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將目光投向了帝虛塵之前走過的那些階梯，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是開口說道：“你一路走上來，想必也看到了前面的一切。那些人是子民，而你我則是帝王，若子民不存，王亦不存，可若王不存，子民尚可存在，大不了就是換一個新的帝王，僅此而已。”

    “朕想要問的問題很簡單，你是帝王，而朕也是帝王，那么究竟什么才是帝王？”男子沒說一句話，身上的氣勢就是加強一分，直到最后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他身上的氣勢已經強到了極致。那是恐怖的帝王之氣，彰顯著他的威嚴！

    什么是帝王？看似很簡單的一個問題，可卻并不是那么容易去回答的。因為即便是帝王也有不相同的地方，如同堯舜那樣的圣君走的是圣道，可以說是圣道之中的帝王。而夏桀走的是霸道，是殺戮與無止境的征服。

    “統御天下，方為帝王。”帝虛塵想了一下，便是給出了一個最簡單的回答。帝王者，若不能統御天下，如何稱得上帝王？

    “這個回答正確，但還不夠。”男子搖了搖頭，對于帝虛塵剛才給出的答案并不是那么的滿意。

    “想孤說出自己的帝王之道，你和不先說說自己的帝王之道。”帝虛塵直視著自己面前的男子，思索了一會兒便是開口說道。

    男子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哈哈，有意思，竟然還會反問朕，也罷，竟然你可以在這里見到朕，也算是緣分，朕就是告訴你朕的帝王之道，又如何？”

    “朕的帝王之道，乃是平定天下，上應天命，統御四方，天下人無不以朕為尊。下體民心，使得百姓安居樂業，活在一個太平盛世之中！這便是朕的帝王之道！”男子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滿是自豪，從他的表情帝虛塵就可以看出來，這個家伙做到了自己所說的一切。

    也難怪，這人即便只是一道虛影，也可以散發出那般濃郁的帝王之氣了。

    不過聽了這男子的話，帝虛塵的眉頭卻是微微皺了起來，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帝虛塵才是開口說道：“你的帝王之道，和我的相差有點遠了。因為你已經和天下，和百姓融在了一起，而孤，卻僅僅是孤而已。”

    “哦？”男子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等待著帝虛塵接下來的話語。

    “隨心所欲，才是孤的帝王之道。”帝虛塵微微一笑，身上一股強悍的帝王之氣在頃刻間就散發了出來，他在說話的時候，渾身上下都帶著一種傲氣，仿佛是與生俱來的一般。

    “胡說八道！”男子愣了一下，直接就是大喝道，“看來你不光是一個亡國之君，還是一個昏君！身為帝王，肩負天下蒼生，江山社稷，如何能夠隨心所欲？你的帝王之道，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沒錯，千年以來，所有的人都說孤是一個昏君。可縱然如此，孤也從來沒有后悔過，若是連帝王都不能隨心所欲，那帝王又有何用？孤要做的是孤想做之事，無論結果如何，孤都不會有半點后悔。”帝虛塵前世是殷商帝辛，千古昏君，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后悔過，若是連想做的不能坐，那么他也就不是帝虛塵，也不是那殷商的帝辛了。

    男子聽了帝虛塵的話，雙眼之中涌現出了一絲怒意，沉聲道：“隨心所欲便不是帝王，你將天下蒼生置于何處？”

    “孤若有選擇，寧愿不做那什么王。但孤不能，孤繼承祖先的王位，統治天下，可那天下已經不是孤所熟悉的天下了。孤必須隨心所欲，做那前人不敢做之時，哪怕被人稱作昏君又如何？哪怕是亡國之君，又如何？”

    “至于天下蒼生，他們與孤有何干系？孤若是連自己都無法cao控，連自己想做之事都無法去做，那么又如何能讓他們前行？或許，那樣去做，這千年的歲月里面，沒有人會稱呼孤為昏君，但孤卻沒有顏面去見先祖，要孤當一個懦弱的君王，孤寧可成為萬人唾罵的昏君！”帝虛塵每一次開口，眼前浮現的都是那殷商的天下，是那萬丈摘星樓，是那西伯侯和外族的千軍萬馬。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對，也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真的是一個昏君的所作所為，但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想要去做的一切。至少，費仲，尤渾，他們從來都沒有認為自己做錯了，他們都跟隨著自己邁開步伐，追隨著他，相信著他，然后慷慨赴死。

