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主教!” 不遠處傳來陣陣驚呼,關(guān)霖轉(zhuǎn)身就要回去,路域緊跟其后,但身后的魔神隨意揮了揮手,黑暗元素組成的牢籠就自地下冒出,跟關(guān)霖在黑暗教堂時用的那種異曲同工,死死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路域揮劍砍在那牢籠之上,黑色牢籠紋絲不動,反震的力量卻將他的虎口都震裂開來,鮮血順著手指流下。他嘗試了數(shù)次,但牢籠連裂痕都不曾出現(xiàn),如果不動用身體里隱藏的惡魔之力,他根本破不開這牢籠。 魔神笑了起來,神色中透露著一股孩子氣的好奇與天真:“著什么急呀,我要你們陪我看,現(xiàn)在還沒看完呢。” 一時間,關(guān)霖身上的光明元素如同不要命一般爆發(fā),那雙向來冷靜的眼睛里有血絲浮現(xiàn),他死死盯住魔神,唇齒間念出晦澀而古老的語言,那股隱約涌現(xiàn)的力量堪稱恐怖,赫然是具有毀滅性力量的禁咒! “哦?”魔神瞇起了眼睛,笑道,“這么兇啊。” 洶涌的光明之力讓路域也近乎窒息,這畢竟是和他本源相悖的力量,平時因為關(guān)霖向來內(nèi)斂,他才不至于有什么反應(yīng),現(xiàn)在卻是連動彈都動彈不得。冷汗自他額角落下,他強忍著看向前方,正好對上了魔神的眼睛—— 然后看見了一個戲謔的笑。 魔神似乎根本不在意什么禁不禁咒的,他好奇地看著眼前周身涌動著光明元素的關(guān)霖,即使那力量讓他周身的黑暗氣息都退了幾分,也絲毫沒有慌張。 而他的這份不在意,也讓關(guān)霖毫無保留地完成了禁咒。 通天的光柱直竄云霄,如一道利劍,刺破了灰暗的云層。在那濃烈的光明之力中,雙翼天使的虛影在光柱中緩緩浮現(xiàn),他睜開金色的眼睛,其中沒有瞳仁,卻依稀帶著一絲悲憫,下巴微微低下,像是神在為人世間的苦難而嘆息。 他的左手中幻化出一把金色弓箭,右手持一根箭矢,對著火山口處的魔神,拉弓瞄準—— 魔神眨眨眼睛,盯著那根刺破云霄而來的金色光箭,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手,與光箭相接。 在箭矢與魔神碰撞的那一瞬,黑色與金色的能量瞬間爆發(fā),如同放大了數(shù)倍的、炸開的煙火,可沒有哪家的煙火會有這樣毀滅的姿態(tài),一瞬間就絞碎了黑暗之力組成的牢籠,甚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失去了幾秒的視力。 箭矢落下的時候,路域差點用了身體里的惡魔之力,但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他赫然發(fā)現(xiàn),爆炸的余波竟然一點都沒有向外溢出,他身上居然感受不到任何的光明元素。 他的臉色立即變了,抬頭看向前方的關(guān)霖。 關(guān)霖仍然是方才的模樣,身形一動不動,后背挺拔得像松柏。但聲勢浩大的光柱正在迅速消散,路域能感知到他身上驟然頹敗下來的氣息,仿佛耗空了全身的氣力。 禁咒極其消耗法力,但還在關(guān)霖還是能夠承受的范圍內(nèi)。只是爆炸的瞬間,他用了剩下的力量,抵御了禁咒與魔神沖擊時造成的余波,將那些外溢的、可能會對路域和遠處的人們產(chǎn)生傷害的能量,盡數(shù)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他似乎是感受到路域的目光,也不避開,只是回望過來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請求的意味。 