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穆澤羲的臉色很差,跟從棺材里爬出來的一般,本就白皙的臉,慘白的像是被浸泡過的尸體一般,“我記得我曾說過,休夫之事,除非我死!” 說罷這句話,穆澤羲別開了眼睛,不再看楚嬙,雙手垂在身側,死死的捏在一起,腳卻不愿挪動半步。若是今日他就這么氣憤的走了,他怕,楚嬙不會給他機會見她,就像是當初那般。楚嬙的性格,像極了烏龜,遇到自己不確定的事情,就直覺的要縮回去。哪怕之前經過多大的風浪,在此時的她看來,都不及縮回去來的安全。 這一點,穆澤羲當真是沒辦法了。 正在兩人都陷入尷尬的沉默之時,突然,魚兒從外面推門進來,臉上一臉的中了彩票的表情。 “魚兒恭喜王爺,恭喜王妃。王爺,這是廚房的嬤嬤說您昨日燉的烏雞湯,這個時辰,味道剛好。” 楚嬙嗤笑了一聲,這傻丫頭,要是知道方才穆澤羲說了那樣的話,還能這般興高采烈的? 穆澤羲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皺了皺眉頭,將魚兒手中的瓷碗端了過來,徑自做到楚嬙床邊,脾氣還沒完全收整好,聲音有些僵硬的道:“張嘴。” 臥槽!!!小爺他么的是三歲奶娃娃嗎?還張嘴? 楚嬙翻了個白眼,冷冰冰的道:“你在這,我犯惡心。” 這句話,生生的將魚兒的臉由紅彤彤嚇成了白兮兮,急忙給楚嬙做口型:小姐,這烏雞湯可是王爺昨日親自熬了十幾個時辰的啊!!! 楚嬙:那又如何? 魚兒糾結的看了楚嬙一眼,眼前一亮,做了個口型:味道極好!!! 楚嬙:——味道極好—— 想來,即便是心中有些疙瘩,但是,美食與美男,不可辜負——·穆澤羲先暫且算美人。 見楚嬙一直沒有反應,穆澤羲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有些上感的問道:“是不是,我走了,你就好好的吃東西?” 楚嬙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是。”她現在心煩意亂,確實不想多看穆澤羲,一看到穆澤羲,就總是想起謝薇說的話。 就算穆澤羲娶的不是自己,也可以是任意的一個人。也就是說,在這個位置上,其實她是可以被取代的。只要大局需要。 不經意間,掃過穆澤羲的臉,突然覺得,自己心中也是一酸,但是楚嬙有一點,就是性子倔。所以,便也沒有心軟。 “好。我,我還有事,你,你好好休息。” 百年來,這是第一次,穆澤羲的聲音竟有些哽咽,眼眶也隱隱的發紅,似乎是怕被人看見一般,又匆忙的轉過頭,對魚兒交代道:“照料好你家主子。”便腳步有些慌亂的離去。 一時間,心中的酸澀感漸漸蔓延,楚嬙長舒了一口氣,緩緩的閉上了眼,也沒了要喝雞湯的心思。她確實要好好想一想,自己跟穆澤羲的事情了。 風云起 第246章 時間這東西,太貴 從楚嬙房中出來之后,穆澤羲在門外站了許久,這才傻笑著回了書房。只是今日他的的情緒有些古怪,雖然冷著一張臉,但是嘴角總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而且,一向鎮定的穆澤羲,竟然不小心撞在了門上。 嚇得暗衛們在角落中冷汗淋漓,紛紛考慮,要不要集體戳瞎雙眼,當做沒有看到這一幕。 得知楚嬙懷孕,穆澤羲的心情,本是十分欣喜的,但是同時,又很焦灼。以楚嬙那個不安分的性子,懷孕對她,確實不是一件安全的事。 所以,很快,種種擔憂,焦躁都涌了上來。一邊交代道: “去宮中將方嬤嬤請來照顧王妃。”方嬤嬤是宮中的老人,又是可靠之人,若是她能來親自照顧楚嬙,他倒也放心。 “另外,去想謝耀尋些安胎的藥來。”謝耀的醫術,至少還是比人靠譜的。想了想,穆澤羲有補充道:“安言,不如,直接將謝耀綁來府中?” 安言挑眉,不咸不淡的道:“謝公子,是江蘭侯啊。” 畢竟,堂堂江蘭侯,怎可如郎中一般,長住六王府呢。大圣,估計也就只有穆澤羲穆王爺敢對謝公子這般揮之即來呼之則去的了。 只是,穆澤羲與他的側重點完全不同,只見穆澤羲擰起了眉頭,低聲呢喃了句:“也對,謝耀是男子——·” 也不知偉大的謝耀謝公子聽到這句話,會是怎樣的反應了。