    廢后太子，獨立妲己，可有錯否？

    獨立摘星，大殺諸侯，可有錯否？

    外敵來襲，血戰至死，可有錯否？

    有！因為帝虛塵葬送了整個殷商，先王的基業付之一炬，西伯侯等人之后所立的君王，已然不是他殷商的君王。他做錯了，錯在他隨心所以，看不清大局，不知道西伯侯的野心何其強大，寧愿引狼入室，也不遠讓他帝虛塵穩坐王位。

    可他也沒錯，因為他做了自己認為自己應該去做的事情，他廢后太子，是他不想成為被西伯侯cao控的傀儡。他立妲己為后，因為他深愛妲己，為了她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一怒平亂眾諸侯，因為他想看清楚這些諸侯的嘴臉，他想要知道，這天下可否還是他殷商的天下，這天下諸侯，又還有幾人原因尊他這周帝辛。

    至于最后戰死，則是因為那是他想做的事情，他不愿意茍且偷生，如同那生在他后面的一個霸王項羽，不肯過江東一般……

    “朕……”男子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重新抬起頭看向帝虛塵，他的目光和之前比起來，有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朕明白了，你的帝王之道更像一個人，一個普通而又平凡的人。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要去完成的事情，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有自私的人才會如你這般，而你卻又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因為你比他們更加自私，更加狂傲，更加為所欲為，你做的是許多人想做卻又不敢去做的事情，一個昏君，一個亡國之君，卻讓朕都有些心生向往了。”

    又沉默了一會兒，男子才是開口問道：“你身為帝王之時，雖然稱孤，卻不孤吧？”

    “孤身邊有兩個至交好友，有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還有數量雖然不多，卻始終愿意跟隨孤的將士，自然不孤。”帝虛塵說話的時候，眼前浮現了費仲和尤渾的身影，還有那些隨他一同死戰到最后一刻的將士，和那一道傾國傾城的倩影……

    “不錯，不錯！”男子點了點頭，仿佛認同了帝虛塵一般，開口道，“你通過了，你與朕同為帝王，卻與朕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即便是朕，也不知道你究竟可以走到什么地方，見到怎樣的風景，可朕卻知道，如你這般的家伙，必然會屹立不倒，哪怕有人可以殺了你，也無法擊倒你。”

    帝虛塵看著自己眼前的這個男子，自己也是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的確被人殺死過，可卻沒有被人擊倒，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用忘川河中的千年時間，換取了帶著記憶輪回轉世的機會。

    “你通過了，不知道來自何方的帝王，希望你的帝王之道，能夠將你帶到更加遙遠的彼岸去。”男子沉默了很久，然后就走到了一旁，給帝虛塵讓出了一條道路。那本來阻擋著帝虛塵前進的光芒，也是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了。

    “只不過，你現在卻不能前行。”

    正準備邁步的帝虛塵聽到這一句話，卻是愣在了原地，開口道：“為何？”

    “因為前面已經不屬于你此刻應該踏足的地方了，你之前走過的道路，每九道階梯便等于外面你所行走的一步。踏足此處，回答了朕的問題，得到了朕的認可，你就已經是走過了你想走的八十一道階梯了，而前面的道路，等你通過外面所有的擇天煉靈塔之后，再來嘗試吧。”

    這話卻是讓帝虛塵有些詫異，不由得問道：“可前面的階梯，孤什么也沒感受到，若是如此，之前的人怎么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男子就是開口道：“好好看看你身上的東西吧，你的衣服頭冠將前面那階梯上的一切都擋在了外面，雖然朕沒有見過這樣的衣衫，可這應該是帝王的服飾吧？若沒有它們，你也不會如此輕易走到此處。”

    “那若是其他人來此，你也會問他們何為帝王嗎？”

    “當然不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來的人不同，出現的人也不同，因為你是帝王，所以朕才會出來，不過可以在這里見到你這樣的一個帝王，朕也覺得很不錯。好了，你該回去了，外面才是屬于你的世界……”話一出口，刺眼的光芒就是直接籠罩了帝虛塵的身軀，將帝虛塵帶離這個地方，回到他所在的擇天帝院的擇天煉靈塔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