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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和帝猶豫了,一句“妖言惑眾、押入天牢”正抵在唇邊不知該不該說出口。 正當這時—— 木魚敲過了一百聲,同和大師道了聲:“阿彌陀佛。” 倏爾站了起來,左腳一跨猛地向前沖去,正正好撞在了閣中的漆朱紅色梁木柱上。 “砰。”閣中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悶響。 那是頭骨與木材相撞的聲音。 滿是戒疤的頭上滲出鮮烈血色與那漆紅朱柱混在一處。 他身子向前一頃,沒了梁木的依憑,軟軟塌向前去,倒在地上。 無人在意,同和的袈裟之中,一張輕飄飄的紙被他掏了出來扔向地面。 所有人皆大吃一驚,不過一剎那,堯夏閣今日二度見了血。 “師叔——” “師叔祖——” 最先反應過來的明光寺僧眾發出陣陣驚痛的呼喝聲,他們起身湊到同和身旁,將之扶起。 年長的僧人顫著手指送到同和鼻息之下。 “有氣。”他驚喘一口氣,抖聲道。 這話稍稍緩解了眾僧的驚慌,有幾個僧人當眾跪下向熙和帝等人行叩首大禮。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請貴人們高抬貴手,為我師叔延請太醫救他一命。” 一聲聲叩首在冰冷的石磚之上,砰砰作響,額頭很快便滲出血絲來。 眼睜睜看著長輩們或是昏迷不醒、或是苦苦哀求,年輕面孔的僧人們眼上染上怨意。 他們看向了太后,目光中滿是憤恨。 這般鮮烈目光逼視之下,太后的身軀忍不住顫了顫。 先前,同和撞上的梁柱是離她最近的那根。 撞上之時身前的金絲楠木膳桌子劇烈晃動了一剎,振得她手臂酸麻。 轉眼間,同和頭破血流、那鮮血奔涌而出刺人雙目。太后只目睹了一刻就微微閉眼,眼前已是一片血色的殘影。 她一貫性子寬和,動怒片刻胸中已悶然作響,再被血色一刺激,腳步就有些踉蹌。 身邊的含舒嬤嬤察覺了不妙,傾身想去扶上一扶。 ——卻已然來不及了。 太后突然軟軟倒在含舒懷里,雙眸緊閉,昏迷不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二連三的變故尚使眾人來不及反應,就見玉階上伏案而泣的皇次子妃倏然沖上前去。 她淚水止不住地掉,杏眸通紅一片,與含舒嬤嬤一道背著太后昏迷的軀體快步出去。 臨至同和大師那片,虞莞腳步有些踉蹌,卻未發一語,徑直掠過他們朝殿外快步趨去。 太后受刺激后驚悸昏迷,這場景恍若上輩子再現。 但是這一次她恰在太后身邊,就絕不會放任悲劇再次上演。 只有拾翠與薛晏清兩人跟上了虞莞,一齊護送太后去太醫署。 忽然,薛晏清行至半路,突然一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一張雪白宣紙,送入懷中。 幾人走后,閣中之人面面相覷。 熙和帝顧不上顏面,猛地一拍桌:“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把太后和大師去送醫!” 烏泱泱的宮人霎時傾巢涌出。 百官們面色不安,皇帝也沒了敲打他們的心情:“都散了,回去吧。” 百官忙不迭地鳥獸作散。臨走時,他們只用眼神示意,不敢發出半聲言語。 虞蔚蘭恰與林又雨并行一處。 林又雨心思坦蕩,話中沒什么顧忌:“真希望太后貴體能平安無事。” “是啊!”虞蔚蘭撓了撓頭,明明有諸多慨嘆之語,見身側女子袖袍被風吹起紛飛,他半晌只憋出一句:“只愿jiejie不要太傷心。” 虞莞畢竟是女子,太后與她體重相近,扛著本就有些吃力。 她與含舒一路急行,體力略有不支,額頭滲出星星點點的汗意。 薛晏清三兩步趕到,拾翠隨后而來。四人同行,終于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太醫署今日當值的恰是杜若女官,她聽見署門前有凌亂腳步聲,心頭一跳。 打開門看去,那被幾位貴人們平舉著過來的病體,卻是太后! 杜若嚇了一大跳。 心中疑惑重重,她仍率先把太后安置在床上,細探她鼻息、又翻了下眼白查看。 “無礙,太后只是怒急攻心又受了刺激、驚怒交加之下才會昏迷,臣用針灸可解,明日之前定可醒來。” 虞莞一進門就用素手揪住羅裙,擰緊指節失了血色,聞言才微微松開。 太后的性命之憂度過之后,情緒仿佛被汗水與淚水蒸發殆盡,她有片刻的茫然虛脫之感。 這時,薛晏清穩穩扶住她肩頭:“你先休息下。” 又吩咐身邊的拾翠:“看著你們小姐,讓她好睡一覺。” 虞莞感到肩頭一熱,愣愣點了下頭,順從地被拾翠扶到另一張床邊,和衣躺下。 薛晏清把她扶好后,迅速丟開手,寬闊干燥的掌心通紅。 他輕輕瞧了一眼杜若。 杜若立刻會意點頭,這是讓她待虞莞睡著之后為她診上一脈。 含舒嬤嬤本在床邊眼前一錯不錯地守著太后,見虞莞躺在床上,睜眼不語的樣子,躊躇片刻,走到了虞莞身側。 “您還是好好歇息吧,太后醒來時想必有很多話要同您說的。那時候,您可要打好精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