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說著,蕭老夫人給邊上的翠翹使了個眼色,讓她去叫人。 翠翹親自出門去把翠娘叫來,她生怕翠娘沒經過事說漏嘴,便特意囑咐了翠娘幾句:“要是一時想不出詞你就哭幾句,千萬別亂說、什么也別應。” 翠娘面上還有幾分恍惚之色,連連點頭,只是進門前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前不久被人敲暈后,她后腦勺腫起的那一塊還沒消下去呢。翠娘眼里一時神色復雜,似是轉過了許多念頭,可等她入了門的時候已然是鎮定下來了。她跟在翠翹后面,依舊是青翠色的比甲和一條素色裙子,低著頭、小步入了門,一副乖順恭敬的模樣。 蕭老夫人瞥了幾眼,面上帶笑和謝晚春道:“郡主你瞧,可是這個丫頭給你帶的路?” 謝晚春煞有其事的抬了聲音,吩咐翠娘道:“你抬起頭,讓我看看?” 翠娘緩緩抬起頭,不覺得也看了謝晚春一眼,當她看到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謝晚春身邊的梅香時,黑色的瞳孔微微一縮,不自覺的便咬了唇,雙手手掌已然在不知不覺間握了起來。 謝晚春仍舊是一臉的從容淡定,她隨意掃了翠娘一眼,漫不經心的道:“似乎是她,既是老夫人特特派人找來對質的,我自然也是信的。” 蕭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又轉頭去看床榻上的阮麗娘,淡淡開口道:“翠娘已經來了,你要說什么就趕緊說吧。” 眼見著這如今局面當真就如謝晚春所預計的那般,阮麗娘心中早已暗服了,她如今對謝晚春的信任卻已經到了盲信的地步,想著謝晚春之前的交代便鼓起勇氣開口問道:“翠娘,可是你領郡主來我這兒的?” “是。”翠娘低著頭,語調沉靜的應了一句。 阮麗娘接著問道:“是誰吩咐你這般做的?” 翠娘雙手的指尖隱隱有些發顫,她竭力穩住自己的聲音:“是姨娘您讓我去給郡主送信,引郡主過來的。” 此言一出,蕭老夫人面上笑意更盛,在場諸人聽到這話,心里不免也打了個鼓,暗道阮麗娘糊涂:蕭老夫人身邊伺候過的丫頭,必是忠心的很,就算是真做過了什么,必然也不會承認的。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床榻上的阮麗娘卻是一臉悲痛憤恨,她一雙烏黑的眸子緊緊的瞪著翠娘,一字一句的又問了一遍:“你再說一遍,到底是誰吩咐你這般做的?”她不得翠娘開口,緊接著又厲聲道,“翠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老夫人在我的安胎藥里下了那么重的落胎藥,為的是害我性命,滅我的口;你就算什么也不說,來日老夫人起了疑心,還是免不了要滅你的口的。翠娘,你今日不說,難不成就想要等死嗎?!” 蕭老夫人聞言大怒,正要呵斥阮麗娘幾句,忽而見到邊上的翠娘神色似有變化,不由又轉了目光去看翠娘。 翠娘眼角的余光瞥了眼站在謝晚春身后的梅香,眉心跟著一顫,面上神色已然跟著變了。她膝頭一軟,跪倒在地上,連連給蕭老夫人磕了幾個頭,滿臉淚水:“老夫人,事到如今,我就算是為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能不說了......” 翠娘神色之間帶著幾分恍惚,可之前梅香以及那些錦衣衛暗衛讓她背的詞她已然背的十分順暢,幾乎是脫口而出:“我本是在老夫人身邊貼身伺候的,因著蕭妃娘娘記恨嘉樂郡主,老夫人便想給蕭妃娘娘出氣,這才把我調去前院,然后讓我把郡主引到阮姨娘的院子里來。那下在藥里的落胎藥也是老夫人.....” 聽著翠娘一句句的話,蕭老夫人的面色已然難看到了極點,她甚至顧不得周側之人的議論聲和私語聲,此時此刻她心里頭只有兩個字:完了。 她的名聲、蕭妃娘娘的名聲、蕭家的名聲......全都完了。 此時此刻,蕭老夫人看著謝晚春那張笑意從容的秀美面龐仿佛看到了一個鬼怪似的。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這一手的好牌竟會成了這么一手爛牌——為什么那碗藥會被謝晚春發現?為什么阮麗娘這么一個小小的姨娘也敢在自己面前胡言亂語?為什么一貫忠心耿耿的翠娘會忽然反口?為什么...... 