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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恩情,虞莞銘記于心,一直想去報答。奈何她重生之后,變故接踵而來,竟連單獨出門的機會都沒有。 她再三觀察了兩人容貌,確定與那位白芍姑娘沒有絲毫相似,才按住心中一絲遺憾,對兩人點了點頭。 兩人行了數刻的禮才被叫起身,臉上平靜依舊,不見絲毫不快。見到這一幕,虞莞心中對兩人評價上升了幾分。 薛晏清是個寡言的也就罷了,她不能強求。若是身邊的婢女也都肖似他,天天與高傲冷漠的性子打交道,那豈不是在冰窖生活? 她們一人捧著禮服,一人拿著托盤,上面擺好了銅盆、干凈的面巾和柳枝條。 虞莞在她們的服侍之下更衣,十分迅速。不過一刻鐘功夫,便換上了敬茶時要穿的禮服。 水紅軟緞上閃著細碎波光,虞莞的小巧臉龐本就皙白柔潤,襯著明麗光滑的衣料,竟也如生光彩。 兩位宮女閉口不語,但是虞莞明明看見她們亮晶晶的眼眸。 她不覺好笑,干脆說道:“在我面前,不必過分謹慎。你們什么話想說便是。” 白茱心直口快,率先道:“皇子妃果然如傳言般傾國傾城!” 白芷被她如此直白之語嚇了一跳,趕忙扯了扯袖子,生怕虞莞有所不豫。 虞莞一陣愕然,她本以為兩人是想夸贊自己搭配和梳頭的手藝,誰能想到說的竟是這個。 還……還如此直白。 饒是兩輩子被人夸好顏色的虞莞,此時面對白茱,竟也有點窘然。 她抿了抿嘴,正想說點什么。沒想到薛晏清卻徑直推門進了房間。后面跟著兩個宮女,提著金絲楠木紅漆膳食盒尾隨而入。 無人察覺的地方,虞莞悄悄松了口氣。 倒是沒想到,薛晏清那么冷淡一人,身邊竟有如此跳脫性子的宮人。 兩人移步桌前,早膳被一一擺盤上桌。剛剛出爐的食物溫熱鮮香,擺出時散發出一道道水汽。 隨著侍女麻利的動作,桂圓小籠、火腿絲燕麥粥、雪菜鱖魚羹等幾道菜兩人各一份。并上金絲棗糕、雪芋丸子,各樣咸甜樣點心,都盛入碧色冰裂紋瓷盤中,置于膳桌中間的位置。 薛晏清揮手,四個宮女便屏退在一旁,留下他與虞莞獨自用起早膳來。 兩人對面而坐,“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在薛晏清身上貫徹得很好。他修長的雙手握住碗筷,吃相不疾不徐,幾乎不發出聲音,也并不目視虞莞。 虞莞看到那雪芋丸,眼前一亮。 忍不住夾了一個,口中細品片刻后,又夾了一個。 這道點心是宮中一位大廚的拿手秘方菜,她從前在薛元清的廣陽宮也吃過不少的。 怎么在薛晏清吃的這盤,味道卻與上輩子迥然有別? ……而且,是遠遠勝過薛元清那處的。 再一一嘗下來,其他菜與點心亦是如此。 她一時不覺,多夾了幾筷子。忽而心中一動,仿佛有目光駐足自己臉上,停留了片刻。 抬頭朝圓桌另邊看去,薛晏清正低著頭,正不疾不徐地細品魚羹。勺碰碗壁,發出清脆磕碰聲。 他模樣清貴出塵,目無外物,對虞莞探究的眼神視若不見。半點不像窺視自己的模樣。 既然薛晏清沒有看她——錯覺么? 她壓下心中疑惑,繼續用早膳。 吃完時她才發覺,自己吃了當真不少。一碗魚羹、四個小籠、兩枚點心都被她用盡了。可見這處的膳食,確實要更比薛元清那的更好,她的胃口都大了幾分。 收拾的宮女又一一上前,把兩位主人用過的碗碟撤去,又端上桂花煎的清茶服侍主人漱口。 漱口過后,桂花沁香仿佛縈繞唇齒。而此時不過卯時一刻。 “出發吧。”薛晏清淡淡一聲,兩人就從長信宮出發走去康寧宮,背后跟著不少行人。 一路上兩人無話,虞莞見慣了宮中的一草一木,此時心中掛念太后,更是無心欣賞。 走到康寧宮不遠的一處岔道,竟然碰見了薛元清夫婦。 第8章 舊怨 兩人同時出現并不少見,然而這是第一次,她從薛晏清妻子的身份觀察兩人。 薛晏清一貫情緒寡淡,只是眼中更冷幾分。而薛元清臉上的表情,一看到這個弟弟就如凍住一般。 針鋒之意在空氣中彌漫。 上輩子,自己嫁過來時,兩兄弟間也是如此劍拔弩張么? 虞莞忍不住回憶,而這一回憶,竟也真想起來一件舊事。 上輩子的薛元清約莫早對其二弟有了敵意。她剛嫁進來時,薛元清每每談起這個二弟就總沒好話,時時吐露出三兩句貶損。 對他的不喜之意,竟然一直沒避諱自己這個盲婚啞嫁娶進門的陌生人。 有一次薛元清在家宴中喝多了,一回到廣陽宮的寢殿中,就借著三分酒意發瘋。他拔出長劍對著空氣揮舞不停,口中大喊大叫。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是個死了娘沒人疼的悶葫蘆!” 那次家宴之上,薛晏清被皇帝提拔去兩湖之地辦差。 嚇得虞莞闔上門,上前緊緊捂住他的嘴,生怕這瘋話被有心人聽了去。 她又著宮中眼線打聽,這才明了兩人的過往。 梁子是在薛晏清生母去世之時結下的。 許夫人的喪儀比照皇后薨逝的規格,有投機之人借此發散,傳言薛晏清是“半個嫡子”。而痛失愛妃的熙和帝日日哭昏了頭,竟然也沒阻止這居心不良的流言大肆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