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三日后,夜。 城西的一家破酒館里,放眼望去只有兩桌客人,冷冷清清的,老板在吧臺后兀自打著瞌睡。 其中一桌是個來獨自買醉的男人,桌子上擺滿了酒瓶,罵罵咧咧地嘟囔著什么,喝空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才有些不滿地起身,又想起身去找老板買酒。 他喝得身子搖晃,胳膊不小心便撞上了旁邊那桌的人,將那裹在斗篷里的瘦弱身影撞得一下子坐直了。 他醉醺醺地看過去,只見斗篷下是一張俏麗而有些慌張的容顏,居然是個模樣十分出挑的女孩。 “喲,小丫頭,”男人頓時色從心頭起,嘿嘿笑著,“一個人來這兒的啊,叔叔來陪……” 一只手突然覆上了他的肩,如同一只鐵鉗般死死箍住了他的身體,他下意識轉(zhuǎn)頭,看見了一張陰惻惻笑著的臉。 “滾。” 路域隨意用力,將他整個人甩到了旁邊。 男人一個踉蹌,有點后怕地坐倒在地上,還沒直起身子,就又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下意識看過去—— 然后就被那張絕美的容顏擊中了。 他激動地半跪在地:“請和我結婚……” “轟”地一聲,他的身體撞破了數(shù)張桌子,直直倒飛了出去,在外面的路上像咸魚一樣翻滾了幾下,直接昏死在了地上。 妮娜:“……” 關霖:“……” 路域收回了剛剛踹人的腳,整張臉都是黑的。這種玩意兒竟然也敢覬覦他家圣子殿下的美貌? “咳……幾位客人啊,”老板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晃了晃吧臺的鈴鐺,將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在我這兒可以打架,但桌椅還請如數(shù)賠償啊。” “不過幾位來到這里,應該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吧。” 他的聲音有些陰沉嘶啞,笑起來時便顯得有些陰森,一雙瞇起的眼睛掃過桌上那三杯絲毫未動的酒:“不然,也不會酒都不喝一口。” 路域他是三人中唯一沒有戴斗篷的人,他從衣兜里抽出薄薄一張東西,往吧臺上一拍:“這東西,三張。” 老板看著那張已經(jīng)被拆開的黑色信封,眼中精芒一閃:“客人,這可不便宜。而且在此之前,您得給我證明一下您的身份。” 聞言,路域不動聲色地從頸間摸出一枚吊墜,水滴狀的瓶身中緩緩浮動著黑色的液體,赫然是之前拿到的惡魔血吊墜。 “可以了?” 他裝作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將吊墜收回,心里卻有點緊張,畢竟他手里沒有更多的東西了。 偏偏這瞇瞇眼老板還窮追不舍:“慢著,那兩位為什么一直戴著斗篷?還請將斗篷摘下來,讓我看一下二位客人的臉再……” “咚!” 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突然被妮娜往桌上一放,袋口沒系好,整個袋子就歪斜到了旁邊。明晃晃的金幣從里面滾落到桌面,在燈光的照映下反射著奪目的光。 老板滿臉的裝腔作勢頓時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諂媚:“哎呀原來是貴客!三位稍等,三張邀請函馬上給您送來!” 路域:“……” 他幾乎已經(jīng)讀出了老板的內(nèi)心想法——雖然按慣例必須要檢查,但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老板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后面的房間,妮娜從斗篷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邊臉,壓著聲音問:“路大哥,我做的對嗎?” 路域輕咳一聲:“挺好的,不過有點多了,一會兒可以稍微收斂一點。” 妮娜自信地拍了拍腰兜:“路大哥你放心,我除了幾袋子金幣,還帶了一本金行支票,不夠的話直接寫就好了。” 路域:“……” 有錢是真的能為所欲為。 黑色信封就是從貝爾的母親交給他們的那個。里面的東西已經(jīng)沒有了,關霖隨便施了個小法術,信封上就冒出了點點黑氣,赫然是惡魔之力。 而與此同時,教廷分部抓到了一個對光明神口出狂言的邪.教徒。這人屬于一個從未聽說過的“黑暗圣教”,嘴里罵罵咧咧的全是侮辱教廷和光明神的污穢之詞,放在以前,這種人一般被教廷關兩天就會放出來。但最近魔神祭祀的事情讓修士們都緊繃著弦,仔細地對他搜了個身,結果不僅找到了一枚惡魔血吊墜,還搜出了許多沾著濃烈的惡魔氣的物件。 薩恩主教審問了邪.教徒整整半天,結果一句話沒問出來,倒還氣得不輕。路域回來后,一個人去了關押邪.教徒的屋子,不到一個小時,便將雙腿發(fā)抖的邪.教徒拎到了眾人面前,聽他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完了所有知道的信息。 黑暗圣教是一個專門收留底層人的教派,供奉“黑暗之神”大人,入教不需要錢財,也不需要每日做禱告和供奉食物,只需要一杯血,就能得到一枚保佑平安的吊墜。不論是誰,只要戴著這枚吊墜,黑暗之神就會庇護他,讓他精神充沛,全身有力,越來越健康。 眾人聽了,頓時明白了那個狗屁黑暗之神就是惡魔,而吊墜產(chǎn)生的作用則是惡魔血對人類的影響。