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周成瑾頓一下,嚷道:“蕭文宬你腦子被門擠了?都說都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我斷你一條腿你疼不疼?你愿不愿意?我這手腳不能斷,可也不能光著出去啊……阿晴不單是衣裳,她還是我身上的皮,你想剝了我的皮,你想不想要我命?按你的想法,我要手腳就得剝皮,想留這身皮就得斷手斷腳?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娶什么鳥王妃,我干脆來個痛快的一劍殺了算了。”說罷,拔腳往正房院那邊走。 五皇子爬起來一頭抵在周成瑾腰間,只把他反撲在地上,揮拳便打,兩人纏斗在一處,也顧不上什么招式章法,就是不要命地打。 五皇子書房非常清靜,前面有片不小的空地,因怕被人偷聽便沒種樹,而是植了藏不住人的青草。 平常人不許隨意出入,只兩名侍衛在里面伺候著。論理五皇子是主子,他們見主子占下風,合該幫主子,但周成瑾并非外人,而且在順德皇帝眼里沒準比五皇子更看重。 兩人也說不清該幫誰,急得在旁邊苦勸。 周成瑾跟五皇子打得正起勁怎肯聽他們的,直到兩人都筋疲力盡才各自癱倒在地上。 五皇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又沾了斑斑血漬甚是狼狽,周成瑾也沒好到哪里,臉上雖沒掛彩,可衣衫被撕扯得不像樣。 五皇子頹然道:“我爭這位子原是為了讓你揚眉吐氣,你既不稀罕,我爭了有什么意思?不如就此歇手,愛誰上誰上,我自當個閑散王爺,賺了銀子四處游山玩水去。” “屁!”周成瑾唾一口,“你這才不算個男人,邊關將士拼了命給你蕭家掙得的江山,你想讓給那個道貌岸然的先太子,還是通敵賣國的謝家人?別提六殿下,他才十五毛都沒長齊,能鎮得住那些老jian巨猾的大臣?而且他也不是那塊料。” “十五歲了毛還不齊,別忘了你十五歲在干什么,你都到處尋花問柳了。”五皇子嘲笑,看著逐漸西移的太陽,卻是一嘆,“六弟純良,又是個心善的,我實在也不忍心放他與那幾位斗……你真的以后就不管我了?” “朝政的事我不管,”周成瑾毫不猶豫地回答,“我給你賺銀子,把你的私庫塞得滿滿當當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要是你真不愿坐那個位子,盡早生個兒子出來……我快要當爹了。” “真的?”五皇子驚訝地問。 “還沒確定,不過早晚的事,今年當不成不是還有明年?”周成瑾毫不在意地回答,想起楚晴差點被帶走,心頭火仍是突突地往外冒,“你打算把阿晴怎么著?別說你不知道她是國公府的姑娘。” “國公府?”五皇子輕蔑道,“既然跟四哥綁在一起就不可能站在我們這邊,敵對是早晚的事兒。不過我也沒打算把她怎么著,遠遠地送到兩廣或者云貴,找人看著別進京就行。” “兩廣,云貴!”周成瑾咬牙罵一句,對牢他臉龐又揮拳過去,“你給我記著,你欠我媳婦的,以后給她封個超一品夫人,享親王俸祿……祖母收著不少首飾,她還沒機會戴。還有我差點就沒了的兒子,生下來得穿件黃馬褂。你要是應了,這篇就揭過,你要是不應,我跟你沒完。” 五皇子咧嘴笑了,“我不是收手了嗎,你倒是不吃虧。”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朝他虛踹一腳,“滾回家看你的皮去吧!” 暮色開始降臨,街道兩旁的人家次第亮起燈光,炊煙裊裊,混雜著飯菜的香氣。周成瑾早上只喝了一碗粥,中午沒心思吃,這會兒已是饑腸轆轆,強忍著渾身酸痛急匆匆往回趕。 觀月軒已點了燈,窗紗上顯出楚晴美好的身影,正俯在炕桌上寫寫畫畫。 聽到腳步聲,楚晴抬頭,瞧見周成瑾滿身的狼狽唬了一跳,忙問道:“這是怎么了?”說著便要下炕。 周成瑾攔住她,“跟五殿下打了一架……不用你忙乎,我沒事,都是皮外傷,沾了滿身的土別弄臟你的衣裳,我先去洗洗。” 楚晴吩咐人送了水進來。 沒多大工夫,周成瑾已經洗好,赤著上身走出來。肩寬腰細,胸前的肌rou鼓鼓的,尚未擦干的水珠反射了燭光,亮閃閃的。 而一張俊臉卻跟開了染坊似的,青一塊紫一塊。 楚晴心疼不已,“你坐著別動,我給你抹藥,”開了抽屜將傷藥取出來,用指尖挑一點輕輕柔柔地抹在青紫處。 