路域明白他的意思——關(guān)霖要留在這里抵擋魔神,那么只能是他去幫助薩恩,保護那些人質(zhì)。可如果沒有他,那么魔神所有的攻擊都會落在關(guān)霖一個人身上,他能獨自抵擋多久? 路域的臉色在短短幾秒里變了又變,最后一咬牙,向著修士與惡魔混戰(zhàn)的地方?jīng)_了過去,握緊了手里的劍。 只要是關(guān)霖想要他做的,他都會遂他的愿。 周圍的惡魔已經(jīng)被殺得差不多了,大部分修士都受了或大或小的傷,有一個修士的胳膊被惡魔咬掉了一半,同伴正臉色蒼白地幫他止血,卻怎么也止不住。 而他們拼著命保護的人,卻反過來捅了了他們一刀。 那個下手的人質(zhì)被旁邊紅著眼睛的修士狠狠按在了地上,薩恩顫抖著后仰過去,被旁邊的人扶著半躺在地。他的生命正在飛速流逝,修士服被大片猩紅浸染,連一直好好打理的白胡子也沾了血。 圣光術(shù)持續(xù)不斷地落在他身上,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以他衰老的身體,應(yīng)該是撐不下去了。 路域來到他身邊,話都沒說,就握緊劍柄,一劍刺入了那個人質(zhì)的胸口。 人質(zhì)的心臟被刺穿,抽搐著倒在地上,一會兒就不動了。幾滴血濺到了路域的側(cè)臉上,他眼睛眨也不眨,惡魔血帶來的的冷漠讓他對這種人的死毫無感覺,但人類的情緒在胸口盤旋,他垂下眸,跟氣息已經(jīng)微弱的薩恩對視。 “主教,有什么要帶給關(guān)霖的話嗎?” 他第一次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喊主教,卻是在薩恩彌留之際。 那個已經(jīng)遲暮的老人顫抖著,費力看向他,干枯的唇上下開合,像是有許多話想說。但最后,他只說了一句: “好好……陪著他。” 薩恩視線中的景象正在飛速褪去,周圍傳來一些年輕修士的哭聲,漸漸的,連聲音都聽不到了。 只是眼前光影一晃,突然出現(xiàn)了許多年前的一幕。那一年,年近半百的薩恩剛剛當上主教,去教皇城面見教皇冕下,冕下的身旁站著一個小小的孩子。那孩子有一張漂亮得令人驚嘆的臉蛋,海藍色的眸像是薩恩曾在大陸邊緣見過的海。 年幼的圣子殿下有些畏生,不管薩恩怎么哄都不肯說話,偏生教皇又讓他跟小殿下好好熟悉,他絞盡腦汁,最后領(lǐng)著孩子的手,去了教堂后的花園看風(fēng)景。 時值春日,一只不怕人的雀兒落在了薩恩肩膀上,他心思一動,將小雀捉在手心,俯身遞給關(guān)霖。 小孩子似乎沒怎么接觸過這樣的生靈,眼睛微微睜大,毛絨絨的小雀落在手心的那一刻,他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了些屬于孩子的靈氣。 半晌,他輕聲問: “它為什么不飛走呢?” 這是關(guān)霖對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薩恩愣了愣,然后笑著蹲下來,看著那只蹭著孩子手指的小雀兒,道: “或許,是它喜歡你,想一直陪著你吧。” 不過后來,小雀兒還是飛走了。 十幾年的時光飛逝,薩恩看著關(guān)霖長大,他無妻無子,便拿關(guān)霖當自己的親孫子。他目睹著關(guān)霖從小不點長成現(xiàn)在獨當一面的模樣,卻總覺得關(guān)霖還是當初的孩子,習(xí)慣于沉默,習(xí)慣孑然一身。 直到路域出現(xiàn)。向來冷淡的關(guān)霖,眉眼間神色終于鮮活起來,像是當年遇見那只小雀兒時的模樣,雖然不見他親口承認過,可那雙眼睛都是亮的。 意識渙散的前一刻,薩恩心想,也許終于有一個人,能一直陪著殿下走下去了。 - “這老東西終于死了啊?” 在薩恩的氣息消散的那一瞬,一個尖銳的男聲驟然響起。 路域冷冷看向來者,拄著劍起身。 