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綠蘿沒抬頭,慢慢的把話說完了:“大少奶奶說,她給您還有李家留了個面子,沒叫五姑娘直接當著人出丑。但是,廂房那一爐香,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還望二奶奶別放在心上。” 李氏怔然許久,忽然苦笑起來:“此事本就是我們李家理虧,反倒是大嫂寬宏,我又哪里會多想什么。”她到底也是世家嫡女,很快便轉(zhuǎn)動了腦筋,“阿柔此回雖是不曾在眾人面前出丑,但多少也算是壞了名聲,怕是不能嫁在京里。我會直接叫人連夜送她回去,讓母親把她遠嫁了......” 話雖如此,李氏深知李家那森嚴的家規(guī),也不知自家妹子還有沒有機會能嫁出門——說不得,李家恨她敗壞門風,直接就把人送去家廟了。 李氏沒空再管這些,深吸了口氣穩(wěn)住情緒,又看綠蘿一眼:“你呢,你以后自是不能再在阿柔邊上做事。可有什么打算?” “求二奶奶替我向太太求個恩典,放我歸家。”綠蘿重重的對著李氏磕了個頭,額角發(fā)紅,滿眼的淚水就跟著掉了下來,“當年我家是遭了難,沒法子了才把我買了,這幾年家里一直在想法子籌錢贖我回去。我,我.......” 說到后面,綠蘿語不成聲,哭得厲害。 李氏闔了闔眼,再睜開眼時已是一臉的波瀾不驚,點點頭:“放心吧,這事我會和我娘說,必是會送你回去,保你后半生平平安安。” 那下過藥的酒杯還有李柔用的藥粉都還被謝晚春捏著呢,她們李家要是不保住綠蘿的安全,來日事情掀開了,難免要被人在背后說一句“殺人滅口”。 76| 30.31 李氏要把李柔送走,這事情自是瞞不了人的。 謝晚春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榻上翻書,面色不變的點了點頭,就叫那個來傳消息的人下去了。反倒是正坐在榻邊的王恒之,忍不住捧著謝晚春嬌嫩的臉蛋,在她光潔白皙的額上輕輕的落下一吻,柔聲道:“謝謝。” 若是以前的謝池春,人家給她一點難看,她必是要百倍還回去,李柔這樣欺負到她頭上的恐怕當場就要被揭出來,就連李家或是李氏都要跟著吃掛落。只是,謝晚春這回對李柔的處理卻明顯柔和了許多,她甚至還給李家還有李氏留了個面子,沒把事情真的鬧開看。 愛是珍重以及克制,謝晚春或許已經(jīng)已然摸到了克制的邊緣,懂得何時收斂起過于鋒利的刀刃。所以,王恒之對此確確實實是滿心的激動與感謝。 謝晚春倒是十分平靜了接受了這個毫無半點情.欲的吻,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她擱下手上的那本書,忽而踢了踢坐在榻邊的王恒之,漫不經(jīng)心的把自己冷玉似的透白冰涼的腳擱到他的懷里,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道:“其實我就是拿這事兒堵一堵你那弟妹。”她微微挑了挑細眉,神色里帶了幾分淡淡的譏誚和嘲諷,“李家出了這樣的事,看她下回還有沒有臉再在我面前擺臉色。” 經(jīng)了這么一回事,李氏怕也沒臉再意難平下去了,至少是要膽戰(zhàn)心驚很久。 王恒之失笑,伸手將她纖巧的玉足攏在手掌里捂了捂,垂下眼看她,見她纖長的眼睫不自覺的垂下似是困倦了,他的聲音便不由自主的放輕了些:“看你一連打了幾個哈欠,是困了?” 謝晚春并不言語,反倒張開手看著王恒之,微微笑起來。她生就雪膚花貌,烏檀似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此時纖眉微微挑高,盈盈妙目好似春江之水,顧盼流波,極是動人。 好似王恒之心頭初初綻開的那朵花,花葉舒展,嬌嫩鮮妍,美得令人心顫。 王恒之彎了彎唇,眼中亦是顯出一絲笑意來。他會意的彎下腰,好叫她能抱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來,送到床榻上去,順勢在她頰邊吻了吻,心中一片溫軟。 ****** 這般平靜猶如流水的好日子一直持續(xù)到了大年夜。 京城里亦是難得的熱鬧,處處都能聽到爆竹聲,炸得街角枝頭的殘雪跟著簌簌而落,好似下一場大雪似的。王舟之因著前回的事情被禁了足,這回總算得了王老爺?shù)脑S可,跟著出來看了幾場戲,又留下與家里人一同吃年夜飯。 雖是把人放出來了,可王老爺心里頭還不放心,特意把宋家宋玉良的事情拿來警戒不成器的小兒子:“這回你二表兄可是吃了大罪,直接被請出家法打了一頓,據(jù)說直接打的人事不省。人都還沒醒就被連夜送回老家去反省了......若非有你舅母拼命攔著,說不得都已經(jīng)逐出家門了。” 王舟之因著禁足之事多少有些不忿,可聽到宋玉良的下場,立馬就有了點危機感——他是庶子,真要是到了那時候,宋氏還真不一定會死命攔著。王舟之再看了看王老爺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不敢輕狂,連忙恭敬的低下頭,嘴上道:“父親母親的苦心,兒子現(xiàn)下都已經(jīng)明白了。