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正席吃過之后，又上甜點，大家也不都坐在桌邊，有的在這邊屏風前立著賞鑒，有的在窗邊兒聊天，有的見這里有圍棋，索性下起棋來。薛瓏、宋建本、韋嘉運、馮憶海本就是老相識，和杜沅說了幾句話后，便聊了起來。

    杜沅、許佑、季巖見今日之事搞定，便放松了心情，叫店家又上了一種度數不高但酒香清冽的口味醇厚回味悠長的酒，一人手里拿了杯，就立在一扇窗前說話，唐璟便走了過來，打量了季巖和杜沅一番，才笑道：“難怪我給你發短信都不回，原來是名花有主了。今天我可是幫了你的忙，你要怎么謝我？”

    季巖這才知道，原來還有人惦記他家小姑娘，便怎么看唐璟怎么不順眼。他淡淡地看了唐璟一眼，杜沅揚唇一笑：“回頭送你一瓶桂花釀。多謝你今天捧場，但要是有別的，你……”

    唐璟攤手一笑道：“被的我也不敢有啊，先別說我剛過來你家這位表情就冷了，就看了你對付林岳的手段，我也不敢有啥想法了。免得白惹一身sao還討來一頓打，半點便宜占不著，怪沒意思的。”

    季巖心里本不舒服，但唐璟如此坦蕩的一句話反而拉了好感。幾人一起喝了杯酒，聊了幾句，因杜沅和周璇還要趕航班回片場拍戲，這場宴席沒多久就散了。

    因為還有工作室的事情要處理，季巖暫時就在b市，只杜沅和周璇二人先去杭州。

    二人這天晚上，幾乎就只睡了五六個小時，第二天一早便起床來，到片場化妝拍戲。因為天氣越來越熱，杜沅上半身裹了繃帶再穿衣的打扮也越來越難受，但她也只能挨著。

    就在第二天，杜沅正在拍許仙看到白蛇現原形這場戲時，網絡上關乎于杜沅的事件越吵越烈。許佑和唐朝、楓橋、漁火等公關人員商量了一番，認為此他們暫時不要介入，先靜觀其變才是硬道理，不然這一事件只會愈演愈烈。

    繼昨天周璇、季巖、陳敘相繼發微博出聲支持杜沅之后，唐子安、顧溫書、俞詩藍也發了微博支持。但是，這些支持杜沅的人，都被說成了圈內人相互遮丑，猶如官場之人“官官相護”。

    就算許佑唐朝這邊不介入，事態的發展還是更加嚴重了。

    在繼“星星相互”之后，網絡上又出現了另外一種聲音，說自己的微博被刪了，自己被封號了，自己被刪帖了……最后，直接引出了另外一種話題#資本控制輿論#。

    全網都在猜測，杜沅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才能在出道之初，就讓娛樂圈里的那么多幫助她說話，才能第一部主演的電影就去戛納走紅毯，還說她之前所講的自己是留守兒童的事，都假得要命，是博取同情獲得人氣的手段。

    還有人在講，現在的主流媒體基本都被杜沅所控制，明明是杜沅逼死了葉雨，媒體方還說這并沒有證據只是發帖人的一面之詞，尚未知道真相。

    還講關于杜沅逼死葉雨的話題，明明熱度夠了，搜索人數在增加，統計數字卻在變小，怎么頂都頂不上第一的位置。

    總之，全網都出現了一種陰謀論，那就是凡是黑杜沅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媒體言論已經被控制，眾人看到的，只是杜沅想讓他們看到的，他們完全被一葉障目。甚至官方的公關部也利用這個勢頭，借機炒作，向網民推廣華國搜索這一搜索軟件，讓網民們應該相信官媒……

    在第二天，這種聲音出現后，杜沅仍然在拍她的戲，雖然工作人員看她的眼神兒都透著異樣，但她什么也沒講，就兢兢業業地先把戲拍著。倒是原味頗有些憂慮，怕杜沅的人氣直接滑至谷底，電影票房直接撲街。但電影已經拍到一半，這時候又不能換人，只能等關乎于杜沅的丑聞褪去熱度。

    在第三天，在網友們的陰謀論越來越嚴重時，周璇放出了自己要離婚的消息。

    周璇v：這一世，夫妻緣盡于此。愿再見時，你我仍是親人。這一生，不能再陪你走。我很好，你也保重。

    這條消息一出，像是一個重磅炸彈在網絡世界轟然炸開。很多人都在說不相信愛情了，不相信明明很恩愛的周璇和傅錚居然離婚了，此時也鬧得轟轟烈烈如火如荼。然而，這件事的熱度并沒有把“杜沅逼死葉雨”的黑論壓下去，網絡上反而又出新的黑論——作為杜沅的朋友周璇真可憐，竟然被逼著公布自己離婚的消息來轉移視線，簡直太可憐了。

