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這想法剛起,就感覺到奚辭抱著她一起摔了下去,他們的身體急速下降,風從口鼻耳朵灌進去,連眼睛都受到了影響忍不住閉上眼睛,臉皮一陣生疼生疼的。 在這樣可怕的下降速度中,她的五感都有幾分缺失,隱約感覺到奚辭將她緊緊地護到懷里,可縱使如此,在這樣的下降的壓力下,人的身體根本受不住,腦袋一陣陣窒息,整個人都有些渾沌起來…… 第111章 世界是一片碧翠流云般的濃綠,她心里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是在一片密林之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跑到這樣的地方來。 “……你是誰啊?你為什么不說話?你生病了么?” 她開口問道,聲音是孩童特有的軟糯,說得急了,還有些含糊不清。 她既是害怕,又忍不住好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半躺在一片密密麻麻地交錯著的藤蔓之上的人。那漫天的翠綠,如同綠色的汪洋,一朵朵如同紫水晶般美麗的花點綴其中,就像綠色的天空中點綴的星子一般,非常地漂亮,讓她甚至忍不住想要伸手揪上一朵來玩。 如同每次卻田邊玩耍時,看到開得漂亮的野菊花,她總會揪上兩朵。 她的手才伸出去,就被不知道從哪里躥來的一根小藤拍開了。 那小藤條又細又韜,拍在手上格外地疼,帶著rou渦渦的小手瞬間就出現一道紅痕,慢慢地腫了,隱有血絲滲出來,在柔嫩的肌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她不知道為什么那藤蔓會打她,心里有些委屈,捧著自己泛疼的小胖手,要哭不哭的,眼睛迅速地凝聚了眼淚,眼看著就要滾下來。 可是沒有人心疼她,外公不見了,阿婆不見了,爸爸mama也不見了…… 她吸了吸鼻子,沒有爸爸mama在,她不敢哭,忍不住又看向躺在密集的藤蔓上的人。 他應該是個男人,因為他的胸前是平坦的,mama教過她,胸前平平的是叔叔。可是他的頭發很長很長,像絲綢一般光滑柔順地鋪到那些碧翠的藤葉上,因為他半躺的姿勢,那長長的頭發遮住了他的半邊臉,另外半張臉卻顯得有些古怪。 那半邊臉的輪廓非常漂亮,昳麗之極,皮膚白晳得沒有一點瑕疵,甚至連細碎的絨毛都看不到,如一塊軟玉般無瑕細膩,也因為如此的細膩,才顯得那眼尾處橫生的紫色紋路是如此的古怪,它們就像從皮膚里長出來的一般,勾繞成一種圖騰,說不出的邪惡。 他安靜地躺在那里,閉著眼睛,眉長非常地細長,斜飛入鬢,唇色殷紅得仿佛沾了血一般,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邪惡而可怕的。 她眨也不眨地盯著他,軟糯糯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響起:“外公不見了……他們說外公死了,什么是死?死了以后,我以后就再也見不到外公了么……外公死了,阿婆和mama都哭了,沒人陪我玩,我找小兔兔玩,可小兔兔咬我……我找不到爸爸mama了……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么?我想爸爸……爸爸明明說會送我去幼兒園的,爸爸真壞……” 說到最后,她開始哽咽起來,終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抓著那人垂落在地上的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很怪,長長的,滑滑的,天氣那么熱,他還穿那么多…… 在她抓上那片衣料時,一直閉著眼睛的人終于睜開眼睛。 那是一雙紫色的眼睛,濃艷的紫色,有些渾濁,邪異非常,里面沒有絲毫的情緒,只剩下一片無機質的冰冷,垂眸看著她。 她心里是害怕的,本能地感覺到不安,忍不住叫囂著快點逃,可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她眨了眨眼睛,非常愚蠢地往他身邊靠過去,蹲在他身邊,含含糊糊地道:“叔、叔叔……我想爸爸mama了,可以帶我去找我的爸爸mama么?mama找不到我……會哭的,我想mama了……” 那人沒有說話,依然用那樣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看著她,如同看著螻蟻。 直到一股清風吹過,帶來了如血液般甜膩的氣息。 她驚懼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害怕地尖叫起來,身體已經被什么東西卷到了半空中,那人伸出一只非常美麗的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制止了她的掙扎。 有什么東西破開了她的皮膚,血腥味在空氣中漫開,整個世界都是一片血色。 她疼得尖叫大哭,害怕得瑟瑟發抖…… ** “啊——” 郁齡短促地尖叫一聲,猛地睜開眼睛,心臟一片悸動,滿臉大汗地坐了起來。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明白自己這是做了個惡夢了。 