反正,安言的臉是抽搐了,一臉無奈的看著穆澤羲:王爺,您這是才發現,謝公子是男子? “王爺,這般大的陣勢,是不是不大好?若是那位知道的話,想必又要對付王妃和您了。” “該謹慎的一點都不許少,她太不安分,所以,總得有可靠的人來照料——·另外,王妃有孕的消息,不要傳出風聲。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以免有人趁機對她不利。若是有人走漏風聲,你知道該怎么做?“ 這一點,安言自然是知道的。穆澤羲既然能警惕至此,想來必然有他的考究。畢竟楚嬙這個六王妃的肚子,可是很多人盯著的呢。但是,另外一點,他就看不懂了。今日六王妃楚嬙因之前避子藥的事,大動肝火,甚至要休夫,明明,明明這個問題,王爺是可以解釋的!!何以兩人鬧成這副局面? “今日,安言倒是有些看不懂王爺所舉為何了?明明,您只要跟王妃娘娘解釋,當初那避子藥,不過是權宜之計,娘娘也不會如此動怒的。” 其實,在穆澤羲活了二十一年的世界中,是沒有解釋這一說的,但是面對楚嬙,每每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卻總是那么蒼白無力。就像今日,他何嘗看不出來,楚嬙根本就不是需要一個解釋,因為他相信,以楚嬙的聰慧,當初避子藥這個權宜之計,她不會不理解。那么,定然就是其他的事情。只是,是什么事情,讓明明前兩日還好好的楚嬙今日突然就改變了這個態度? 穆澤羲站在窗前,隔著窗戶,看著對面的屋子,腦中又回想到剛才楚嬙的話,頓時,心就沉了幾沉。楚嬙,她到底在想什么? 見穆澤羲也糾結著,安言皺著自己的眉頭,擔憂道道:“大渝那邊也蠢蠢欲動,如今朝中當已是無人可用,本是多事之秋,結果后院還要著火——·“ 若不是安言說的一本正經的,就連穆澤羲,都要懷疑他是幸災樂禍了。今日楚嬙要休夫的話,想必安言也是聽到了的。 知道穆澤羲此時心中煩悶,安言也不再提楚嬙之事,只是將這兩日的要事都匯報了一遍,開口道:“平順侯之事后,董氏勢力清盤,幾乎重洗南夏守軍軍權。事后葛震被解兵權,軍方可用之人,當真是不多。唯獨蕭家,尚可一戰,可是蕭長奕卻要穩住南夏,蕭老將軍年事已高,只怕大渝那邊,是插不上力了。” 平順侯董氏就不說了,自己作死,想要兩邊倒,結果被穆澤羲分分鐘識破干掉。葛震更是冤枉,惹了六王妃楚嬙,王爺能讓他好過?自然也是兵不血刃的瓦解了他的勢力。 穆澤羲微微垂下了眼瞼,苦笑著道:“世上哪來長久的安穩,有些事情,別人不去做,你總得去做。就像是大圣與大渝之間,我不犯人,人卻犯我,那么,就是他傻。” 大圣國土面積最大,兵力最是強盛。大渝雖面積小,但是富饒。南夏,與后宋兩國,倒是沒什么可說的,這種相安無事的平衡已經持續了已有百年。說起來也是巧合,偏生大圣就是一個被三國包圍的一個國家,尤其是后宋,直接緊挨著大圣的門關齊陽成。若是后宋趁著大渝來犯,趁機襲擊齊陽成的話,大圣確實挺麻煩。就跟你雙手抱胸防止走光,結果發現你大門開了一樣,哪邊都麻煩。 “王爺,我倒是覺得,大渝此舉,無非是在試探,陛下至今尚未立儲,他們許是也不知我大圣究竟實力如何,所想便存了心的想要試一試。” “雖說如此,但是,這兩日前線來報,大渝怕是不日便要出動了。” 這邊的正事正在商討之中,突然,便聽見楚嬙額主臥那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號聲。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啊?” 安言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眼前一道藍色的光線一閃,眼前哪里還有穆澤羲的人? 然而,當穆澤羲以光速的速度沖到主臥中去時,正看見這輩子他都不能忘的一幕,楚嬙正趴在床邊,地上一堆的污穢之物,就連魚兒,都微微的側著身子,站在旁邊拍著出錢的背。 屋子里充斥著一股難聞的味道,穆澤羲卻皺著眉頭,急忙走了過去,扶住楚嬙,柔聲問:“不舒服?” 見穆澤羲過來,魚兒有種如獲大赦的感覺,急忙退開兩步,然后捂著嘴,一下子沖了出去狂吐起來。 “來人!!以最快的速度將謝耀給我找來!!” 