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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了皇莊。” 身邊傳來回答,不是意料之中溫柔清脆的白芍, 卻是一個男聲。 那清冷如山泉的聲音凍得她一個激靈,朦朧困意頓時散了大半。 “殿、殿下怎在此處?”她驚問。 虞莞愣愣揉了揉眼, 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眼花了,不然怎會看見薛晏清唇角微微勾起,片刻的笑意如曇花般稍縱即逝。 “當時夫人約好了一同賞秋, ”薛晏清頓了頓,“這秋光不值得夫人與我一齊欣賞么?” 虞莞聞言,好奇地掀開米珠串成的車簾,早秋的朗颯之風霎時涌入車廂,使人心情開闊。 車外發風景使她面露驚嘆之色。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連天的土地,依稀可見幾個農民立在田埂上,遠遠望向浩浩蕩蕩的車隊。 臨近秋分,正是收獲季節。連片土地被麥浪全部渲染成成金色,那濃郁的顏色仿佛要燒起來一樣。 “好美。”她不由得贊嘆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兩個時辰后,浩浩蕩蕩的車隊終于到了行宮。 行宮大總管領著宮女內侍躬身而立,見貴人們紛紛下了車駕后,一齊跪安。 百十人一道山呼之狀很是壯觀,驚起附近山林中鳥雀紛飛。 熙和帝見慣了這等場面,擺了擺手:“都起來罷。” 經歷了一路顛簸,他雖略有疲色,精神卻不錯。 他先看向太后:“母后可有勞累?要不先進行宮歇息?” 母子間雖有了裂痕,當著宮妃與臣子,這些表面功夫還是要做齊。 虞莞冷眼看著,只見太后也和氣地推辭了一番,聲稱自己無礙。 她又道:“既然到了行宮,不如大家都松快些,那些規矩就不必守得太嚴。” 這話正中皇帝下懷,他正想找個恰當時機開口,剛打起盹時太后就送來枕頭。 “一切都聽母后的。” 由是,午間的問安就順勢取消,各人都先去宮殿中落腳,晚上再匯在正殿中。 虞莞與薛晏清住在行宮西側,此處依山傍水,風物清寂。相鄰的宮殿寥寥,住進來的人也好相處。 依虞莞看,是整個行宮最輕松自在不過的一處。 她漫不經心地想,是不是行宮總管聽說了薛晏清“孤拐冷寂”的名聲在外,才安排了這么處院子呢? 白芍與白茱兩人指揮著內侍們卸下車駕上的行李,來往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虞莞在旁邊瞧了一會兒,覺得沒什么不妥當之處。正欲去探望太后時,忽地,她的心陡然跳了一下。 一種極其不詳的預感來襲,她說不清道不明那是什么況味。 虞莞緩緩撫上心口,輕拍兩下。 白芍與白茱忙著調度指揮,行色匆匆,無人發現此處異樣。 ……許是自己多心了罷? 薛元清下了車,憋著一肚子火無法發泄。 柳舒圓這刁婦真是膽大包天。本以為當了一段時間的夫妻,她會有點收斂的。沒想到,竟敢把自己身邊頭一號內侍踹下車來! 這與把他的臉皮往地上踩有何區別? 還有那秋和,男主人喊她侍駕也敢不遵,和她主子一樣也是個不識抬舉,沒福氣的貨。 眼見著一主一仆下了馬車,往東配殿走去,薛元清恨恨啐了一聲。 等明天收拾了薛晏清,再料理她們不遲。 薛元清捏緊了拳頭。 虞莞陪太后說了會兒話,又去西配殿收拾了一番,很快到了晚間。 薛晏清陪熙和帝與諸大臣見面,回來得比她略晚些,這時正坐在前廳喝茶。 他見是妻子來迎,眸中微微一暖:“辛苦夫人收拾宮殿了。” 從前秋狩時他的住所都是兀君收拾的。內侍做事不如女子細心,從前的廳堂遠沒有如今的溫暖明亮。 如同在他心上點了盞明燈,盈滿了熨帖。 虞莞不客氣地點了點頭,道:“殿下再仔細看看罷,您的喜好我問過兀君了,照著他說的擺。若是有什么不喜歡的都提出來,我命下人再整飭一番。” 薛晏清輕輕頷首:“夫人經手的,我沒一處不喜歡。” 又道:“西山這邊,規矩沒有宮中森嚴。夫人有什么喜歡的自己添上就是,不必來問我。” 兩人分明說的都是真心話,這般互相推脫了一番,倒像是陌生人之間的客氣謙辭。 虞莞抬頭,對上薛晏清眼眸,她能聽得出此人是認真的還是客套話。 良久,兩人竟相視一笑。一時間淡淡默契環縈,把屋中來往的其他人隔絕在外。 默契果然讓人陶醉,她想。 笑夠了,虞莞心中有絲絲暖意上涌,沖淡了方才心悸時的怏怏不快。 次日,是秋狩正式開始的第一天。 這一日,皇子比賽圍獵乃是慣例。往常的秋狩都是薛元清與薛晏清爭勝。今年皇三子幾個小蘿卜頭初初弓馬嫻熟,正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壓過兩位兄長的風頭。 幾位宮妃中有皇子生母,她們也在為兒子暗中鼓勁。 熙和帝看著眼前正裝待發的兒子們,滿意地捋了捋胡須。 兩個大的自不必說,三兒子以下也都是一副干勁滿滿模樣。 萬壽宴上為了幾個小的出風頭,讓大臣帶著兒子進宮給他們當伴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