夢里的事情非常清晰,醒來還能清楚地記得,就好像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夢里的時候,分明就是三歲,三歲的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玩了,找不到爸爸mama,心里十分害怕,然后好不容易見到一個人,可是那個人……那真的是個人嗎? 那個人……不,他應該不是人,她還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被冰冷的尖刺劃破時,那人抓著她流血的手吸血的恐懼。他長成那樣,又會吸血,除了成精的妖怪還有什么? 這個世界不只有人類,還有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妖魔鬼怪。 下意識地摸著在夢里流血的手,那里一片光滑,不說流血,連個疤痕都沒有。沒想到竟然做了這樣的夢,她覺得這個夢真是不祥。 突然,她頓了下,猛地回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情景。 那時鬼墓震動,周圍轟隆隆之聲不絕于耳,好像鬼墓要塌陷一樣,那樣浩大的聲勢,如同要毀天滅地一般。當時奚辭抱著她逃離,后來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兩人一起往下掉,雖然有奚辭護著她,可當時下降的速度太快,加上后來著地時她不小心磕了一下腦袋,就這么昏過去了。 暈過去后呢? 想著,她忍不住翻身而起,等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時,又懵了一下。 她此時坐在一個非常空闊的地方,好像是一個長達百米寬的通道,兩邊是一排排雕著各種修羅惡鬼像的巨大石柱,高達百米,一直延伸到屋頂。柱子壁上掛著壁燈,這壁燈像古代的琉璃羊角燈樣式,亮著一縷縷青幽色的火光,照亮了四周。 此時她就坐在正中央,地面是光滑的漢白玉石,冰冰冷冷的,寒氣拼命地往身體里入侵,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通道很長,長得她幾乎看不到盡頭,兩邊是高大粗壯的石柱,顯得被遺棄在這里的她格外地渺小。 她怎么會在這里?這里是什么地方?奚辭呢?難道她昏迷時發生了什么事情? 郁齡不知道發生什么事情,四周太過安靜,奚辭又不知道去哪里了,讓她心里有些不安。她定了定神,先是檢查了下身體的情況,除了有點冷外,并沒有什么異常,最多先前磕到腦袋時有點兒脹外,還算不錯。 當即爬了起來,先看了下手腕上的機械表,發現表上的時針和分針秒針一下一下地彈跳著,指的是四點三十分,她知道現在根本不是這個時間。機械手表的異常,讓她沒辦法猜測現在是什么時候。 想了想,又從背包里拿出一方玄門之人特地做的指南針,上面的指針不斷地旋轉著。 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沒什么用。 她已經能確定自己現在還在鬼墓之中,米天師說過,陽間的東西在陰間可沒有什么太大的用處,不能用常理推測,這也是鬼墓危險的一個原因。 在背包里扒拉了下,郁齡忍不住嘆氣,果然離了奚辭,她這普通人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當下她將纏在手臂上的渡厄鈴擼下,扣緊在手指上,然后又摸出一條奚辭給她準備的巧克力吃了補充點糖份,順便再喝了口水。 她攜帶的背包很小,裝的東西不多,都是奚辭給她準備的。郁齡看了下,一把看起來很古老卻鋒利的青銅短劍、一把泡過符水的桃木短劍、兩個草人、幾張黃符、一個小巧的手電筒、幾條巧克力、幾包奶油小面包、一瓶水。 吃完巧克力后,她忍住害怕,隨便挑了個方向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走到盡頭,盡頭是一扇同樣雕著惡鬼修羅像的門,看起來非常厚重,可是她輕輕一推,它就開了。 郁齡嚇了一跳,她活了二十幾年,直到三個月前都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不過的普通人——最多只是能看到鬼罷了,雖然姨父聶雍和是個考古學教授,但她連古墓都沒有去過,對這些方面的事情知之甚少。這里雖然是鬼墓,可也是墓,估計都是差不多吧…… 算了,不能用常理來解釋就不解釋了。 這樣想著,她依然邁了進去。 一路走來,只見四面的墻壁上都有點燃的壁燈,好像有人專門打理似的,說不出的古怪。那壁燈并不明亮,照得四處昏昏暗暗的,安靜的空間里,只有她的腳步聲輕輕地響著,連鬼都沒有看到一只。 又穿過了幾扇門,郁齡自己都不知道轉了多久,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聲響,心中一喜,忙不迭地往聲音去跑去。 等那聲音越發的清晰時,她判斷這是一種打斗的聲音,因為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也怕自己冒然跑過去會遇到什么危險,眼睛一轉,探頭看到一些靠著墻而立的石像,朝那兒小心地溜過去。 她借著高大的石像掩護,往前走了一會兒,穿過一扇高大的宮門,小心翼翼地探頭。 這里是一個類似于宮殿的地方,最里面的地方有一個高臺,高臺上擺了三副石棺,石棺旁站著幾個身披甲衣、手持長.槍的戰士,他們臉上戴著猙獰的鬼面面具,看不出是人是鬼。 