    于是，很多人都開始呼吁不要和杜沅做朋友。吃瓜群眾乍一看消息，還真是這么回事兒，便對杜沅生了惡感。從前有多喜歡她的人，現在就有多討厭。

    就連郝容和李蕾，在接連好幾天的黑論洗腦下，也開始對杜沅失望：沒想到杜沅是這樣的杜沅，白喜歡她了。

    粉絲們為杜沅建的專樓、和杜沅相關的各個貼吧都開始淪陷，凡是為杜沅說話的人，全被打成了水軍。

    此事，在拍攝的杜沅知道，她當然知道。她心里不著急，不傷心難過嗎？這些情緒當然是有的，她甚至還有一絲迷茫，一點疑惑。這就是娛樂圈？這就是所謂粉絲的喜歡？

    她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來娛樂圈的水真挺渾的，粉絲的細化也是辣么膚淺不值一提。只是，她并沒有太多傷感的時間。因為請假的時間太多，她必須要爭分奪秒地補上自己的戲份，戲排得很緊，她還要在空閑之余和許佑通話，了解事態的最新進展商量對策，還要和季巖通話，告訴他自己沒事給季巖報平安。

    目前，許佑和季巖給的意見，都是等。這時候民眾的情緒已經被煽動起來，杜沅百口莫辯，再發什么消息，只會讓事態愈演愈烈，于是，杜沅只能強自壓制自己的情緒，一樁一樁地解決困難。

    且她在種種惡聞纏身的情況下，唯一能證明自己的，就是作品，她只能全身心地投入拍攝，摒除雜念，這這個角色塑造得更好。唯有讓自己有足夠的拿得出手的作品，她才會更有地位，在這個圈內才會更有話語權。

    在得知此事暫時無法化解的第三天，也就是周璇公布離婚消息后，杜沅事件繼“資本控制輿論”后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新熱度，杜沅接到了許佑的電話。

    “我接到風暴工作室的電話，得知這次的事是有人故意黑你。當然，沒有風暴工作室的電話，我們也能推測得知是有人黑你。只是這一次他們暫時達到目的。風暴工作室的說法時，他們有幕后主使策劃這一事件的錄音。只要公布錄音，這次的事件便能迎刃而解。但我們必須出錢買。”

    “他們開價多少？”

    “三百萬。”

    第124章 如何打這個翻身仗

    “三百萬。”

    聽到這個價格時，杜沅沉默下來。

    她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看向前方的雙眼突然就失了焦距，好像一切都褪了色。

    “三百萬？”她低低地重復了一聲，音調因為隱約的怒氣而略微上揚，對方這擺明是在借機坑她。

    手機里許佑的聲音依然冷靜而鎮定，或者說，他的聲音一直是這樣的，就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說：“是的，三百萬。杜沅，你得拿個主意。”

    杜沅抿住了唇，沒有說話。

    毫無疑問，三百萬的價格絕對是在趁火打劫。對方就是看到她現在無處翻身卻又迫不及待地想翻身才會來找她，要求用如此高的價格買下證據。三百萬，用以拯救自己的星途，很多明星都會花這個錢。

    可是……

    她沒有錢。即使季巖和顧溫書的卡都在她這里，那些也都不是她的。目前為止，在所有人都唾罵她時，她并不敢保證她將來能賺到這么多錢把債務還清。

    人立身于世，總歸是要靠自己的。不管是季巖還是顧溫書，三百萬，如果她需要，他們絕無二話，但是……她只想活得不虧不欠，如此而已。

    網絡上的言論，如今覆蓋面太廣，已經完全影響到了她的生活。她躲在這個僻靜的地方接電話，還能聽到劇組的工作人員窸窸窣窣聊天的聲音。

    “沒想到杜沅居然逼死了季巖的前經紀人，我看她平時不像這樣啊。”

    “我們和她才相處幾天？就這十多天的時間，能完全地了解一個人嗎？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她背后是什么樣子？在人前說不定就是裝的呢？”

    “我也覺得她挺裝的，仗著生的那張好臉好身材，之前還總勾得呂楊去找她，你先最近這幾天呂楊都不去了，肯定是發現了她的真面目。”