面帶譏笑的棕發(fā)青年帶著一隊教廷修士,從密林中不緩不慢地走出,他們看起來明明應(yīng)該是援軍,卻說著堪稱惡毒的言辭,舉手投足間全是看熱鬧的姿態(tài)。 “卡羅德主教,”薩恩旁邊的修士紅著眼睛開口,“就算您一向和殿下不和,也不至于說這種話。” 卡羅德? 路域立即想起眼前這個棕發(fā)青年是誰了,不正是關(guān)霖記憶里那個他爹是教皇的小鬼? 果然,小王八犢子長大了也是王八,一張嘴就不是人話。 “哈哈哈,我和他不合……”卡羅德抬頭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然后突然收住,一雙眼睛閃著扭曲的光,“我不是和他不合……” “我是想要他死。” 修士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路域腦海里頓時閃過一個念頭,往前走了一步:“是你給惡魔送了活祭的人?” “喲,你是個什么東西?”卡羅德笑吟吟地看著他,“不過是個明白人,沒錯,活祭的人是我送的。”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所以不遠處和魔神對峙著的關(guān)霖也能聽得一清二楚。魔神的一只胳膊已經(jīng)有些虛幻,顯然是方才的禁咒起了作用,但關(guān)霖一向一塵不染的修士服沾上了血與泥沙,右腹部有一道猙獰的黑色傷痕,像是被電擊傷。 “我都看見啦,”魔神雖然氣息微弱了很多,但仍然一副悠閑的模樣,一雙笑眸彎起,“那個人類和我的召喚者合作,送來了祭祀用的人,還在人質(zhì)里安插了臥底,讓他趁機對領(lǐng)隊的人下手。這樣一來,你們從內(nèi)而外都會被擊潰,就像現(xiàn)在這樣,直接完蛋啦。” “只是我這個召喚者實在腦殘,還以為召喚了我之后能活下去——他不知道,就連記載魔神祭祀的羊皮紙都是那些人類故意到他手上的,他們早就知道祭祀需要惡魔血rou,所以提前抹去了這一段。 這招過河拆橋,既殺了你,又殺了這腦殘,真是一舉兩得。不過他居然敢跟你們這群心臟的人類合作,實在是丟惡魔的臉,死了也好。” “而你,人類圣子……哈哈哈哈,即將被人類自己殺死的圣子殿下。” 魔神捂著肚子笑了起來,“人類這種生物,表面上裝著對同伴有多么信任,多么重情義,背地里卻這么熱愛自相殘殺,真是太有趣啦。” 關(guān)霖一言不發(fā),手里又是一道咒術(shù)成形,向著魔神攻去。同時一道光隱蔽地向著山下飛去,魔神看見了,卻沒阻攔,只是笑得更開心了。 那是一道傳音術(shù),路域的耳邊響起關(guān)霖的聲音: “路域,帶他們走。” 路域沒回頭,在心里說了句好。 他拿著手里的劍,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所有跟隨關(guān)霖的修士之前,與卡羅德面對面。 “我是誰?”他看著卡羅德,冷冷一笑,“我是你個龜孫的爺爺。” 這話罵得太過大膽,不僅罵了卡羅德,還順帶罵了千里之外的人類教皇。 “你——”卡羅德的臉頓時一片陰沉,手里的法杖指向前方,“把他們都殺了!” 他既然敢對關(guān)霖下手,那么顯然,在場的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準備放掉。 沒了薩恩,修士們又都有傷,現(xiàn)在不過是一群散沙。卡羅德心里覺得自己這一手算盤打的極好,出來的時間點也剛剛好,遠處的關(guān)霖還和魔神打得脫不開身,沒人能救得了他們。 但他沒想到,有個叫路域的變數(shù)。 一道通天的劍氣落在地上,卡羅德那邊沖在最前方的幾個人紛紛身形一凝,下一秒,他們往前飄著的衣擺整整齊齊地掉下一塊,斷面干凈利落。那一劍如果落在人身上,想來也是同樣的后果。 