周成瑾“嘶嘶”呼痛,嘴里卻道:“我沒吃虧,五殿下傷得更重……”頓一下,低了聲音,“苒苒,我對不住你,我是想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可我下不去手……小時候我只與他玩得好,這事說起來也跟我脫不開干系……” 楚晴默默聽著,等把所有傷處都涂上藥,才淡淡地說:“我明白……揍一頓太輕了,應該再討些利錢。” 是啊,還能怎么樣,五皇子畢竟是皇子啊,即便兩人沒有自小的情分,她也不會讓周成瑾亂來。 只是心里總有些隱隱的不舒服。 周成瑾一把擁住她,緊緊摟著,片刻取出那塊岫巖玉佩,“讓他在上面刻了名諱,以后留著給兒子玩。” 這就算是信物了,要是他真能登基為帝,那么見玉佩如見君,天底下再沒人能傷到孩子。 楚晴心里稍稍平衡了些,撇嘴道:“便宜他了。” “嗯,是便宜他了,”周成瑾附和道,“不過我真把他揍得不輕,估計這三五天他腰不能用勁,讓他干瞪眼吃不著。” 楚晴白一眼他,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還能指望周成瑾腦子里想些什么? 兩人吃過晚飯早早便歇下,周成瑾摟著她既想一展雄風又怕她真的有孕傷了孩子,只得按捺住自己卻是陪著小心侍奉了楚晴。 楚晴終是不舍得周成瑾這般為難,窩在他懷里悄聲道:“這事兒就過去了吧,以后你該怎樣還是怎樣。” 這兩人在房里卿卿我我,正房院那邊,沐恩伯與高氏卻在跳腳…… ☆、第160章 高氏捏著絲帕泫然欲泣,“杜嬤嬤跟了我三十多年,不說功勞,單是日夜照顧的苦勞,說起來一天兩天也說不完,這些年她沒求過我什么,就是給侄兒求了個門房的差事,現在可好,平白無故地差事沒了,連命都不一定能保住……說是懲治門房,還不是想讓我沒臉?” “行了,閉嘴吧,屁大點兒的事值得哭哭啼啼?不就是要銀子嗎,給她二十兩什么毛病看不好?”沐恩伯重重地茶盅頓在桌面上,滿臉不耐。 二十兩請大夫是綽綽有余,可萬一兩條腿斷了成了殘廢,以后怎么娶妻生子? 想到杜嬤嬤跪在自己面前哭天搶地老淚縱橫的樣子,高氏心里堵得慌,可又不敢再訴苦,當即噤了聲,親自將桌上溢出的茶水擦了,重新換過一盅,雙手捧在沐恩伯面前,恭恭敬敬地說:“是妾身的不是,伯爺喝口茶消消氣。”又自發自動地繞至沐恩伯身后,捏了拳頭不輕不重地替他捶背,“妾身也是替伯爺不忿,咱這府里還是伯爺管著,他怎么就敢越過伯爺動手?以后在下人眼里,哪還有伯爺的位子?” 沐恩伯重重嘆口氣,“我能有什么辦法?” 打,他絕對打不過周成瑾;罵,周成瑾就是個混不吝的,又能豁得出去,什么話都敢說;斷了他的月錢,可周成瑾手頭比他這個當老子的寬裕得多。 他拿什么來管這個畜生? 拋開這煩人的家事不說,外頭的事情更讓人糟心,聽說二皇子被關進了宗人府,安國公闔府大門緊閉,教人打探消息也無從探起。 本來以為除掉太子這塊攔路石,二皇子的儲君之位就是板上釘釘了,沒想到竟出了這種事。 他打算得好,早早跟隨二皇子混個從龍之功,等順德皇帝駕崩,新帝即位,為周成瑜謀個好前程。大長公主再能,還能有幾年活頭,到時候周成瑾沒了撐腰的,他勢必要好好收拾收拾他,好教他知道誰是老子。 可人算不如天算,二皇子怎么就沉不住氣呢?如果二皇子落馬,那么誰最有可能出頭?三皇子是絕對不可能,應該是四皇子或者五皇子。 五皇子跟那個畜生交情可不淺。 沐恩伯想得頭都大了。 高氏見沐恩伯沉默不語,柔聲道:“妾身明白伯爺難為,上頭母親有點糊涂,下面孩子又忤逆不孝,伯爺夾在中間兩頭受氣……妾身愚鈍,就想著既然母親不顧兒孫,連爵位都能推出去,伯爺何不學學母親,為什么非要弄個不成器的兒子在跟前晃悠,看著就讓人來氣。” 所謂上行下效,大長公主做得了初一,他們就能做十五,干脆豁出去面子里子都別要,把周成瑾趕出周府,起碼這個府邸能完全落在他們手上,而且,觀月軒里的陳設瓷器,凡是公中的都不能帶走。 大長公主再偏心,也是個婦人,不能干涉老子教訓兒子。 眼前的事就是個很好的契機,周成瑾越過沐恩伯發落下人,眼里還有長輩嗎? 再者動不動就打打殺殺,鮮血淋漓的小廝抬出去好幾個,這不是敗壞沐恩伯府的名聲 更有,昨晚那些官兵可是口口聲聲來觀月軒搜查的,保不準周成瑾牽連在其中,正好借機把沐恩伯府抖摟出來,先落個自身清白為好。 