    “就是啊，不然短短一年時間，她一個新人怎么能走紅？肯定是有內幕啊。不知道被多少人睡過才有今天的成績。不過是一個張開雙腿上位的婊子。”

    “虧我之前對她還挺有好感的，浪費老子表情。媽的，蕩婦，居然勾引季巖。”

    “所以說，你看這些演員光鮮得很，誰知道背后是個什么鬼樣子。”

    ……

    如此言語，聽到杜沅耳里特別誅心。她是一個公眾人物，自然是希望大家都喜歡她的。平時她也盡量與人為善，只要她有時間，在別的工作人員忙不開時，她也會搭把手。然而，平日里那些對她笑著訴說著喜歡又是要簽名又是要合影的人，在她受到攻擊時，竟然躲在背后用這樣惡毒的語言攻擊她。

    電話里，許佑也沒有說話，就等著杜沅的回答。

    杜沅沉默著，眼睫低垂，不多時，便染了淚珠。只未掉下，她又仰了仰頭，閉眼，逼回濕意，抬手抹了一把臉，心里卻更加失望。平時那些對她表達著喜歡的粉絲，這些對她笑臉相迎張口必夸的工作人員，如今用最鋒利的語言刺傷她用最冰冷的態度雪上加霜的也是她們。

    杜沅倚著古色古香的墻體，澀然一笑，鼻子卻突然發酸，這就是粉絲的喜歡。她忍不住諷刺地一笑，對手機那邊的許佑低聲說：“這就是粉絲的喜歡，她們的喜歡如此脆弱，脆弱得不堪一擊，連最理性的思考都做不到。”

    杜沅感覺得頭像針扎一樣的痛，渾身都是疲憊。很多人，都由現在炒得火熱的黑料開始擴展到她“睡上位”，詆毀她的成名之路，這讓她覺得，她曾經因為拍戲而日以繼夜的努力，都不像是真的。這么一句簡單的詆毀，不僅抹殺了她為了演技如何苦背劇本如何與對手戲演員頻繁對戲，如何在這還不算炎熱的天氣里，弄得上半身都被汗水浸濕以至于紅腫刺痛，也抹殺了她每天只睡五六個小時的努力。還有平時沒戲拍的日子里，固定不變的瑜伽、跑不、健身，以及各種課程。

    她低垂著眸，看著自己的腳尖兒，身上的痛和疲憊終久抵不過心里的。

    她不和許佑講那三百萬，只澀著聲音說：“現在，讓我面臨的這場危機，也許并不是壞事。至少，這讓我明白了，以前因為有粉絲的喜歡而高興的自己有多愚蠢。”

    說到“愚蠢”二字，她的臉上浮現出了嘲諷而冰冷的笑容。

    粉絲的喜歡和追捧，曾經給她帶來了名氣，帶來了片約，也帶來了滿足感。那時候她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美好，世界，除了一部分人，大部分都待她以善，然而，當她和周璇回到劇組時，當網絡上的輿論迅速地攻占各大娛樂社交平臺時，周圍人態度的改變，才讓她覺得心涼。

    原本她并不覺得有什么。網絡上的詆毀攻擊，終久不過是網絡上的，不是圈內人的生活常態。然而當事態發展到現在，已經不僅僅是網絡和水軍，還有那些喜歡她的人。被喜歡，并不是單方面的別人的付出。因為被喜歡，她會高興，會付出更多的努力想要把事情做得更好，對未來也更有希望，她也因此投入了感情。而那些曾經說著喜歡的人也開始謾罵攻擊她，就相當于曾經感情極好的戀人，就因為聽了一些閑言碎語，而以最猙獰的面目對著她，揮著矛戟，恨不能戳中她的心臟，將她狠狠地踩在泥里。

    杜沅心里，何止于痛心失望。

    可是，別人要把她踩進泥里，她就真的要從此陷于污泥之中拔不起來？

    不，這當然不可能。也許那些幕后的人正看著網上眾多匿名的人肆意將生活中的不快借這件事肆意發泄，以最壞的心態最齷蹉的字眼謾罵著她，也許幕后主使者正洋洋得意于將她一舉擊倒，也許所有人都以為她會一蹶不振甚至沉寂多年，可他們，憑什么？

    憑什么就以為，她就會如了這些人的意？

    別人越是要陷她于泥淖之中，越是要用污水潑她，她就越不能就此屈服。她沉寂的雙眸在這靜謐的空間之內，正一點一點地被點亮，她忽地低笑了一聲。

    許佑整個人都是緊繃的，從他的聲音便能聽出他的冷峻：“那以后，我們就別犯蠢。”

