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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按著,見手掌之下的細弱肩膀不再亂動,就用白色軟巾攏在虞莞的頭上,極輕地向下滑動著,直到攏到發尾。 軟巾極能吸水,如此兩三回之后,發梢不再滴下水流。 這時,薛晏清又拿起一把木梳。 虞莞感到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頭皮之上滑過一下,薛晏清這是在給她……通發? 她再一次無奈地加重了語氣:“殿下,不必如此。” 薛晏清不為所動,托起長發極輕柔地梳著,生怕遇見分岔牽扯到了頭皮,弄痛了虞莞。 好在她的烏發極為柔順,幾乎是一通百通。 他的手翻了一下,看了眼那柄雕刻著比目魚的木梳:“是我送你的添妝?” “……正是。”他怎么連這個都記得? 薛晏清輕笑了一聲,比目魚的圖案是他母親打造添妝的時候選中的,他當時看過就罷了,現在卻極符合自己的心境。 這些虞莞自然不會知道。她本以為通發完了之后就結束了,薛晏清現在竟然又拿起一塊干巾擦拭起了頭發來。 這個架勢,薛晏清莫不是要和她一起靜靜地在太陽下幾個時辰罷? 不行,這次拒絕需要強烈一些。 她趁薛晏清不注意時翻起了身子:“殿下為我做這些,虞莞實在消受不起。” 薛晏清本在瀝她發尾的水,見那些青絲脫了手心,他才抬起眼來。 “你我本是夫妻,如何受不起?” 他無辜地眨了眨眼。 虞莞噎了一下,才道:“我先前可并未答應殿下做夫妻一事。” 之前相敬如賓的狀態,薛晏清定然保持距離、相敬如賓,不會做出拭發這般殷勤的舉動。 薛晏清仿佛就在這里等著她一樣:“趁現在答應于我,不就受得起了。” 虞莞第二次被噎得無話可說。 薛晏清深諳用兵一道,這時借鑒在情愛之事上也恰如其分。 先前虞莞不提時,自己也不會主動提及此事,平白尷尬。 既然她主動提及,他又怎會放過這等大好機會。 “先前阿莞總覺得受不住,那么現在呢?” 他直起身子,微微前傾,薄薄嘴唇輕輕貼在了虞莞小巧的耳垂之上。 第62章 紅袖 “好啊。” 薛晏清自認做出了登徒子般的舉動, 本以為會聽到虞莞羞惱的情狀。甚至她怒而詰問自己,也絲毫不覺驚訝。 卻沒想到,等來的是這樣一個輕飄飄的回答。 他的動作頓住, 仿佛被釘在了原地。 虞莞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男子極少數的失態一瞬,微微勾起朱唇,輕笑出聲。 方才的步步緊逼猶如錯覺,與眼下判若兩人。這樣的薛晏清,倒比一貫的古井無波更……可愛了些。 她甚至伸開纖柔的手掌, 在薛晏清眼前晃了兩下, 催促她回神。 一句話的功夫, 兩人之間的氣氛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換。若是不知道的來看,還以為虞莞才是那個率先表明心意又輕薄人家的登徒子。 心中的明月乍然入懷, 薛晏清只覺聚蚊如雷,連呼吸都滯住了。 他輕輕吐出停在胸腔中許久的一口氣,緩緩問道:“方才風大, 我沒聽清。夫人可否再說一遍。” 極其小心的口吻, 仿佛生怕驚擾了虞莞, 下一秒她就要改了答案。 這把她視若珍寶的態度, 使虞莞心中細不可察的忐忑都盡數散去。 她坦蕩道:“我方才說, 我答應你了。” 又有什么不能答應的呢?早在薛晏清第一次提起之時,她就有了想法。只是一時矜持忐忑,不肯松口。 燕山之后, 薛晏清并未斥責她惺惺作態,態度未有絲毫輕慢。反而體貼得一如往昔, 甚至猶過有之。 虞莞忍不住想,此時如果再不順水推舟,依薛晏清的性子, 恐怕自己不主動提起,又要空等她一年半載了。 薛晏清仿佛要確認什么似的:“那我……可否抱一抱夫人?” 真奇怪,得到了許可之后,他卻一改攻勢,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不敢高聲語,恐驚眼前人。 “有何不可?” 長發干了大半,虞莞從榻上靈巧地翻了個身,輕輕環住眼前男子的脖頸。 一時,她與薛晏清挨得極近,呼吸都交纏在一起。她可以細細凝視他俊逸的臉上每一寸肌膚。 刻意放輕的呼吸,緊緊抿起的嘴唇,忽閃的眼睫。 ……以及那雙漆眸中毫不掩飾的珍重與疼惜。 被這樣的目光包圍,虞莞一瞬間落在湖面上,細密而綿長的雨。 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情意,她忽然玩心頓起,趁薛晏清怔神的片刻,輕輕側身。 她如法炮制,一個俯沖,小巧的檀口恰好擦過男子刀刻般的下頜線上。 虞莞甚至壞心眼地吹了一口氣—— 然后,她有幸目睹了薛晏清半邊側臉有白染上緋紅的全過程。 晚間時分,虞莞一邊忙著手上的活計,一邊輕輕哼唱起不成曲調的歌來。每到結束的音符時,這首歌又會再次響起。 若要她自己說,恐怕也不知道在哼唱著什么來。 在一旁侍奉的白芍,不由得眨了眨眼,皇子妃的心情這般好…… 她心中好奇地打起了鼓,真不知道下午拭發時究竟發生了什么。按照往常,若是殿下訴諸心意之時,皇子妃總是會有些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