬼,深刻地意識到鬼有道行和沒道行的區別。 當初在墓園里,雖然也是鬼山鬼海的,可那些鬼都是被圈在墓園中沒有什么道行的,就算混進了一個厲鬼,也不成氣候,所以當時并不算太驚險。可這里的鬼,都是有道行的,而且還是膽大妄為的,徘徊在周圍明顯地用一種惡意的視線覬覦著她,時不時地撲過來,想要抓去她一塊rou似的。 又有一只鬼從半空中撲過來,郁齡側身一躲,那只鬼的利爪堪堪擦過她的頭發,抓落了幾根發絲。 鬼太多了,而且這些鬼都是被鬼藤驅使豢養的,明知道面前的人不能惹,依然敢悍然出手。 奚辭抽出一把桃木劍,在手中惦了惦,然后朝周圍的鬼和氣地笑了笑,便毫不猶豫地大開殺戒。 一陣鬼飛鬼跳后,大半的鬼都在桃木劍下化為一陣青煙消失,剩下的那些鬼終于嚇破膽,明白眼前這只大妖的兇殘,終于也不敢再用覬覦的目光盯著郁齡看了。 這些鬼紛紛退開,露出一條通道。 奚辭收起桃木劍,像變戲法一樣將它置于雙手一合,那桃木劍就化為一把姆指大的短劍,被他收進挎包里。 解決了這些層出不窮的鬼后,奚辭拉著郁齡繼續前進。 郁齡忍不住朝他攜帶的挎包瞅了瞅,終于明白為什么那些天師和妖總能從身上掏出這么多東西來了——明明他們帶的背包看起來真的不大,原來還有這等奇特縮小的術法。 “只是一種障眼法罷了。”奚辭笑盈盈地和她解釋道,“只要是玄門的人都能學會,不過只能作用在一些玄門的法器上,普通的東西可沒辦法縮小裝走,不然這世界就要亂套了。” 郁齡剛腦補了下小偷要是學會這種術法,偷東西時不管是多大的東西,只要縮小拿走就行了,聽到他這話,不禁為自己的腦補有些臉紅,輕咳了一聲。 又走了一會兒,奚辭突然停下來。 郁齡以為又有什么情況,身體緊繃起來,下意識地朝四周張望。 氣死風燈里的火光突然閃爍起來,她下意識地掐緊手中的渡厄鈴,心中微悸,還未看清楚,就聽到一聲啪的聲響,破空聲響起時,奚辭已經摟著她后退幾米。 一道尖厲的鬼哭狼嚎聲響起,奚辭揮手,幾個草人疾飛而去,擋住了那來自半空中的密密而來的攻擊。 半空中,長長的黑影張牙舞爪地舞動著,他們站在這黑影面前,顯得如此的渺小。 這一系列的情況發生得非常突然,不到幾秒鐘又結束了,郁齡只覺得一陣茫然,壓根兒沒反應過來。 等她反應過來,就著氣死風燈的燈光,隱約能看到不遠處那一坨巨大的黑影,看著有點像昨晚追得她和陳明明狼狽逃躥的鬼藤。 它看起來虛虛實實,并不真切,渾身黑黝黝的,就像一種沒有枝葉的藤蔓,近距離之前,能感覺到它身上散發著不祥的氣息,似乎和前晚在酒店差點被婁悅捉住又被一個女鬼救走的東西很像,又比那個東西更可怕。 難不成這就是鬼藤? 奚辭的目光在周圍逡巡了下,突然開口道:“郁天競,是你吧?” 郁齡愣了下,抱著氣死風燈,雙目灼灼地在周圍尋找,可惜周圍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到。 奚辭手指一彈,突然半空中轟的一下出現一縷燃燒的符火。 這縷符火并不算太明亮,從半空中飄落,終于讓郁齡將周圍看得清楚。 郁齡首先看到的是面前那株巨大的鬼藤,它高達十來米,不見葉子,那些長長的條藤,在夜色中張牙舞爪,就像數不清的頭發,虛中還實,中間有一條非常粗壯的藤條,那上面有一只巨大的鬼眼。 鬼眼半睜半閉,似乎醒未醒,讓人望而生寒。 鬼眼之下,還有一具血rou模糊的尸體,那尸體懸在半空中,被無數的細小的藤條穿透身軀,殷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順著藤蔓滴落到在地上。 從尸體上破碎的衣服中可以知道,這人應該是另外一名天師,已經隕命此地。 郁齡看得駭然,覺得連空氣都透著一股惡心的味道。 只是明明眼前這一幕是如此的可怕,她卻硬生生地逼著自己沒有轉移目光,接著目光落到鬼藤之下,一道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來。 纓紅色的戰袍,手持長.