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等醒來時,她忍不住呻.吟一聲,一腦袋扎進枕頭里。 從小到大,這樣的夢其實不少,多得她忍不住覺得是不是自己已經喪心病狂到看什么都能幻想了?可是每次獨自一人在山林間時,她總要經歷點什么事情,都要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受到詛咒了,想想就心塞。 *** 天微微亮,郁齡就醒了。 吃過早餐,郁齡和外婆坐上二太爺家的驢車,迎著晨霧的光,向山道出發。 清晨的山林間還彌漫著未退去的白霧,林間一片白霧朦朧,樹影幢幢,仿佛一個不小心,那霧色之中,就會跳出一只鬼怪來。 郁齡想起一些鬼怪電視電影,很多妖魔鬼怪出沒的地方,都是在霧氣中,突然出現。 肝顫了下,她淡定地收回視線,挨著外婆。 “外婆,早上冷,別吹著風。”她邊給外婆擋風邊說。 外婆笑呵呵的,拍拍她的手。 半個小時后,驢車抵達路口那條公路,這條路每隔半小時就有一趟去市里的大吧車,他們沒等多久,車子就到來了。 早上十點,郁齡帶著外婆到市里的第一人民醫院。 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出現,恭敬地將他們引進去,對郁齡道:“江小姐,江先生已經和醫院打過招呼了,郁老夫人隨時可以去檢查。” 郁齡淡淡地應了一聲。 外婆挺挺背脊,掃了中年男人一眼,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檢查的速度很快,等檢查完,外婆的臉色有些不好,依然是打從心里討厭醫院。郁齡看她臉色實在不好,便讓她先到醫院的花園里的涼亭坐著休息一下,自己跟著那中年男人去找醫院的專家詢問外婆的身體情況。 等郁齡拎著醫院開的藥去找外婆時,卻發現外婆坐在那里和一個年輕人說話。 外婆看起來很高興,一直笑著,看向那年輕人的目光非常地和藹,郁齡忍不住也看去,從她的角度,只看到那年輕人的背影,直到她走近了,那人突然轉頭朝她看過來。 第7章 郁齡第一時間看清楚了那個年輕人的模樣。 這是一個非常俊秀的年輕男人,或者可以稱為在校大學生,因為他看起來約莫二十歲,擁有少年人特有的那種干凈透澈的氣質,五官俊秀,皮膚白晳,氣質清澈,笑起來斯斯文文的,于視覺上而言,屬于非常養眼的類型,比娛樂圈的那些小鮮rou還要吸引人。 他身上一件很普通的白襯衣和黑色休閑褲,并不是什么名牌,像是很簡單的幾十塊一件的那種,如此清爽簡單的打扮卻十分襯他的氣質,仿佛那種從漫畫里走出來的校園里的貴公子一樣,自帶ps柔光的那種。 這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大男孩。 估且稱之為少年吧。 少年的劉海修剪得很有層次,細碎地垂落在飽滿的額頭,劉海下是一雙烏黑如墨的眼眸,如一塊上好的墨玉,美得教人一望心折。此時那雙眼睛默默地看過來,眸心處乍然浮現亮晶晶的芒色,給人一種他此時心情非常愉悅的感覺。 就仿佛看到了什么讓他高興的東西。 郁齡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瞬間平靜下來,朝外婆叫了一聲“阿婆”,便進了涼亭。 外婆看到她很高興了,朝那年輕人說道:“阿辭,這就是我那外孫女,特地從城里回來看我,是個好閨女,可孝順了。” 那叫“阿辭”的年輕人面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對郁齡禮貌性地說了一句“你好”。 郁齡也回了一句“你好”,見外婆一反先前檢查時的那種難看神色,便也不忙著離開,坐到外婆身邊,就聽外婆說:“阿齡,這位是奚辭先生,先前要不是他經過菜地發現我暈倒了,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后來我住院時,也是他去醫院探望我,是個好孩子。” 郁齡福至心靈,便知道這位就是郁官香說的第一個發現外婆暈倒在菜地的快遞小哥,沒想到快遞小哥是這么年輕,看起來就像個沒畢業的大學生,雖然心里有些奇怪,不過神色卻緩和許多,對他感激地道:“奚辭先生,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少年微笑回道:“我那天也是要送包裹到郁三爺家,恰好經過看到,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沒什么的。” 他這副不居功的模樣更深得外婆的喜歡,外婆笑呵呵的,接口道:“那時要不是阿辭你,我現在也沒辦法坐在這里了。哪天你再去村里送郵件,記得到我家坐坐,順便吃餐飯,都是一些自家做的東西,也不值什么錢,不過味道一定比外面的好。” 在外婆的熱心邀請下,奚辭有些不好意思地應下來了,其間忍不住偷看了眼沒什么表情的郁齡。 