聽著高氏歷數一條兩條三條,沐恩伯頗為心動,他在府里總覺得施展不開手腳完全因為周成瑾在,要真能把他趕出去,大長公主已經老了,獨木難撐,以后就在樂安居好生養老就成。 高氏看在眼里,心頭竊喜,聲音放得更柔,纖纖素手撫在沐恩伯眉心,“已經夜了,伯爺先歇息,等養足了精神明天再好生考慮。” 沐恩伯點點頭,拔腳就往外走,高氏一把拉住他,低聲道:“外面風高月黑的,伯爺當心崴了腳。前幾天我看管燈燭的小月挺懂事,在外頭當差不知道個輕重,就要在屋子里打算提拔她。這幾天我身子不好,還得勞煩伯爺費心指點一二。” 沐恩伯臉上露出笑,溫聲道:“你既病著就好生歇息,我進去了,”剛走兩步又停住,“還是夫人一道有趣,也教那些下人瞧著什么才是賢惠。” *** 半夜下了細雨,至天明仍未停,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下的石階。 這樣的天氣最適合蒙著被子睡懶覺。 楚晴被周成瑾撩撥得直到半夜才睡,雖是醒了卻懶得起床,周成瑾難得的也沒出去打拳,赤著上身,手指挽一縷楚晴的秀發,纏繞在指腹,少頃又散開,又纏上,玩得不亦樂乎。 楚晴抬眸瞧了他臉上的傷,過了一夜之后,越發青紫腫脹,不由又是氣又是恨,“這張臉是沒法見人了。” 周成瑾嘿嘿一笑,“今天不當值,在家陪你。” 楚晴被他笑得心里發麻,紅著臉轉過身去。 周成瑾不容她躲,扳過她的肩膀,對牢她雙眸,輕笑著問:“要是你有了身子,我就這般侍奉你,好不好?” “我起了,不是說待會兒去祖母那邊?”楚晴推開他,坐起來。白色中衣松垮垮地掛在身上,透過領口,能清楚地看到她身上斑斑紅痕,幾乎可與周成瑾的臉色媲美。 周成瑾眸色一暗,問道:“疼不疼,以后我輕點兒。” 楚晴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她根本沒感到疼好不好,反而有種浮上云端的感覺,飄飄悠悠的不知道云里霧里。有時候,甚至希望能再用點兒力氣,讓她感受到他的疼愛。 可這話怎么能說出口? 楚晴板著臉一本正經地穿好衣裳下了床。 暮夏聽到聲音進來服侍,悄聲回稟,“冬樂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昨晚一夜沒回。” 楚晴頓一下,道:“找個僻靜的地方給她燒幾張紙吧。” 她沒問過冬樂最后什么處理的,可既然連暮夏都不知道,想必周成瑾早已處理妥當了。 暮夏嚇了一跳,礙于周成瑾在跟前不敢多問,慌忙應著了。 周成瑾卻揚聲道:“這幾天讓尋歡找人牙子來好生挑幾個。” 調~教上一年,等楚晴生產就可以放在院子使喚了。 暮夏找尋歡說了周成瑾的吩咐,不免問起冬樂。 尋歡漫不經心地回答:“喂了狗了。” “啊?”暮夏只覺得腹中一陣翻涌,張嘴就吐。 尋歡被吐了一身,皺著鼻子道:“沒喂狗,已經拖出去埋了……那種不忠不義之人能有什么好下場?”伸手拍拍暮夏后背,“就那么一說,別當真,你先別動,我給你找點熱水來。” 暮夏拉住他,問道:“不用,你說真話,怎么了?” 尋歡指了西邊,“院墻外面小樹林,完完整整地埋了。她是背叛主子,你別學她。” 暮夏有氣無力地說:“我哪會學她,就是覺得相處四五年了……以前一起當差的,語秋先離開,然后徐嬤嬤出府,再就冬歡死了,現在冬樂又……” 尋歡問道:“你什么打算,也想出府嫁人?” 暮夏瞧他直勾勾盯著自己,臉一紅,失去的力氣驟然又回來,沒好氣地說:“憑什么告訴你?” 尋歡正色道:“你要是想出府,我就留在大爺身邊,你要是留下來,我就到外面鋪子謀個差事。府里規矩,兩口子不能都當管事。” “你,”暮夏語塞,一時不知道該氣還是急,匆匆道:“還沒成親說什么兩口子?” 話一出口,已覺得不妥當。 尋歡大喜,順竿兒往上爬,“我這就給奶奶磕頭,請她選個成親的好日子。”跟著就要往觀月軒去。 暮夏恨道:“就這個樣子去,怎么也得先換了衣裳。” 楚晴萬萬沒想到暮夏不過出去傳了個話兒,尋歡就來求親了。可因為之前問秋提起過,倒沒太驚訝,只笑著問暮夏:“你是怎么想的?” 暮夏難得地露出女兒家的羞怯,低聲道:“我嘴太快,當管事怕給奶奶惹禍,以后幫著奶奶調~教小丫頭,或者打掃院子都成。” 這就是說她是放棄管事這個位子而成全尋歡了。 楚晴笑道:“讓你掃院子豈不大材小用了,要不成親之后就出府幫徐嬤嬤打理鋪子吧,徐嬤嬤那邊一直缺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