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那東西不過三十四厘米高,一顆碩大的腦袋下,是干扁枯瘦的四肢,肌膚是灰褐色的,上面布滿了凸起的筋絡,結合在一起,宛若一個畸形的嬰兒,形狀恐怖,教人一眼便生懼。 郁齡心臟縮了縮,整個人都僵硬了。 過了會兒,她深吸一口氣,趿鞋下地,朝那東西一腳踹過去。 那東西被踹到了墻上,狠狠地砸在那里,趁它還沒反應過來,她又抄起掃帚,干脆利落地將它叉到窗口丟出去,然后一把將窗子關了,拉上窗簾。 “阿齡,怎么了……”外婆覺輕,被驚醒了。 郁齡放下掃把,很平靜地道:“阿婆,沒事,我在趕蟲子。” 外婆聽了,又躺下,說道:“你明天要去相親,趕緊睡吧,休息好才有精神。” 郁齡嗯了一下,這才躺下。 第二天,郁齡的精神不太好,臉色有些憔悴。 “沒睡好?”外婆盯著她的臉,“要不要去酒店補眠?” 為了照顧外婆,又不想住到親戚家中,所以郁齡在醫院附近的酒店里開了間房,如果不用陪夜的時候,都是在酒店里休息。 郁齡搖頭,“不需要,我到時候補點妝就行了,阿婆,今天想吃什么早點,我去給你買。” 外婆拗不過她,只得作罷。 不過等護工阿姨過來,外婆還是讓她去酒店休息,讓她待會相親時能有點精神,雖然這次的相親有點戲劇性,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試探行為,但好歹是六嬸介紹的對象,多少給男方點面子。 到了十點半,郁齡便出門了。 打車到老北一街時,還有五分鐘就11:00了。 郁齡剛下車,就聽到六嬸的叫喚,見六嬸已經到了,正在街口等她。看樣子六嬸也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上正式場合才穿的一件比較貴的裙子,看起來非常有精神。 六嬸將她打量一番,雖然郁齡的打扮和平時差不多,但她的容貌和氣質擺在那兒,身材也好,隨隨便便穿,都比小縣城里的女孩子要多了點特別的味道,格外地吸引人,讓人不得不贊一聲好。 “不錯,很好看。”六嬸笑著夸了一聲,見她眼底有些青色,問道:“昨晚沒睡好?又陪夜了?” 郁齡嗯了一聲,沒有多作解釋。 六嬸知道她的脾氣,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挽著她一起進了咖啡館。 咖啡館的服務人員過來,問清楚后,帶她們到里面一個被綠色植物環繞的清幽雅座,那里已經坐了一個人。 當看清楚那人時,郁齡饒是再淡定,也愣了下。 第19章 六嬸見到雅座的人,馬上笑起來:“奚辭,等久了么?” 奚辭站起身,紳士地為她們拉開椅子,微笑道:“沒有,我也是剛到。”頓了下,他朝郁齡道:“郁小姐。” 這下子六嬸吃驚了,“原來你們認識?” 奚辭一雙眼睛看著郁齡,那雙墨玉般的眸子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回答道:“見過幾次,半個月前,我去烏莫村送快遞,后來下雨沒辦法離開,還在郁婆婆家借宿了一晚呢。” 六嬸笑起來,“這可真是緣份。”說著,拉著郁齡坐下,朝郁齡道:“我不知道你們原來是認識的,這樣更好,證明你們是有緣份的,就當交個朋友。” 相親這種事情,這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又喜歡套句“交個朋友”這種話來粉飾,如果相親不成的話,便是真正交個朋友,成了的話,那就更好了,不管結果怎么樣,都不會讓人太尷尬。 所以明面上,大家也不會擺明著說是相親什么的。 郁齡坐到奚辭的對面,見他一雙眼睛看過來,眸光微閃,朝他微微頷首。 “六嬸說得對,確實是緣份。”奚辭微笑著附和,清潤的聲音響起,比咖啡館里的音樂更怡人。 既然雙方是認識的,那倒是不用媒人努力地緩和氣氛,倒是比較自在。 不過六嬸心里仍是記得今天的目的,自然不能久留的。 她現在越看越覺得這兩個年輕人挺搭配的,可惜兩人身份相差太大,雖然她不知道江家那邊的情況如何,卻也知道江氏集團這個龐然大物,連她這種小縣城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可見江家的財富。