槍,慘白僵冷的面容,一雙渾濁的血紅色眼睛…… “外公。”郁齡輕輕地喚了一聲,還未來得及高興,對上那雙眼睛時,不知為何,手腳不聽話地開始發冷。 他對她的聲音置若罔聞,一雙沒有感情的渾濁眼睛淡淡地掃來,陰冷地道:【爾等何人?】。 第142章 奚辭看著站在鬼藤下的鬼王,忍不住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像是嘆息著說道:“郁天競,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郁齡有些焦躁,她也想問,外公怎么會變成這樣了? 上次在烏莫村時,外公雖然也是身不由已,但至少前塵往事皆記得的,神智清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現在看他,一雙眼睛是污濁的血紅色,已然認不出她的樣子,模樣也頗為兇狠,一身鬼氣翻滾著,好比那厲鬼,兇戾非常,隨時可能暴起攻擊。 和他一比,蘇鸞確實顯得溫和多了,怨不得蘇鸞先前說不是對手。 外公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直覺的,郁齡覺得和幕后那些將外公煉成鬼王的人有關,難不成是那什么黑龍堂? 一時間,郁齡心里又有些后悔,沒有在離開s市后,繼續關注異聞組那邊的信息,也不知道那邊對于黑龍堂這個非政府的天師組織查得怎么樣了。 郁天競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看著他們,那雙眼睛非常污濁,像蒙上了一層紅色的陰霾,不若在烏莫村時的清明。他的神色陰冷僵硬,沒有絲毫的容情,開口道:【此地不是爾等該來之地,迅速離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外公……” 郁齡正欲開口,奚辭將她掩到身后,和氣地問:“郁天競,你還記得什么?” 郁天競不語,雙目冷厲地看著他,握著長.槍的手極緊,確定這兩個是入侵者后,直接揮起長.槍.刺過來,銳利的槍頭遙遙地指向奚辭。 他身后的鬼藤張牙舞爪地晃動著,仿佛示威一般將周圍的地面拍得啪啪作響,泥土翻飛,卻不敢冒然上前。這鬼藤仍記得昨晚就是這只妖直接捏爆了它的一條鬼枝,鬼枝爆炸那種可怕的痛苦仍記得,所以本能地不敢攻擊。 郁齡從奚辭身后探出頭,瞅著她外公,越看越難過,忍不住小聲問道:“奚辭,外公到底怎么了?他認不得我們了?” 奚辭嗯了一聲,說道:“看情況,他已經不記得前塵往事了。” 雖然已經有猜測,但聽他這么說,郁齡仍是很難過,抿了抿嘴,繼續問,“那有什么辦法能讓他恢復?還能恢復么?” “難說,我對鬼類沒有什么研究,這種事情可能要問天師才行,或許天師有辦法吧。”奚辭對她有問必答,說到這里,不由得笑道,“看來這里的事情不能善了了,郁齡,等會兒你小心一點。” 郁齡應了一聲,心情非常低落。 就在她心情低落時,突然外公已經手持長.槍.刺來,奚辭長臂一探摟著她后退。 那一槍勢如破竹,威逼而來,鬼氣森然,凌厲非常。 退到一個安全距離后,奚辭不再后退,徒手接住那槍頭。 一妖一鬼,就這么對峙起來。 鬼藤見狀,終于不再安靜,那如發絲般漆黑的黑色藤蔓如若有生命般揮舞起來,眼看就要趁機朝這兒抽來時,一陣叮鈴鈴的聲音響起。 清脆的鈴聲有節奏地響起,朝著周圍蕩漾而去,帶著一種安撫天地的氣息,渡難解憂,將天地間混亂逆流的天地之氣撫順,連這漫山高野的鬼霎時間都消去了滿身戾氣,變得溫和許多。 鬼藤頓了下,中間粗大的藤蔓中的那只鬼眼不由自主地瞇了幾分,連半空中懸著的那流血的尸體也慢慢地丟下來,不再吸食尸體上的鮮血。 奚辭突然微微笑起來,眼睛瞬間從黑色變成了濃麗的紫,眼尾處紫色的脈絡蔓延,像一副妖嬈綻放的圖騰,一身妖骨錚錚,妖氣彌漫而去,驅除了幾分森然鬼氣。 