再對謝晚春痛恨不已的同時,蕭老夫人又是滿心的痛悔:她究竟為什么要去招惹嘉樂郡主呢?蕭妃原本也不過是吃了些口頭上的小虧罷了,倘不去招惹,又怎會如今這般的禍事? 然而,現在已經沒有空留給蕭老夫人悔恨了。宋氏得了結果,很快便揚聲道:“蕭家算計至此,當真是欺人太甚。我王家日后再不敢登門,還望好自為之。” 宋氏轉身就走,謝晚春倒是多留了一會兒,她語調緩緩,不緊不慢:“對了,蕭家這般的地方,我可不敢就這么放著我家表妹不管。遲些兒我會派人來接阮氏,還望老夫人能給個方便才好。” 蕭老夫人一張臉仿佛已老了十歲,她看著謝晚春,一字一句的道:“郡主,阮氏她是蕭家的人,她肚子里懷的乃是蕭家的骨rou。” 謝晚春眨了眨眼睛,掩著唇一笑:“老夫人這話說的,您下藥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阮氏還有她腹中的孩子?我與阮氏的關系雖是不好但到底也算是表姐妹一場,哪里能叫她留在蕭家?倘日后一尸兩命,豈不是悔之晚矣?” 蕭老夫人動了動唇,還要再說,可最后目光掠過在場諸人的神情,終于還是頹然的點了點頭,擺擺手道:“就依郡主的話吧。”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下去,只會讓自己和蕭家更加難看。 謝晚春點點頭又加了一句:“對了,這個翠娘我瞧著也挺好的,要不然就讓她留在阮氏邊上伺候吧?” 蕭老夫人恨得咬牙卻又尋不出反駁的話,最后只能點了頭。 謝晚春終于滿意了這才轉身出門,跟上前頭的宋氏一同回王家去了。 事情終于告一段落,阮麗娘渾身的力氣不由一散,整個人都癱倒在床上,可她心里卻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幸好,幸好她信了謝晚春的話,總算是逃出虎口了......此回若能回去,她必不會再想著攀慕富貴,只盼著一生平安才好。 好端端的一個壽辰最后竟是這般收場,蕭老夫人整個人幾乎老了十歲,等送走了客人,她連站也站不住,差點就要倒下去了。只是她還記著宮里頭等著消息的蕭妃,連忙打迭起精神,派人去給蕭妃遞了信。 ****** 華清宮。 蕭妃正在練字,她在宣紙上用簪花小楷寫了幾行詞,字字清雋秀齊,遠遠望去,尤顯得她氣質清雅,猶如月下仙子一般。 當她聽到邊上的宮人說了今日蕭家之事,面色不變,但她涂了豆蔻的十指已然不覺握緊,就連那支抓在手里的毛筆都險些要被她捏碎了。 “滴”一滴墨汁落在紙上,毀了這一張紙。 蕭妃神色不動,淡淡道:“去,把這紙拿去燒了。” 87| 30.31 一想到蕭老夫人那張假慈悲的臉上的神情,謝晚春哪怕是回到了馬車上都禁不住的笑出了聲,只覺得這些天的郁氣倒是散了不少。 梅香跟著謝晚春一起上了馬車,伸手倒了杯熱茶遞給謝晚春,順手把之前陸平川讓那些錦衣衛暗衛傳過來的密信遞給謝晚春,嘴里道:“是陸都督的信。” 謝晚春點點頭,伸手接了信認真瞧了幾眼,這信上記得乃是陸平川上回追查齊天樂所查到一些線索,不過齊天樂素來狡猾,里頭真真假假怕也難辨。謝晚春看了一會兒,便把張信紙收了起來,想了想后又開口問道:“對了,西南那邊還是沒有消息?” 梅香倒是沒想到謝晚春忽然會問起這個,聞言一怔,好一會兒才道:“......嗯,有玄鐵騎在那,沒什么大事,一直都很安靜啊。” 謝晚春微微蹙眉卻又沉默了下去,只是心里不免又想起了齊天樂還有周國宇文博的事情,她有一種直覺:不久之后,西南必有大變...... 只是這種事,實在不好開口對人言。 ****** 等回去的時候,王恒之已然下衙回來了。因著謝晚春不在屋里,他閑著無事便靠獨自靠坐在榻上,手里拿著一本書也不知看了多久。 謝晚春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忽而伸出手把王恒之手里的書給抽了出來,眨了眨那雙明亮猶如寶珠的雙眸,含笑問道:“在想什么呢?我瞧你都盯著這一頁,看了好久了。” 王恒之倒是淡定得很,直接開口道:“想你呢......”他轉過身去,伸手一攬,讓謝晚春坐在自己膝頭,動作輕柔的將人摟在懷里,一面凝視著她,一面語聲溫柔輕緩,“想你什么時候回來。” 謝晚春聞言一笑,用手摟住王恒之的腰部,仰起頭在他嘴角輕輕的吻了吻,像是鼓勵一樣:“嘴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