將楚嬙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給她拍著背。冰涼的觸感瞬間襲來,穆澤羲一怔,手一揮,將一旁的披風拽了過來,披在楚嬙肩上。自己提起內力,將手掌附在楚嬙的小腹上。 一股暖流很快的便從小腹蔓延全身,楚嬙的狀態也好了些,微微的抬起了頭,十分不爽的道:“穆澤羲,小爺就說過,這懷孕不是人干的事,你說說,這不折騰小爺么?” 那只烏雞湯,聞著倒是香,可惜楚小姐實在是沒口福,自己與穆澤羲的事還沒想清楚,胸口便開始翻騰了。 穆澤羲眉間藏著一抹擔憂,嘴上卻是十分淡然的道:“人不干事,如何懷孕?” 臥槽!!太他么的不正經了!!! 楚嬙頓時被噎的翻了好幾個白眼,這才緩過來。 當她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正半倚在穆澤羲的懷中。穆澤羲,就像是毒藥一般,明明還沒想清楚,卻還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楚嬙不動聲色的坐好了身子,將自己與穆澤羲的距離拉開了些,心中百般滋味。 “你沒有事情忙了?來這里做什么?” 不輕不重的話語,但是明顯的就有生疏感。 穆澤羲的呼吸猛地一頓,隨即又恢復常色,“你便是我最忙的事。” 楚嬙沉默,沒有說話。她在想一個問題,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穆澤羲喜歡她,她相信。 她喜歡穆澤羲,她也承認。 可是,穆澤羲,不是普通的男人,是堂堂六王爺,即便此生得了圣旨,可以只娶一個王妃,不要其他的任何女人,但是,王妃,卻可以是任何人。在大局需要的時候,她不是楚嬙,而是相府嫡女。就如同謝薇,若是有需要,她也不是謝薇,是謝氏嫡女一般。 這樣的感情,中間摻雜著太多的東西,所以,很容易變質。 她沒有那個膽量,將自己所有的心都賭上去了。以往一直沒有想過的問題,總算是想起來了。可是為什么明明想起來了,卻堵在胸口,莫名的難受呢? 楚嬙沒有多說,但是臉上的表情就足以讓穆澤羲心寒半截,忍著心中的痛,輕聲問道:“可還有哪里不舒服?可感覺冷了?我吩咐廚房給你做些吃食。可有什么特別想要吃的東西?” “沒有。” 簡單的回答,卻讓穆澤羲的心像是被鐵錘子狠狠的敲了一下一般,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蔓延全身。 “楚嬙,我們談談。” 他不是不想解釋,只是,在聰明人面前,再多的解釋,都是多余。 見楚嬙不說話,穆澤羲便開口輕聲問道:“昨日見了謝薇?” “是。” 這沒什么不能承認的。楚嬙大方的回答。 “她跟你說了什么?” 穆澤羲繼續問道。除了從魚兒和孟毅那里知道的,他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讓楚嬙變得這么遙遠,遠到他想抓都抓不住。 楚嬙搖了搖牙,沒說話。 穆澤羲何等的聰明,盯著楚嬙的眼睛看了許久,自嘲般的問:“你不是因為避子藥之事而惱我,是么?” 楚嬙的眼皮一跳,還是沒說話。心里卻是在誹謗道:他么的穆澤羲是肚子里的蛔蟲嗎? “所以,是因為什么?我想知道。” 他想知道,明明一切都好好的,為什么,突然間,就會變成這樣?這種感覺,比昨日還在云端,今天他么的那朵云就唰嗤一下掉到茅廁里了的感覺還要糟糕。 苦著小臉想了想,楚嬙突然抬起眼眸,“穆澤羲,你喜歡的是楚嬙,還是六王妃楚嬙?” 是楚嬙? 還是六王妃楚嬙?“ 穆澤羲一怔,眉頭緊緊的蹙在一起,“喜歡的就是你,無論是楚嬙還是爬墻,是你就沒錯。“ 楚嬙還是爬墻——· 這個比喻,很新鮮——· 楚嬙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披風緊了緊,淺笑道:“穆澤羲,你可有想過,天下與女人之間,作何選擇?” 肩負天下,就注定有很多的無可奈何。 選擇女人,便注定會負了天下。 這個問題,穆澤羲不曾想過,也覺得自己可以權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