還請父親放心,我日后必不敢再犯。” 王老爺瞧著他那沒出息的模樣就沒好氣,冷冷的哼了一聲。 宋氏瞧著這冷冷淡淡的模樣也不是個事兒,伸手推了推王老爺,含笑結(jié)尾道:“孩子都已經(jīng)知錯了,你又何必揪著不放?難得過年,不說這些了,都吃吧。”她側(cè)首與站在自己邊上的兩個媳婦道,“自己家里,很不必這樣講究,都坐下吧,不必伺候。” 謝晚春與李氏這才跟著坐了下來,與眾人一同拿筷子用起了飯菜。 就在此時,宮里頭來了傳旨送賞賜的太監(jiān),先是送了幾碗福菜,還有就是珠寶綢緞等等。宋氏令人把東西收好,又送了那太監(jiān)出門,這才松了口氣。 宴席上的場面重又熱烈起來,只是謝晚春還未吃多少,便見著梅香步履匆匆的從后面過來,開口便是:“少奶奶不好了,錦衣衛(wèi)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蜀王......” 梅香竭力穩(wěn)住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壓低后的聲音在夜色里顯得聲音輕而淺:“蜀王遇刺,快死了。陸都督說,您要是有什么想問的,最好現(xiàn)在馬上過去,馬車已在街邊備好了。” 謝晚春手里握著酒杯,修長且白皙的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泛青。她垂下眼細思了片刻便輕輕的扯了扯王恒之的衣袖,壓低聲音與他說了一句:“有點事,我要出門一趟......” 王恒之眉心一蹙,還未來及說話,就聽到上首的宋氏笑起來,頗有幾分慈愛,打趣似的開口道:“你們兩個交頭接耳說什么呢?” 謝晚春抬眸看了眼王恒之。 王恒之淡淡笑了笑,在桌子底下輕輕的握了握謝晚春的手,轉(zhuǎn)頭與宋氏輕聲道:“晚春身子不大舒服,我勸她早點回房休息,畢竟身子要緊。再說了,倘若真是得了病,明日入宮謝恩說不得都起不來呢。” 此言一出,王老爺與宋氏又不是那等不講道理的人,總不好叫病弱的兒媳婦真的就這么熬著。宋氏立刻就點頭應(yīng)了下來:“既是不舒服,那便先回去吧,可別強撐著。你身子弱,這夜里風涼還真不該久坐,快回去躺一躺吧,早點兒休息。” 謝晚春本是想要在謙辭幾句,只是想到蜀王如今狀況恐怕不容樂觀,她也來不及耽擱,只好站起身來給眾人禮了禮,細聲與王老爺還有宋氏告罪道:“今日是媳婦失禮了。” 宋氏聲調(diào)和藹,連連擺手:“快別說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計較這些虛禮。快回去吧,好好休息。” 謝晚春又禮了禮,這才帶著梅香匆匆往回趕,等到了偏僻處,梅香拿出一件顏色素凈的披風遞給謝晚春披上,也好掩人耳目。然后,梅香方才熟門熟路的帶著謝晚春從邊上的側(cè)門出去,一直把她扶到了錦衣衛(wèi)特意安排好的,停在街邊上的那輛青頂馬車上。 謝晚春上了馬車,還未把車簾放下,反倒是捏了捏梅香的手,與她交代道:“你就不必去了,替我在園子里掩飾一二,我很快就回來。” 梅香垂首應(yīng)了下來,一直站在門邊,目送著那輛馬車被一個那個披了件黑色斗篷,帶著斗笠,看不清臉的錦衣衛(wèi)架著馬車飛快的離開了。直到車與人影都不見了,梅香方才小心翼翼的轉(zhuǎn)頭回去了。 而另一邊,謝晚春一邊想著蜀王之事,一邊揣測著齊天樂究竟是如何下的手。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見馬車始終不曾停下,便掀開車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只一眼,她便變了面色,沉下聲音:“停車!”這不是去詔獄的路,這是去...... 馬車應(yīng)聲停下,那一直坐在前頭的車夫不知如何動作,忽而從外邊掀開簾子,手里拿著剛摘下來的斗笠,笑著叫了里頭的謝晚春一聲: “池春。” 此時,天邊只有幾片薄云,明月照得薄云淡淡,一縷猶如輕煙般的月光就這樣淡淡的灑了下來,就像是夜里忽而亮起的明燈,將那人英俊至極的面龐照得透亮,纖毫畢現(xiàn)。 劍眉星目,鬢如刀裁。這樣一張臉,曾經(jīng)是多少春閨少女夢里才會出現(xiàn)的? 謝晚春靜靜的坐在車上,面上極冷,目光更是冷得透骨,可她的聲音卻似與碎一般的悅耳動聽,毫無一絲的情感:“是你,天樂。”她隨即反應(yīng)過來,“你一邊派人去刺殺蜀王,一邊跟著錦衣衛(wèi)的人到王家引我出來?” “知我者,池春也。”齊天樂垂眸一笑,直接丟開手里的斗笠,動作迅捷的跳上來馬車,他的語氣仍舊是不緊不慢,帶了點漫不經(jīng)心的意味,“你一直呆在王家不出來,我若不這樣又怎能請你來?” 也不知外頭來了什么人,等齊天樂一跳上車,剛剛停下的馬車立刻就又跟著開了起來。 “蜀王死了嗎?”謝晚春忽而開口問道。 齊天樂倒是不在意的模樣,懶懶道:“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