郁齡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看自己做什么。 外婆拍了拍郁齡的手,讓她笑一笑。 郁齡只好扯起嘴角笑了下,看起來終于沒有那么冷淡。外婆這才滿意一些,雖然她能自豪地說外孫女和女兒一樣都遺傳了她年輕時的美貌,是討喜的孩子,但是外孫女自小就是個冷靜過頭的小姑娘,不笑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是個嚴肅的孩子,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希望她平時多笑笑,省得讓救命恩人以為她這外孫女對他有偏見。 郁齡笑完了,又繼續坐在一旁當背景,聽外婆和這年輕人嘮磕,都是外婆熱心腸地問,那年輕人回答。 “哎,阿辭怎么來醫院了?是來送快遞的?”外婆問。 “不是,我有個朋友住院了,過來看看他。” “住院了?是什么病啊?”外婆關心地問。 “其實也不嚴重,是闌尾炎,動個小手術就好的那種。” 一老一少,一問一答,聊得和樂融融。 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都愛嘮叨,特別是面對看得順眼的年輕人時,那更是嘮叨個沒完,有時候甚至會不小心說了戳中年輕人心中不耐煩的話也沒注意,這是老人家都有的共同點,和大多數鄉下老人聊天時,需要有足夠的耐心才行。郁齡注意到,這個叫奚辭的年輕人脾氣非常好,沒有少年人的那種浮躁,很能沉得下心,不疾不緩,很認真地傾聽著老人家的嘮叨。 他的聲音非常好聽,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潤柔和,聽在耳里,像悠揚的大提琴聲,是一種享受。 郁齡一邊淡定地喝著礦泉水,一邊聽著。 正聊得起勁時,突然一個穿著病號服的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約莫二十五六歲,乍然一看,五官長相很平凡,沒有什么特色,但是第二眼時,卻給人一種耐人尋味之感,莫名奇妙地覺得那平凡的五官真是越看越好看,有一種特別的韻味,使他整個人都變得精彩起來。 “奚老大,快來救米啊。”穿病號服的男人撲過來,就要抓住奚辭。 奚辭身體微微往后一仰,避開了男人的手,并且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用一種格外輕緩的語氣問:“別急,有什么事慢慢說?” 焦急中的男人對上那雙清潤如玉的眼睛,不由打了個哆嗦,這才反應過來,焦急的神色頓時變成了痛苦,十分機智地捂住腹部,哎喲哎喲地叫著,“我肚子疼,等會兒要動手術了,有點怕,你陪陪我。” 聽到他的話,奚辭臉上的神色微微變了,不過沒等他反應,外婆已經開口道:“阿辭,這是你那位住院的朋友吧?看他疼得滿臉大汗,你就陪他去吧。”然后又有些自責地說:“年輕人,真是對不住了,我不應該拉著阿辭說太久的話耽擱了你。” 那年輕人愣了下,仿佛這才注意到周圍還有其他人,抬頭看去,見是一個老婆婆和年輕的女人。撇開那鄉下老婆婆不說,那個年輕的女人可是一個貌美又有氣質的女人,放在人群中絕對是無法忽視的那種,因為她的長相太有辯識度了,冷漠地看著人時,讓人十分有壓力。 年輕人看到郁齡,不禁一愣,臉上有幾分狐疑,正待要仔細看一看對方的面相,奚辭突然抓著他站了起來。 等他站起來時,郁齡才發他很高,起碼有一米八五以上,那穿著病號服的年輕人一米七五左右,被他像小雞崽一樣拎著。 奚辭朝外婆抱歉地笑了下,說道:“郁婆婆,這位是我那位朋友,他姓米,名天師。我還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聊。” 外婆忙道:“去吧去吧,改天你去村里送快遞,一定要來我家坐坐啊。” “好的。” 奚辭靦腆地笑著,不理會那年輕人一副見鬼的表情,鎮定地和郁齡打了一聲招呼,便抓著那年輕人離開了。 目送著他們進了住院部后,外婆不禁搖頭,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浮躁,都要動手術了,還跑那么急。” 郁齡沒有附和外婆的話,對不認識的人,不管對方有多怪異、不符合常理,她向來懶得理會。正要收回目光時,突然瞥見前方住院部三樓的窗戶上有個巨大的黑影一閃而過,速度太快了,快得幾乎讓她以為是幻覺。 或許真的是幻覺吧。 想到什么,她肝顫了下,忙不迭地扶起外婆,一臉鎮定地道:“阿婆,已經過了午時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呢。” 外婆沒有意見。 兩人剛走出涼亭,那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又過來了,客客氣氣地請她們上車。 **** 穿著病號服的米天師大步走在住院部五樓的走廊上,一點也沒有將要做手術的病人的樣子。 “我已經定住那東西了,應該是妖物,是一種非常狡猾的妖物,奚辭,這次得要你幫忙了,價格好商量。”米天師一邊擺弄手中的羅盤,飛快地說道。 比起米天師的風風火火,奚辭顯得很從容淡然,他的步子邁得并不大,但是卻能穩穩地跟在疾走的米天師身邊,顯得從容不迫、閑適淡然。 走廊的光線有點暗,明明外面艷陽如熾,窗戶大開,陽光卻仿佛滲不進來,長長的走道中光線變得斑駁昏暗,兩道身影倒映在地面上,同樣駁雜不堪。 米天師終于調整好羅盤定位住潛伏在這間醫院的妖物,轉頭正欲詢問身邊的男人有什么發現時,眼睛卻瞥見了那人在斑駁的光線中俊秀的五官慢慢地變得妖艷而秀色,一雙原本清潤如墨玉的眼睛勾魂一般上挑,眼尾盈溢著淺淡如霧的妖氣。 “臥槽!你冷靜一點!”米天師大驚失色,肝顫地叫道:“千萬別讓你的妖力驚動了那個妖物,我好不容易捕捉到它的蹤跡,可不想真的要躺在醫院里割除一段闌尾。” 奚辭伸手按住一邊眼睛,聲音依然很柔和好聽,“你放心,我只是有點兒興奮罷了。” 米天師納悶地問,“有什么好興奮的?難道是剛才和美女一起聊天太興奮了?得了吧,那美女雖然漂亮,但還沒你自己好看呢,你看自己就夠了。” 奚辭沒說話,用力按住眼睛。 第8章 午餐是在一家私房菜館里解決的。 外婆有些不習慣。 外婆娘家是地主,出生時就是個地主千金,吃穿不愁。可惜命不好,生在那個戰亂的年代,縱使貌美如花、知書達理,最后卻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幸好被年輕時的郁老爺子救了,后來嫁給了郁老爺子,之后便是嫁雞隨雞,跟著丈夫來到烏莫村這個閉塞的小山村落居,雖然過得清苦,卻也是衣食無憂,不用擔驚受怕。 外婆大半輩子都待在山村里,外面已經過了半個世紀,世界幾翻變化,每次進城,都讓她老人家生起一種世界變化太快、她已經認不出這世界的感概來。她幾次來大城市都是因為女兒和老伴,留給她的記憶大多是痛多于喜,來去匆匆,很少在城里逗留,也不太習慣在這種高擋的菜館吃東西,不過只要看到謙遜地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她老人家挺直了背脊,擺出一副十分坦蕩硬氣的模樣。 雖說沒有頤指氣使,但是老人家這副不屑中又帶著點刻薄的模樣,還真是挺拉仇恨,刺激人的神經,也讓中年男人心里有些無奈。 這中年男人姓龐,是江氏在y市的分公司經理,也是江禹城手下的一大得力干將,早在郁齡回老家時,江禹城便發話過來,讓龐經理多照顧祖孫倆。 龐經理知道自家老板最寵愛的千金回來了,自然是要多注意的。他早年跟著江禹城在商場上拼殺,作為江禹城的心腹,也知道江禹城和前妻郁敏敏之間的事情,知道在江禹城心中,只怕整個江氏都沒有江郁齡一個手指頭重要,所以對郁老太太也多有包容,就算老太太擺臉色,也要受著。 老太太雖在鄉下生活了大半輩子,卻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不會像那些鄉下人一樣稍不如意就出口成臟,否則也沒法養出郁敏敏那樣兼具美貌與才氣的奇女子,讓江禹城為她神魂顛倒,不顧家人反對娶了她。所以就算老太太因為江禹城而遷怒與他相關的人,最多只是擺個臉色,沒有說什么。 郁齡點了一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將菜單交給服務員后,便對龐經理道:“龐叔叔辛苦了,一起坐下來吃個飯吧。” 龐經理笑了笑,也不推辭,坐了下來。 外婆又哼了一聲。 郁齡朝外婆笑了笑,對龐經理道:“龐叔叔,我外婆的身體不好,這次我也不知道在村里住多久,這段時間還要勞煩龐叔叔多照顧了。” 龐經理自然笑著應了。 在菜上來之前,郁齡又和龐經理聊了會兒,知道龐經理是兩年前調過來的,相當于來這兒養老了,而且讓她驚訝的是,龐經理原來是y市人,曾經和郁敏敏還是高中校友。 聽到這里,外婆的臉色好了許多。 龐經理慣會察顏觀色,跟著說道:“郁學姐比我大兩屆,當年她可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學生會的會長,我入學那年,還是她親自接待的……” 等服務員將菜端上來后,外婆已經對龐經理摒棄成見——其實這成見主要來自于江禹城,外婆對和江禹城有關的人事都挺嫌棄的。外婆和他熱絡地聊了起來,聊的都是郁敏敏上學時候的事情。 郁齡坐在一旁給外婆盛湯布菜,安靜地聽著。 吃過午飯后,龐經理便去給兩人安排住處,原本是想安排她們到別墅住的,郁齡拒絕了,只讓他在酒店開個房就好。她帶外婆去酒店休息一下,下午打算去商場給外婆買些衣服首飾用品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