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李姨媽全然沒有沒有察覺到眾人的尷尬之處,反倒笑盈盈的道:“是了,阿柔自小便養在我屋子里,與阿靜兩姐妹一同長大,與我來說也差不離了。”她又把李柔往前推了推,接著道,“這孩子素來重情,這些日子總想著她大jiejie,我說反正兩家也是親戚,她這個做meimei的到jiejie家住一段日子也是沒問題的嘛。所以嘛,我就想著,帶阿柔過來見見郡主,托你多照顧了。” 謝晚春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半:看這李柔年紀也算是大了,估計也到了論及婚嫁的年紀。李姨媽估計是左右看了一圈,還是忍不住想把女兒送到王家這兒來——王舟之還沒定親且不說,王恒之院子里也只有謝晚春一個還空得很,倘若做妾,還能省下李姨媽這個嫡母一大筆嫁妝呢。 李氏尷尬的很,此時也不得不上前說一句:“嫂子也知道,我那院子都是人,一群鶯鶯燕燕的,阿柔一個大姑娘總也不好住......” “那就正好去二meimei的院子吧,”謝晚春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慢悠悠的道,“二meimei一個人住著,若能有阿柔作伴,想來是極好的。姨媽和弟妹盡管放心,明日我就與娘還有二meimei說一聲。” 李氏與李姨媽得臉色一時青一時紫也不想不出詞來應對,李柔左右看了看,至少先應了下來:“多謝郡主。” 謝晚春忍著惡心握住李柔的手,笑了笑:“你能來住自是極好的,我也高興著呢。” 李柔嬌羞的低了頭,李氏欲言又止,李姨媽卻拍板一笑:“有郡主這句話我便放心了。”又與李柔道,“以后記得常來郡主這兒做做,你年紀輕、見識淺,能從郡主這兒學到些什么就是一輩子受益無窮了。” 一眾人心思各異,謝晚春忍著與她們說了一回話,這才把這些人給送了出去。碧珠在側收拾東西,盯著那些人的背影啐了口,難免有些憤憤,嘴上道:“我瞧那位柔姑娘來意不善,少奶奶怎就松了口?” 謝晚春自捏了一塊藕粉桂花糕慢慢吃著,應聲道:“你放心,她惹不出什么大事的。” 李姨媽想把李家姑娘嫁過來,自然是要先和宋氏這個親姐說一聲,可她如今走起這種歪門邪道也正是說明宋氏沒看中這個柔姑娘——也是,王舟之乃是庶子,與其娶個嫁妝不豐的高門庶女倒不如娶個門第低些但嫁妝豐厚些的,這樣分家之后才能過好日子。 再說了,宋氏愿意娶李氏做二媳婦,一是因為李氏乃是李家嫡女;二是因為李氏以前常在王家小住,宋氏多少有些了解,而且她愿意給李姨媽這個親meimei一個面子。可這也不代表李姨媽可以事事都攀著宋氏、攀著王家。 所以,李姨媽這回只得拐著彎把庶女送過來,反正在親戚家小住也不算是大事,宋氏總不能趕人走。當然,謝晚春有法子能直接把人送走,可她今天心情不好,索性把這事留給王恒之來做——憑什么她不僅得把陸平川這么些舊情人一個個的打發了,還要替王恒之解決這些居心不良的女人? 謝晚春想: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這個李柔,就讓王恒之自己解決,省得那些人看王恒之院子里空,自己體弱,總想著往里頭塞人。 這般想著,謝晚春吃了一個藕粉桂花糕也不抵餓,連聲吩咐道:“快叫人把晚膳端上來吧。” 74| 30.31 謝晚春吃完晚膳,王恒之方才從外頭回來,雖說不上夜色沉沉,但夜空一角已掛了一彎月牙,月光皎皎猶如一層薄薄的輕紗籠罩下來。 王恒之抬步入了屋內,徑直脫了御寒的大氅掛在架子上,往里走了幾步方才看見躺在榻上的謝晚春。 他面上的神色微微柔和了一些,一面步履從容的往美人榻走去,一面解釋道:“今兒是有些晚了,只是蜀王府一案涉及甚廣,戶部這邊也有許多需要核對的賬目......”