他握住那桿槍頭,用力地推了過去。 郁天競倒退而去,長.槍插.入地下,整整后退了五六米才停下來。血紅色的眼睛依然污濁不堪,盯著面前的妖,再次邁步朝前刺來。 奚辭雙手一合,手中多了一把青銅長劍,錚的一聲攔下那柄長.槍的攻擊。 郁齡嘴角翕動,默念著晦澀的咒語,不斷地驅動渡厄鈴,清脆的鈴聲在這山林間一遍遍地蕩去,每轉動九個極數,就是一個周天,每一個周天過去,空氣便清明一分,陰氣也被逼退幾分。 那鬼藤的鬼眼在渡厄鈴的鈴聲中慢慢地閉上,直到還有一絲縫隙時,鬼藤突然受到什么刺激,發狂起來,巨大的身軀扭動著,那長長的藤蔓拍擊著周圍,所過之處,凡是周圍的鬼都被鬼藤卷起來。 鬼藤黑乎乎的一坨身軀中,突然露出一個血紅色的大口,那些被藤蔓抓住的鬼,都被吸進這個血盆大口中。 它正在進食。 郁齡看得駭然,一時間弄不清哪里出了錯誤,原本渡厄鈴已經可以安撫住它不讓它來搗亂,為什么最后它又發狂了。 鬼藤已經發狂了。 鬼藤開始無差別地攻擊,一邊攻擊一邊進食,擋在郁齡面前的草人很忠實地守護著她的安危,可惜草人能力有限,并不能完全擋下,承受幾次鬼藤的拍擊后,身體就散了,重新變成姆指大的小草人。 郁齡不斷地后退。 奚辭一劍格外刺來的長.槍,抽身折回郁齡身邊,長劍揮去,斷下了鬼藤一條鬼枝,拉著她后退,離開鬼藤的攻擊范圍。 一陣凄厲的慘嚎聲像魔音一樣灌耳。 郁齡差點摔了,手上的動作也頓了下,聽到奚辭擋著那些鬼藤叫道:“郁齡,不要停。” 她勉強站住,滿頭大汗地舞動著手中的渡厄鈴,鈴聲有節奏地持續著。 這時,一支長.槍朝她的心口刺來。 郁齡猛地抬頭,看向對面的鬼王,那槍頭在她心口前堪堪停下,槍上的紅纓不斷地顫動著。 “外公。” 郁齡朝他叫道,看向他的眼睛,他眼里那些污濁的血紅色退去了許多,眼里恢復一絲清明。 【郁……齡……】郁天競困難地開口,一臉痛苦的神色。 郁齡還來不及高興,又見那血紅色重新涌上,布滿了他的眼睛,長.槍就要再次刺出時,奚辭伸手一拍,將它拍開了,同時再次斬下一根朝這兒抽來的鬼藤。 郁齡很快就發現,渡厄鈴的鈴聲似乎對外公產生很大的影響,能讓他眼睛的污濁血色退去幾分,恢復些許清明。只是她的能力有限,效果只有幾秒,很快又失去效用,不過縱使如此,已經讓郁齡看到了一份希望,就算累得滿頭大汗,她也沒有停下驅合渡厄鈴。 鬼藤發狂的威力非常巨大,又有郁天競這個鬼王的戰力,一時間場面變得非常混亂。 奚辭此時已經完全恢復成妖類的樣子,他顧忌著不想傷了郁天競,是以不敢真的動手,又要護著郁齡,不免有些束手束腳的。 這時,郁齡也感覺到累得不行,原本有節奏的鈴聲慢慢地雜亂起來,聲音也跟著變小。 奚辭看她一眼,發現她已經要達到極限了,干脆收起長劍,一把扛著郁齡就跑。 郁齡懵了下,手不由自主地停下來。 “外公怎么辦?”郁齡一邊喘氣一邊問。 “先看情況吧。” 奚辭說著,一邊跑一邊在腦子里琢磨著郁天競的變化。 后頭追著一株巨大的鬼藤和一個鬼王。 如果是普通人絕對跑不過鬼藤和鬼王,不過妖的速度一般非常快,又有得天獨厚的體魄,所以奚辭還算游刃有余。 讓他苦惱的是,如何在不傷及郁天競的情況下,將那株覬覦郁齡的鬼藤給解決了。 此時的情況,顯而易見,郁天競是守護這鬼藤的鬼王,如果想要消滅鬼藤,必須要過了郁天競這關,可偏偏他是郁齡的外公,而且還是受控于人,不能傷他太重。 腦子千回百轉,奚辭便決定先回峽谷口那邊,這里的陰氣太重,又有一個聚陰陣,只要不離開,鬼藤和郁天競都可以源源不斷地補充陰氣,和他們繼續纏斗毫無益處。 不知跑了多久,突然見前面有一盞氣死風燈,像一個方向標般,奚辭加快了速度朝那兒跑去。 漸漸接近時,就見手持著氣死風燈向這兒走來的婁悅。 婁悅已在郁齡驅使渡厄鈴時就感覺到山中的天地之氣在變化,她先前為了救蘇鸞送出來的天師時花了一些時間,等將他的情況勉強穩住后,就直接和蘇鸞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