卡羅德頓時停了手——關(guān)霖什么時候認識了這么一個人?這得有魔劍士的實力了!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下一秒該什么,身后突然一涼。只見方才還在數(shù)米開外的路域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來到了他身后,出現(xiàn)在一群修士之中,手持的劍鋒就落在卡羅德脖頸旁一兩厘米的地方,那一瞬間,卡羅德以為自己就要身首分離。 他全身一抖,就要跪,路域很配合地讓他跪下,手里的劍一抖不抖,靠在他脖頸旁的地方。 “除了喊人,你還會什么?”路域半蹲在他身旁,按住他的肩膀,劍鋒又往下壓了半厘米,“說說啊,龜孫?” “你、你你……”卡羅德牙齒打戰(zhàn),“你想要什么!我父親是教皇,我可以給你地位,給你榮華富貴……” “我挺想讓你直接投胎的,”路域冷笑一聲,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關(guān)霖,心中更沉了,“別抖了,讓你的人散開,放他們走。” “這不可——” 劍鋒下壓。 “散開!散開!!讓他們趕緊滾!”卡羅德叫得像殺豬。 “路先生……”跟隨關(guān)霖的教廷修士們接二連三地起身,有的人眼中泛起了淚光。 “走吧,去伊斯托邦城,他們不會動你們,除非教廷的名聲不想要了,”路域笑了笑,“也別老想著什么報仇之類的事兒,好好活下去,這是你們殿下的命令。” 雖然關(guān)霖沒說,但他知道關(guān)霖是這么想的。進了伊斯托邦城,有辛普森伯爵幫忙,只要他們不四處宣揚卡羅德干的事情,造成教廷威信的動搖,就不會被滅口。 不過他到底也明白,有些仇恨一旦出現(xiàn),就不是那么容易消泯的。 教廷內(nèi)部肯定有問題,出事兒也是早晚的,路域只能保證他們此刻活下去,僅此而已。 “還有那邊的小鬼們,”路域又想起什么,看了一眼那個叫貝爾的少年,“有些路,一旦走錯,就是錯一輩子。我不管你們是為了家里,還是為了其他東西,有正道走就好好走,不是每次都這么幸運有人來救。” 他依稀猜得出,貝爾去賭場是為了他母親的藥錢,約翰那小鬼看起來膽子不大,大概是陪著一起去的。但人生都沒走到絕境,就先選擇了投機取巧,等真的陷進去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就晚了。 貝爾死死咬著下唇:“……對不起。” “這話該對著你母親說,”路域淡淡道,又想到什么,笑了笑,手里的劍也抖了抖,嚇得卡羅德跟個雞崽一樣縮成一團,“哦對,還有旁邊的那個——你情書寫得真爛!不過勇氣可嘉,回去記得表白啊!” 約翰:“……” 本來他還想哭的,但現(xiàn)在突然好生氣是怎么回事。 他們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密林中,不遠處就是先前空間法陣的位置。 路域在原地紋絲不動,卡羅德也不敢動,周圍的修士們惦記著自家老大的性命,更是都變成了石頭,只有遠處的關(guān)霖和魔神在各種法術(shù)的光芒中忽隱忽現(xiàn)。 等到法陣差不多起效的時間,路域終于抬起了頭。 卡羅德激動地說:“他們肯定已經(jīng)回去了,你快放開我……” 路域挑眉,有些不解地看他:“你覺得我長得像說話算話的人?” 卡羅德:“……” 你媽的。 ※※※※※※※※※※※※※※※※※※※※ 路域:他覺得我是個好人,笑死,我根本不是人。 最近的章節(jié)都有點肥哦!阿酒捂著肝說道。 發(fā)現(xiàn)又沒卡上九點整……算了算了,九點多也是九點,四舍五入就是九點整……(胡言亂語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