見謝晚春懶懶躺在榻上,他便坐在榻邊,輕輕的拉了拉謝晚春小尾巴似的發尾,垂首笑問道,“誰又惹你生氣了?” 他本就生的面如冠玉,此時眉目低垂,面上含笑,瑩瑩的燈光之下一眼望去竟是猶如玉雕一般的毫無一絲瑕疵,清雋俊美,令人怦然心動。 謝晚春本是想要與他說李柔之事,只是看了看那張賞心悅目的臉,忽而心念一轉又改了想法。她本就沒什么形象的半躺在榻上,此時挑高了眉梢看人,一雙明眸波光瀲滟,竟有幾分嫵媚的意味:“我沒生氣,只是適才出門與陸平川說了一會兒話,現下正想事情。” 這話一出口,王恒之臉上的笑便淡了些,一雙黑眸沉甸甸的瞧著謝晚春。 謝晚春適才的悶氣沒了一半,這才抬手摟住王恒之的脖子,把頭靠在他的肩窩處,輕輕吹了口氣,附耳撒嬌道:“我在這兒坐久了也有些冷,你抱我去床上躺一會兒吧......” 王恒之沉默片刻,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最后卻還是伸手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只是他心里頭到底還是有些吃味,抱人的時候忍不住隔著衣衫輕輕掐了對方的屁股一下,深吸了口氣穩住那燒在心尖上的一縷欲.火,咬牙切齒的回敬她:“你再撩我,三月三那天就別想下床。” 謝晚春立馬不做聲了,摟住王恒之的脖子朝他眨了眨眼睛,又長又卷的眼睫輕輕一揚,烏黑的眸子就像是兩丸黑水銀一樣又黑又亮,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只是她才褪了羅襪的兩只腳丫仍舊因為適才的動作,不經意的隨著慣性晃了晃,粉嫩的腳趾猶如珠貝一般精致小巧,一眼望去好似兩塊白玉雕出來的。 王恒之拿她沒法子,只好忍了又忍,再三于心里念叨:等三月三那天,看我不...... 這般想著,他手上動作仍舊極輕,任勞任怨的把懷中的人又給抱回床上,甚至十分體貼的把已暖過、熏過了的錦被拉來替她蓋上,看著那被錦被襯得越發嬌嫩的美人面,這才溫聲問道:“好了吧?” 謝晚春口如含朱丹,嘴甜得很:“我就知道相公你最好了......” “那,郡主大人可有什么獎勵?”王恒之替她拉了拉被子,順勢應了一句 謝晚春全當沒聽到,隔著被子踢了他一腳,毫不留情的催他道:“快去洗漱,外頭回來,一身臭味。” 王恒之氣得咬牙,伸手掐了掐她那白膩膩的面頰,指腹摩挲過那柔軟的肌膚,指尖一軟,心上也跟著一軟軟了,這才起身洗漱更衣去了。 王恒之與謝晚春兩相坦白,也算是各自解了一樁大心事,自是一派的夫妻恩愛。只是,李氏與王游之就顯得有些冷淡了。 王游之自也是聽說了李柔的事,他不是個蠢的,心里多少明白點,難免要說幾句:“要說親戚之間,偶爾小住也是有的。只是如今蓉姐兒、舒姐兒都快出嫁了,家里正忙著,娘和嫂子那頭怕也是一腦子的事,她忽然要住過來,豈不是添亂嘛。” 李氏此時正坐在梳妝臺前由著邊上的許嬤嬤卸釵環,她自個兒則是拿著一柄玉梳子,對著鏡子輕輕的梳著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她心里頭對這事其實也有些堵,只是礙著李姨媽這才應了下來。然而,越是如此她反倒越是聽不得王游之說這些,難免要說一句:“只不過是來陪我,在家里略住幾日罷了,你這個做姐夫的不歡迎也就算了,怎地還這樣陰陽怪氣的?!” “我陰陽怪氣?”王游之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見李氏不聽勸,反倒氣勁兒上來,反倒冷笑一聲直接反問道,“不過是個庶女,往日里也沒見她來看過你幾回,這時候倒是說想念長姐要來住了......