奚辭畢竟只是個在y市小有余資的年輕人,對于普通人來說,他的條件是不錯,可在江家面前,就是個窮小子了,怎么樣也配不上江家的閨女啊。 想到這里,六嬸又看了下旁邊正在慢條斯理地喝咖啡的郁齡,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算為了讓外婆答應過來相親,想必也不會太放在心里,兩人是不可能的了。 雖然心里遺憾,六嬸面上卻沒有顯露分毫,和奚辭閑聊了幾句,喝了一杯咖啡,識趣地離開了,對他們道:“你們倆繼續坐,我還有事先走了。” 等六嬸離開后,雅座里只剩下兩人,一時間咖啡館里靜悄悄的,流淌著輕盈的音樂。 還是奚辭先開口的,他問道:“郁婆婆現在身體怎么樣了?她老人家還好么?” 郁齡放下咖啡杯,抿著嘴說道:“阿婆現在在人民醫院住院,不太好。”說著,看了他一眼。 奚辭吃了一驚,說道:“那等會我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郁齡點點頭。 接著,倒是郁齡開口問他,“你最近還在做快遞的工作么?前陣子,我見進村送快遞的人換了。” 奚辭沒想到她會關注這些,頓時眼里有幾分喜悅,語氣越發的煦然柔和,說道:“我的工作很雜,快遞也是其中一種,前陣子有事去了外地,就讓同事幫忙頂班了。” 郁齡哦了一聲,看了看他年輕得過份的臉,終于忍不住問:“你現在幾歲了?” “二十八。” 郁齡:“……” 郁齡終于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完全沒看出他現在已經有二十八歲了,明明看起來就像一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在校大學生,一點也沒有經受社會上沉浮歷練的感覺,不是說他不穩重,而是這張過份年輕的臉,還有那身干凈的氣質,都挺容易欺騙人的。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十分美好的青年,擁有最好的年華,最干凈的氣質,青春洋溢,讓人看到時,忍不住想起自己青春年華那段最無憂的歲月。 發現這人并不是她以為的小弟弟后,郁齡又悶不吭聲了。 “其實我知道六嬸要介紹的女孩子是你。”奚辭開口道。 郁齡:“……” 郁齡木木地看他一會兒,然后才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看到她的樣子,奚辭忍不住想笑,面上卻有些羞赧,仿佛說這種近乎表白一樣的話讓他很不好意思,他繼續道:“知道是你,我就來了。對了,你餓了么?想吃點什么?吃完后我們去醫院探望郁婆婆吧。” “……來份套餐就行了。” 于是奚辭叫來服務人員,兩人一起吃了咖啡館的套餐,挺便宜的那種,畢竟小縣城里的消費和大城市相比實在是便宜。 吃完午飯,兩人就離開了咖啡館。 奚辭帶著郁齡在老北一街拐來拐去,走了約莫五六分鐘,來到一間花店。 花店的名字就叫:有間花店。 牌匾是用十分具有古韻的原木做成的,兩端微微焦黑,就仿佛是特地燒制而成,上面的字體龍飛鳳舞、大氣磅礴,頗有風骨,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這間花店并不算大,不過二十平米左右,裝璜和牌匾一樣,透著古韻,里面井然有序地擺放了很多綠色的植物,旁邊還擺放了一些新鮮的水果。剛進門時,就聞到一股舒服的涼意伴著果香撲面而來,心靈都為之寧靜,拂去了所有的喧囂華塵。 招待他們的店員是一個胖乎乎的少年,開口便道:“奚老大,你怎么來了?這是女朋友?” 奚辭笑著看了他一眼,店員馬上賠笑道:“奚老大,你喜歡什么盡管挑,這里有剛送來的新鮮水果,喜歡什么盡管拿。”然后又討好地對郁齡道:“美女,你是奚老大帶來的,不用客氣啊。” 郁齡朝他點點頭,不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高冷,難以親近。 胖乎乎的店員忍不住縮了縮腦袋,奚老大第一次帶個女人上門,卻帶了這么高冷犯的,難道他喜歡這款的? 