郁齡一眼便看到了石棺前的中央,有打在一起的人,一個是身材高大、渾身肌膚是青黑色的鬼怪——或者是鬼尸,一個是…… 當看清楚那和鬼尸交手的人的模樣時,郁齡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人對背著她,頭發很長,烏黑的青絲長到小腿處,如絲如稠,光滑柔順。接著,郁齡在那人偏首避過那鬼尸的爪子時,恰好看清楚了他的側臉,那從眼尾處蔓延的紫色紋痕脈絡,如同邪惡詭異的圖騰,和剛才夢里看到的那只吸她血的妖一模一樣…… 她心里倒抽了一口涼氣,仍記得在夢里這只妖有多可怕,輕易地抓著年幼的自己就像抓小雞崽一樣,他的眼睛沒有絲毫的感情,還會喝她的血…… 渾身的血液都有些冷,她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終于鎮定下來,小心翼翼地沿途返回,遠離這里的危險。卻不想剛退到一半,那守在石棺前的那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鬼面人突然轉頭看過來,揮起手中的長.槍,躍下了高臺,朝她所在的地方刺來。 郁齡再也顧不得隱藏,轉身就跑。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響著,她好像聽到了奚辭的聲音,扭頭看去,只見幾個手持長.槍的鬼面人跑得飛快,手中的長.槍朝她撲來,她險險地避開了,能聞到這鬼面人身上那種化不開的腥臭氣,越發的不敢停了,沒頭沒腦地往前跑。 當看到一個入口就扎了進去,只聽得轟隆隆的聲音響起,一道石門從上方降下,將那追過來的鬼面人擋住。 “郁齡!” 真的是奚辭的聲音! 郁齡猛地轉身,可那石門已經降下了,她撲過去猛拍,這石門紋絲不動,將耳朵貼過去,根本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郁齡郁悶得差點要伸爪子撓墻,這門的隔音效果未免太好了。 她仔細回想了下,門后那邊,除了那個在夢里吸她血的妖外,還有追著她的幾個鬼面人,一個糾纏著那只妖的鬼尸,面對這些東西,奚辭一個人能應付得過來么? 既管心里郁悶得不行,郁齡也得振作起來,開始檢查這門是不是有什么機關。 可惜檢查過后,郁齡仍是沒找怎么打開這石門的決竅,心里郁悶得不行,只好轉身打量這石門后的地方。 這是一間很小的臥室,比起先前那個放著石棺的宮殿,這里小了很多,擺了很多陪葬品,看著那些器具,都是古色古香的,看著十分陳舊,一時間也說不清楚這些是哪個朝代的東西,更不知道是人間的東西還是陰間的東西。 郁齡不敢輕易地碰觸它們,在臥室里轉了下,終于在臥室一側的一個小房間里發現一扇門。 她伸手輕輕地推開,門發出一陣牙酸似的吱呀聲,緩緩開了。 郁齡探頭看了看,發現是一間比剛才更大一些的臥室,被弄得有些沒轍。 這間臥室的陪葬品也很多,琳瑯滿目,就這么大咧咧地擺在架子和桌子上,仿佛在誘惑著人趕緊去將它們都打包帶走。這種情況真是說不出的古怪,反而讓人不敢輕易碰觸它。 郁齡直接無視了,在臥室的另一側找到了一個小門,推門出去。 暈暈乎乎地轉了一會兒,終于來到一條不知通向什么地方的通道,通道兩邊的墻壁上同樣點著古老的壁燈。 仔細探查了下,沒有感覺到什么危險,郁齡小心地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就聽到一陣咚咚咚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有些沉悶,仿佛是隔著厚重的石墻傳來的一樣,震得人心慌慌的。郁齡深吸了口氣,走了大約百來米,終于走到通道的盡頭,盡頭轉角處有一個入口。 她小心地走過去,照例是先探頭觀察一下,哪知剛探頭,就和一張腐爛了一半的臉對個正著。 腦袋木了一下,回過神時,手中的那把桃木短劍已經快準狠地揮了出去,恰好劃在那張臉上,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那東西倒退了幾步,整張臉都被桃木劍傷得血淋淋的,那腐爛的皮rou又掉了幾塊,腥臭味在空氣中彌漫。 郁齡差點嘔出來,手心里都是汗,定睛一看,終于發現眼前這被她傷了的東西其實算是個人。 或者說已經變成僵尸的人,她認出這僵尸身上穿的衣服,正是異聞組的天師穿的長衫,它的背上還負著一把桃木劍,證實了它的身份。只是這張臉已經血rou模糊的,看不清楚長相,倒是不好判斷是哪一個天師。 異聞組的天師竟然變成了僵尸……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郁齡心里驚疑不定,思索間那齜著牙的僵尸又撲了過來,趕緊扭身躲過,轉到它身后伸手抽出它背上的那把桃木劍,干脆利落地捅進了它的身體里。 那僵尸緩緩倒下。 桃木克邪,對殺死僵尸也有用處。 郁齡抽出桃木劍,看著那撲倒在地上的僵尸,默然了會兒,才有些疲憊地走開。 雖然知道鬼墓的危險,可是她沒想到,原來真的會死人,死了的人甚至會變成僵尸。人死后變成僵尸有很多原因,除了被穢氣入體污染外,還有被高級的僵尸尸毒污染,或者是厲害的鬼煞都可以將人變成僵尸。 明白了這鬼墓的危險,她絲毫不敢大意,循著那沉悶的聲音小心地往前走,遠遠地就聽到一道凄厲的聲音。 “昱棠——” 郁齡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么事,趕緊向前跑去,等她穿過一道門,就看到婁情渾身是血地被尹昱棠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