惡魔血會激發(fā)人類沖動、暴躁的性格,確實也會讓人的精神變得像是比以前更好,但耗費的都是積攢的元氣,用內(nèi)里虧空來充實表面的健康,長期下去只會讓佩戴者的生命力被透支。 那封信的事情也被路域問出來了,那是去“黑暗教堂”的通行證,不僅價格昂貴,而且只有在入教三個月以上的老教眾的帶領下才能買到。 這個邪.教徒就是個老教眾,一身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是從黑暗教堂里得到的,進入教堂的人都能用通行證十枚籌碼,再用籌碼兌換那些據(jù)說有黑暗之神祈福的物件。如果想獲得更多籌碼,除了直接用錢幣交換,還可以和別人賭,賭輸贏、賭大小,不論生死,只論最后的結果。 周圍教廷眾人的臉色又變了一變——這哪里是祈禱用的“教堂”,分明就是一個披著宗教皮的地下賭場。 但這些沾著惡魔之力的東西又是從哪兒來的呢?以及,這個“黑暗教堂”到底是誰在經(jīng)營? 邪.教徒當時聽了這個問題,全身都開始打顫,但路域的視線立馬又盯了過來,他只能哆哆嗦嗦地開口:“是祭司……” 下一秒,他全身一僵。關霖眼疾手快地施展了一個凈化術,但在法術籠罩的那一刻,他已然雙眼翻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七竅流出黑血。 “惡魔氣,”薩恩臉色難看地檢查了邪.教徒的尸體,“他的身體里被埋伏了惡魔氣,只要說出某個信息,就會直接死亡。” 那個所謂的“祭司”,就是用這種手段控制著教眾與整個黑暗教堂,而祭司肯定也就是那個與惡魔聯(lián)絡的人。 “這個黑暗教堂應該已經(jīng)存在了很長一段時間,一直都沒有太大的動靜,”路域說,“說明這個祭司做事很謹慎,也不會隨便讓他們這黑暗圣教暴露,只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在暗地里傳播。但他費力搞出這么一個‘黑暗教堂’,肯定不只是為了倒賣幾杯人血。” 關霖轉(zhuǎn)向了旁邊的修士們:“查一下,一年之內(nèi)伊斯托邦城失蹤人口的名單。” 不論什么地方都會有人無故失蹤,或者是迷失在了異地,或者是長眠于陰影里。 修士們查了一整天,發(fā)現(xiàn)伊斯托邦城一年以來的失蹤人數(shù)都非常穩(wěn)定,保持在每個月幾十人的水平。這些人基本都是些沒有爵位的平民,要么是獨居的孤家寡人,要么是游手好閑的無賴,并且大多都不信仰光明神。 他們失蹤后,沒有家人的逐漸被忘卻,有家人的也往往不會執(zhí)著地尋找太久,所以沒有多少人會糾結于他們的離開,大家依舊過著自己的生活,日復一日。 但這個月,有了約翰和貝爾這兩個特例。 路域隱約猜出了什么:“這些人的失蹤應該跟祭司脫不了關系,但他很謹慎,所以基本沒有留下讓人猜疑的痕跡。不過這次有什么事情,讓祭司不得不增加失蹤的人數(shù),并且沒來得及處理失蹤后的問題……” 關霖接著他的思路說出了他未完的話:“因為魔神祭祀祭祀需要足量的活人,而惡魔肯定在催促他。” 約翰失蹤的真相肯定就在這個‘黑暗教堂’中,路域本來還在想怎樣才能編個合適的理由帶上女主,但這地方的賭場屬性算是幫了他大忙。 要去賭場,還不能打草驚蛇,那他們肯定就得裝作教眾的模樣,去參與賭博。 路域作為旅行者,全身上下窮得叮當響,連一身衣服都是辛普森伯爵友情提供。而關霖雖然是圣子,但他向來對物質(zhì)生活沒有太高追求,出門也從來只會帶足夠生活用的錢。以及這個教廷分部,從那墻皮掉了幾年都沒補的后墻來看,肯定也拿不出他們?nèi)ベ€場的啟動資金。 于是路域?qū)⒋诵械娜蝿崭嬖V了妮娜,小女主二話不說,一拍桌子,就拿著自己的小金庫來支持教廷除魔事業(yè)了。 而且出手闊綽,原本一個金幣一張的通行證,她甩了一袋子。 路域覺得憑伯爵家的財力根本不用擔心惡魔,開閘放個錢,淹也能把惡魔淹死了。 - 老板很快拿來了三張通行證,笑瞇瞇地給他們比了個請的手勢。 小破酒館的后廚居然連著一條暗道,放眼看去,是幽深而一眼看不見盡頭的石階。每隔一段路就會出現(xiàn)一盞幽幽的壁燈,火苗只有豆大,虛弱得像是下一瞬就會熄滅。而到了第十三盞時,他們終于來到了一扇兩人高的木門前。 門被推開,鋪天蓋地的喧囂撲面而來。 昏暗的大廳、上等的美酒、衣著暴露的荷官,有人高聲大笑,有人嘶吼著紅著眼睛,將全部的籌碼推到桌中央。一個賭輸了全部身家的男人絕望地后退幾步,接著就有幾個身著黑衣的男人前來按住他的手腳,他像是突然被驚醒一般,瘋狂掙扎著,但很快,他的身體抽動了兩下,猩紅的血從地上蔓延開來,再也不動了。 而他旁邊的那些人,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麻木的雙眼只盯著桌上,似乎早已對這些習以為常。 路域面色不改,心里驚訝于這地方的規(guī)模之大,而身旁的關霖似乎氣息更冷了幾分,他對于這種地方的厭惡不亞于對惡魔,他想著祭司的事情,才沒直接出手將這里毀掉。而妮娜在后面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強忍著沒有尖叫出聲,不知為何,她覺得眼前這些人類好像比森林中的惡魔還要可怕。 老板向前走了兩步,半躬下身,微笑著向他們介紹: “歡迎來到‘黑暗教堂’。” ※※※※※※※※※※※※※※※※※※※※ 妮娜的隱藏身份:伊斯托邦城知名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