奚辭站在一排放著各式各樣小型盆栽的架子前,捧起一盆綠蘿轉頭對她道:“郁小姐,你覺得這盆綠蘿怎么樣?” 俊秀的青年捧著一盆植物的樣子太過美好了,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生不起絲毫的惡念,輕易地感染人的情緒。郁齡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接著才看向那盆綠蘿,伸手碰了碰它的葉子,說道:“叫我郁齡吧,我其實姓江。” 奚辭微笑著看她,將綠蘿放到她的手心中。 郁齡下意識地接著,有些不明白地看著他,卻見他接著又去挑水果,讓胖乎乎的店員小哥做一個水果籃子。 店員小哥麻利地用一個漂亮的編織籃子裝水果,看了一眼捧著綠蘿坐在休息椅上的郁齡,小聲地道:“奚老大,你第一次帶女孩子過來呢,是幾個意思?她身上的氣息挺舒服的,不過她是人類吧?你幾個意思?” 奚辭朝他笑了笑,店員小哥覺得這笑容太高深莫測了,一定有他自己的計劃,不禁打了個哆嗦。 打包好禮物,兩人便去了醫院。 剛到醫院,外婆恰好午睡醒來,醫生正給她例行檢查。 外婆看到外孫女和奚辭一起過來,不禁高興地笑道:“是阿辭啊,好久不見了,你怎么過來了?快過來坐。” 奚辭將水果籃子放到桌子上,和氣地道:“我聽說郁婆婆您生病了,所以過來看看你。” 外婆突然想起什么,問道:“難不成今天和阿齡見面的年輕人是你?” 奚辭臉上有些紅,不過仍是笑著點頭。 這下子,外婆的神色也和今天郁齡看到奚辭時的一樣,有點兒古怪,不過很快便恢復了自然,看起來很高興,認為這是一種緣份。 郁齡將綠蘿擺在窗口,將奚辭帶來的水果洗了,削皮切塊放到一個漂亮的果盤里,水果的香味撲鼻而來,讓她有些詫異,怎么感覺這水果比以往的都要香很多呢,是一種很清爽的水果甜香,味道并不濃烈,十分自然清甜。 外婆忍不住吃了一塊切好的彌猴桃,驚訝地說:“今天的彌猴桃味道不錯,在哪里買的?” “奚辭帶我去一家花店買的。”郁齡回答道。 奚辭笑道,“郁婆婆喜歡,我明天再帶過來給你。” 外婆笑呵呵地謝了他,胃口十分不錯,比平時多吃了一倍的水果,看得郁齡也很高興。 奚辭在醫院里待了大半天才離開,郁齡送他出門時,他看著她的眼睛,用一種十分認真的語氣道:“郁齡,我明天再來看你們。” 郁齡:“……” 直到他離開了,郁齡還站在門口有點呆。 她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招惹了個老實人了,偏偏她一開始時并不放在心上的。 等她回房,就見外婆難得朝她笑得十分歡快,說道:“沒想到你六嬸介紹的鄰居是他,而且我看他的樣子,好像對你的印象挺好的。哎,他確實是個讓人挺放心的年輕人,如果你和他……算了,當我沒說吧。”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外婆看起來挺遺憾的,原本她對奚辭的印象就很好,加上又是六嬸介紹的,證明他本人確實很不錯,可惜…… 郁齡沒說什么,而是從籃子里拿了一顆外皮紅潤飽滿的蘋果,還沒湊近,就聞到了蘋果那種特有的香味。 這些水果的質量太好了,好到讓她有點兒疑惑。 直到睡覺前,外婆還在絮叨著奚辭如何如何,十句話有七句是不離他的,郁齡窩在一旁刷手機,偶爾應一聲,直到外婆自個說得沒勁了,祖孫倆一起睡覺。 醫院的夜晚格外地安靜。 郁齡半夜驚醒時,感覺到身體一陣發冷,猛地睜開眼睛,就見昏暗的燈光下,幾只模樣丑陋的怪物正趴在外婆身上,外婆發出粗重的粗氣聲,非常痛苦的樣子。 她的瞳孔緊縮了下,渾身冷汗冒了出來,翻身而起,抓起一件衣服就揮了過去,驅逐那些正在吸食外婆生命力的怪物。她害怕得心臟都緊縮成一團,但是手上的動作卻非常干凈利落,衣服揮過去時發出颯颯的聲音,沒有碰觸到外婆的身體分毫。 灰褐色皮膚的大腦袋怪物朝她齜牙,露出一口鋸齒狀的利牙,揮舞著兩只木棍似的枯槁的手,一副威脅的樣子。其中一只被她揮落到床下的怪物躍了起來,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