你當別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你李家的心思不成?” 李氏擱下玉梳子,轉頭去瞪王游之,長眉入鬢,眼眶微紅:“你倒是說說啊,我李家什么心思了?”她說著說著,眼里便掉下淚來,紅唇一抿,哭了起來,“自我嫁了你,就一天好日子也沒享過!你倒還有臉說這說那?!你以前成日里的胡鬧,現今這一院子的女人就這么擺著,我娘每回來看我,我心里頭都替你覺得丟臉。這么久了,我李家說過你什么沒?” 王游之自個兒太多黑歷史,一時說不過她,只好把酒杯子一放,起身出門去了:“好好好,都隨你,我去外頭睡。” 李氏瞪大了眼看著他出門的背影,氣得咬牙,忍不住就伸手把那玉梳子給丟到了地上,自個兒趴在梳妝鏡前哭了起來。 許嬤嬤乃是李氏的奶娘,此時見著李氏這模樣難免心里難受,忍不住嘆氣道:“二奶奶何必與二爺賭氣呢,你們夫妻一鬧,豈不是叫那些小妖精如了意。” 李氏抬起頭擦了擦淚,心里已是有些悔了,可仍舊嘴硬道:“讓他去!王家家規,除非三十無子,否則須得等嫡妻先有子才能讓妾室生育。只要不弄出孩子,那些女人就翻不出天,哪天真要是惹急了我就把人全賣了!” 許嬤嬤知道李氏這是說氣話,低聲勸道:“二奶奶這話豈不是自己氣自己,男人三十了還能生好些呢,可女人要等到三十,那就有些晚了......” 李氏一聽這話,眼淚又要掉了,忍不住握著許嬤嬤的手哭道:“我也不想與他吵,早前也好過一段,我心里頭自是高興的。只是每回事情一起,話趕著話,不免就吵起來了。瞧他那模樣,我這心里頭的火就忍不住了。” 許嬤嬤聞言便連忙道:“既如此,二奶奶何不把五姑娘送回去?總也不好為了這個壞了夫妻情份的。” 李氏咬著唇,忍了忍,方才小聲應道:“嬤嬤不是外人,我便與你說實話了。其實,娘是想要把五meimei嫁給三爺,別的不說,到底也能幫襯我一二。只是夫人那兒不肯松口,這才送來小住幾日,說不得夫人見著了五meimei,多了解了些也就改主意了......”她頓了頓,不由抬眼望了望謝晚春與王恒之的那個院子,聲音更輕了些,“實在不行,大爺院里也行的,大嫂素來體弱,院子里一個人也沒,也不是個事兒。反正,也就是個庶女......”李家規矩重,嫡庶之別差得更大,庶女大多都嫁的不怎么樣。 其實吧,李氏與李姨媽這對母女心里頭早已把王游之那一屋子的姨娘通房恨得咬牙了,恨不得直接把那些女人全都發賣了。可她們真瞧見了王恒之那樣空落落、沒姨娘沒通房的后院,心里頭又很不是滋味覺得不像話,恨不得往里頭塞幾個人去。再者,謝晚春體弱多病的名聲與王恒之在世家之中的美名一樣的響亮,前日才去西山走了一回,回來居然就病了。總有些人心里頭暗自想著:這要生不出嫡子,那庶長子的位置就有些關鍵了。 也不管李氏和李姨媽心里頭是如何籌劃的,反正宋氏第二日見著李五姑娘李柔的時候,神色就有些淡淡的,叫人拿了荷包過去算是見面禮,嘴里道:“你既來了便陪陪你jiejie,只當是自家便好了。” 李柔上前接了大紅緞面繡大朵牡丹的荷包,微微垂頭,露出一段柔軟白皙的脖頸,柔聲謝道:“多謝姨母。” 謝晚春這才想起自個兒昨日忘了給見面禮,順便也就叫瓊枝拿了個荷包遞過去,雖是一副賞丫頭的模樣,可面上的話卻還是挺好聽的:“昨兒我回來的晚,見著meimei這般花朵兒似的姑娘,一時喜得不行,竟是忘了見面禮。今日這個算是后補的。” 李柔只得上前再謝了一回。 宋氏只覺得謝晚春行事周道,心里更是對李氏與李姨媽有了幾分膩歪,心覺自家meimei自嫁到了李家后就越發的不著調了,只是仍舊全了面子情,轉頭與王若蓉道:“你二嫂那里到底有些不方便,柔姐兒就暫住你院子里了,來者是客,你這丫頭可別帶她亂走。” 一句話,親疏遠近便都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