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來日她得了皇家的青眼,必會感念他這個父親的恩情! 虞莞見狀,微微搖頭。比起這個一眼看透的父親,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她那名義上的母親和meimei呢?不僅不阻撓她赴宴不說,連出面都是由一向不理后院事的父親來做。 是不敢冒頭,還是另有后手? 果然,相安無事的假象不過片刻,當天夜里,打更人敲了一聲更鼓的時候,虞莞的小院傳來“嘩——”的水聲,打破了寧靜。 “什么人?” 守夜的下人摸黑跑到虞莞的房間,一個黑影從她房里竄出,拎著水桶橫沖直撞地奪門而出,碰歪了不少人。 “是誰?”忙亂中竟無人拉住那個黑影,任她溜走。 “那是——”有人似乎看出什么端倪。 “噓!” 燭燈點燃,照亮了虞莞的屋子。眾人只見拔步床上的被褥與羅帳上一片水漬,尤其是濕透了的被褥中間,還有一塊拳頭大小的冰。 大小姐呢? 幾人竟發現,虞莞坐在床邊的繡榻上。 先是好整以暇地看了她們一眼,又凝視著那不成樣子的床鋪,若有所思。 丫頭們低下頭,不敢直視她仿佛洞徹了一切的杏目,趁著夜色的小動作瞬間無所遁形。 她推開門去,錯落的假山間,果然看見一個人影。那人見她身上干爽,一剎那驚詫后,迸發出更大惡意。 虞莞對那雙淬了毒的眼睛回以一個微笑。 手段不高明,但是足夠管用——倘若她不了解這對母女,今夜必會中招。她沾了冰水再發高熱,虞振惟騎虎難下,只能讓二女兒頂了空缺。 可惜她虞莞一向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度趙英容和虞芝蘭,能把她生母留下的嫁妝扣住,再倒打一耙說她娘家財物的人,有什么做不出來? 想必她宴后回家,還有得熱鬧。 第二日,繼母趙氏終于出現。身后嬤嬤手持托盤,其中擺放著好些成衣與首飾。珠光華緞,一看便價值不菲。 “這些都是為你明日準備的。到時定要艷冠群芳才好。” “多謝母親細心為我準備這些。”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昨晚的插曲從未發生過。 趙英容暗中松了口氣,不知這妮子是真沒心眼、還是城府深得她都看不出破綻。但是既然她看起來什么都不知情,就是給了臺階,這出戲就還得接著唱下去。 想到虞振惟昨晚的警告,趙英容只能把不甘盡數壓在心底。 心中恨不得掐死眼前的人,她還是親熱地拉過虞莞的手,仿佛對自己親女兒般說:“以你的品德容貌,春日宴定能大出風頭。不過有些話,我這個做母親的還是要說——” 虞莞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訓誡她宴會上要進退有度、不辱門風也就罷了,怎么說著說著就成了提攜娘家、開枝散葉了? 為何這個一向見不得她好的繼母,仿佛篤定她能當皇子妃?細細想來,連虞振惟昨日也流露出類似態度? 左想右想,依舊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把這一樁懸案壓在心底,留給日后。 虞莞一閃而過的錯愕沒有逃過趙英容的眼睛。她咬了咬后牙,暗恨道:這丫頭真是命好,平白享了死人的哀榮,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四月十八,春日宴。十數輛馬車停靠在宣陽門,貴女們依次下馬,再由接引內侍帶入宮中。 虞莞今日換了身淺紫色妝花緞緙絲對襟振袖長裙,只用一支步搖把烏瀑般長發別在一處,耳畔夾了一對米珠流蘇耳墜。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裝飾。 這一身把她的雪膚花貌襯得清致貴氣,裙擺搖曳間氣韻渾成,站在一眾或清水芙蓉或瑞氣寶光中脫俗而出。 記憶中,這十數女子中只有兩位當選,其一是她,另一位是柳詹事家的嫡幼女柳舒圓。但是臨近婚期,這位柳小姐卻不知道與二皇子薛晏清有了什么齟齬,草草提了退婚。 她的視線在那位寶光熠熠的柳小姐身上多停頓了片刻。不知這輩子,她與二皇子的婚事還能順利嗎? 接引內侍高聲宣唱著名單,眾女隨著內侍的指引,自宣陽門入宮,緩步行至絳雪軒中。 絳雪軒是御花園中一處依水而建的亭子,附近桃杏、杜梨、烏桕成片盛開,是宮中賞春的絕好去處。 軒中主位坐了個穿著群青色織金描花羅緞、抹額盤起滿頭霜雪的老太太,正瞇眼看著她們。 眾人不敢怠慢,一齊行禮:“恭請太后金安——” “各位請起。”太后旁邊的嬤嬤道。 虞莞藏在眾人中,趁起身的片刻悄悄抬頭,上輩子小產、沒見到一向關照她的太后最后一面,亦是她的心病。眼下的太后精神矍鑠,行動靈敏,看上去倒是個健朗的老太太。 她松了口氣,胸中塊壘消融了少許。 逆料太后此時竟然也一一注視著貴女們,與虞莞視線凌空撞在一處。虞莞下意識一慌,卻見太后對她露了個笑,微微點頭。 她心中微驚。 “這絳雪軒中春景怡人,哀家一人欣賞未免太寂寞,就邀請了你們這些年輕人陪我這個老婆子一起看花。”見眾女落座,太后緩緩開口。 “太后千秋,怎么說自己老呢?依我看還年輕著。” “這絳雪軒中春景果然怡人,遠勝宮外千百倍,太后心疼我們,才讓我們好開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