    頓了頓，他又問：“你現在怎么樣？”

    聲音中，充滿了關切。

    這件事出來，別說是杜沅，就是他，看到網絡上的言論也尤其憤怒。

    不管是杜沅的前程，還是公司的前程，都是他所關心的。沒有了杜沅，公司至少要多五年，才能走上正軌。因為離開華夏的他，很難再找到一個杜沅這樣的好苗子愿意簽約，就遠找到了，對方更愿意簽的，也是大公司。退一萬步講，哪怕別人看中他捧紅杜沅的能力，他也沒那么多資源去捧新人。

    就連杜沅出事前接到的片約里，他都沒找到一部好劇本，更別提適合杜沅的好劇本。所以，他只能最大程度地讓杜沅的名氣停留得久一點，然后趁著她的名氣還在，自主開發有價值的ip。然后在這同時，投資一些他看好的，又沒大公司看上的項目。

    《完美實驗品》和《命運》能不能成功，都和杜沅都有著莫大的關系。

    杜沅抿著唇，幾秒中之后，臉上已經沒有了表情。她的聲音冷淡而從容：“我沒事。”

    許佑聲音柔和了些：“你別太有壓力。不相干的人，你管他們說什么。這次的事，會過去的。”

    杜沅一哂：“你不怕我從此一蹶不振意志消沉想要退圈？”

    許佑順著她的話：“要是這樣，你來公司做幕后也不錯。”

    隨后，許佑篤定地添了一句：“但你不會。”

    杜沅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著心情，數秒鐘之后，冷靜地開口：“是什么證據？我要看看值不值三百萬。”

    “兩段錄音，韋珊給鐘格非打電話要陷害你和聯系人找水軍的錄音。如果我們答應，他們將用公眾號公布兩段錄音的內容。”

    確實是很有力的證據，還有一個被受矚目的平臺，足夠解決這次危機。

    杜沅垂眸想了想，問：“他們哪兒來的？竊聽？我記得這是違法的，他們敢曝出來？”

    許佑皺眉：“他們沒說。但我猜不是，他們剛成立工作室，不敢。應該是有人寄給他們的。”

    杜沅接過許佑的話：“竊聽和錄音。不是錄音筆，不用到現場去收拾東西，對方應該是竊聽了韋珊的電話。最安全最便捷的郵寄方式是郵件，找一家黑網吧，發個郵件，不容易查到地址和身份信息，也不會留下筆跡指紋。很可能是收到了郵件。”

    許佑什么都沒說，杜沅想了想，問許佑：“你覺得呢？現在我們應該接受這個條件嗎？”

    “看你是怎么想的。”

    杜沅皺眉，隨后道：“稍等一下。”

    她把通話按了暫停，給汪樂意打電話，讓他幫忙，很快地，汪樂意就黑進了風暴工作室的郵箱，并且告訴她：“我看到了郵件，確實有兩段錄音，匿名發過來的。我追蹤了一下ip地址，是一家黑網吧，沒有用身份證，也沒有監控信息。”

    杜沅想了想，說：“能把錄音復制下來嗎？”

    “可以。”汪樂意頓了頓，還是張口問她，“你還好嗎？”

    杜沅點頭，沉默一秒，冷靜而淡定地說：“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汪樂意想了想，感覺說啥都不合適，只道：“我們之前談的八卦市場，核心代碼已經弄得差不多。不出半個月，就可以開始測試。”

    “好，”杜沅的聲音有些啞，“謝謝你。”

    汪樂意聲音飛揚：“不用謝。早就說了讓你學計算機了，你偏學表演。現在我是該幸災樂禍的，畢竟事實證明我的建議沒錯。但你演戲也做得很好。我一直覺得，‘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是一句屁話，路就在腳下，憑我們高興我們樂意，想走那條走哪條，什么時候都能換。重要的是要跟隨自己的心意。”

    杜沅唇角略微上揚，笑容有些苦澀：“知道了。我先和經紀人打個電話，復制的錄音你暫時留著。”

    汪樂意應下，十指在鍵盤上翻飛，很快地，那兩條錄音就清晰地播放起來。他凝神聽了一會兒，聽到一直到確認錄音里的聲音是韋珊，他低咒了一聲。

    “cao！”十指又開始在鍵盤上飛舞，很快地，電腦的界面開始改變，他經過數個關口，很輕松地就突破了韋珊電腦的防火墻，入侵了她的電腦，又如法炮制，入侵了她的手機……

    而杜沅這邊，她切回了和許佑的通話，將汪樂意查到的告訴許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