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眼前有些棘手的情況，在凝神細思的同時，我也在時刻防備著。

    防備著被小鬼俯身的鄭莉突然撲過來，此時的她已經變得不再像她，面部表情有些猙獰，更像是一個在黑暗之中生活了久的惡鬼一般，青面獠牙，丑陋如斯。我抬手擋了一下，不意也就是這一下讓被小鬼俯身的鄭莉尖叫一聲，令我有了意外的收獲。

    其實我本來只是無意中沾了一點江竟的血而已。

    這個江竟體質竟然比常人要特殊些，能讓怨鬼也不敢輕易接觸……

    除了純陽之體，沒有別的更能解釋這個的原因了。感到有些驚奇地同時，我不禁想到，或者這也算是歪打正著吧。

    因為發現江竟的血有壓制小鬼的作用，我的處境一下變得開闊起來，可謂是撥云見日，一下子順利起來……借著江竟的血的作用，我畫了一道符，很快將躲在鄭莉身體里的小鬼逼了出來，再用八寶銅鏡一照，冥火焚了以江竟的血畫成的符紙，扔向那小鬼……

    痛苦地叫聲在屋子里響起。

    這只小鬼不再發出桀桀怪笑，痛苦地抱著身體滿地打滾。我站起身來，冷眼看著它自取滅亡……但這個時候，又生了變故。

    小鬼竟然開口說話了！

    這是我意想不到的，我不禁訝異地看著它，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打滾的同時，竟然喊出了一聲：“mama！”

    脆聲聲地，像一個普通小孩一樣的聲音。

    在我腦子里還沒回轉過來，理清這一串事情背后藏著的隱情的時候。耳畔突兀地響起了另一道幾乎崩潰般地哭聲。我忍不住轉過頭去看鄭莉，只見原本脫離小鬼掌控，恢復了意識的鄭莉此時癱軟在地，不顧形象地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著：“寶寶，都是mama的錯，是mama不好。mama對不起你，寶寶……”一忽兒又轉過來求我：“師傅，求您繞了他吧。”

    其實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

    “都是我的錯。”鄭莉說著，看向小鬼的方向，終于忍不住說出了真相來：“其實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我的孩子……”盡管在我看來，她自己的年紀還是一個孩子。但她已飛快地成熟起來：“是mama沒有保護好你，寶寶，都是mama的錯……師傅，鄭大師，求求你，放過他，放過我的孩子吧。”

    我總算才有了點頭緒。“你說這個小鬼是你的孩子？”

    但在我看來，這個叫鄭莉的女生自己還是一個孩子的年紀。我為此感到有些不可置信，耐心地反復詢問著她。

    哭了一會兒，鄭莉冷靜下來。

    她說：“是的。”

    我便聽她將自己是怎么躲著同學和家里人偷偷生下這個小孩，又是怎么為了這個小孩整日殫精竭慮的，那段時間她甚至都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小孩哭，她也跟著哭。可是她還是沒能照顧好小孩，或許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照顧，導致自己的孩子在一場高燒中被無情地奪去了生命。

    鄭莉一直沒將孩子的事對任何人提起過，只有作為孩子父親的江竟陪著她。兩人常常一夜枯坐至天明，他們終于意識到生命的可貴時，但孩子卻不在了，這是他們永遠無法對外說出口的痛。

    然而聽完這種種一切，我的內心油然而生的竟是一股難以名說的憤怒感。

    “既然沒有那個能力，又為什么要生下這個孩子。”也正因為鄭莉自己本身還是個孩子，我對她的遭遇卻并不同情，甚至憤怒于這對年輕父母的不負責任。尤其以鄭莉這個本應該在學校好好上課的年紀，“做出這種事來，你還能好好念書？”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鄭莉已沒了先前的激動，她無聲地流著淚。我看著她忽然震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又改坐為跪，朝著我的方向，說著：“只是，師傅，我的孩子變成這樣也有一大半責任在我，求求您，放他一條生路吧。”

    我沒說話。

    原本我也是看在這小鬼害人不淺方動了殺心。只是鄭莉這么做，那小鬼又會如何……我不禁分神看向倒在另一邊的小鬼，它似乎也忘記了身上的痛苦，嗚嗚咽咽地哭起來，發出普通小孩地聲音，身上的怨氣也散去了不少……看見這一幕我便清楚地知道，我該如何去做了。

    似乎是怕我不同意，鄭莉一邊說著，磕下頭去。

    她額頭磕在地上發出沉重地一聲悶響，我自然不敢受這大禮，側身一避。

    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罷了。”

    我本也不是一定要趕盡殺絕才行的人。

    這件事能得到圓滿解決也再好不過。叫起鄭莉以后，我轉向那停在原地的小鬼，它既然得了感化，自然是入得了輪回，我徑直送它去了專門負責前來人間接引亡者的黑白無常那里。再回到現世也不過過了幾分鐘的時間，我又蹲下身看了看江竟的情況，最后摸出手機打了急救電話。

    幸好現在醫院都有醫生輪值，不至于半夜找不到醫生。

    “事情到這里，也算是圓滿結束了。”

    我并沒有跟著急救車去醫院，回家的路上，收到鄭莉發來的感激的短信。

    我想到臨分別之前，無意間瞥見的，她額心磕出來的印子。

    而經歷了這種種一切的鄭莉，并沒有對這個印子多做掩飾，她懷著慢慢地感激說：“僅僅是這一點，還遠遠不夠彌補我的罪過。但能讓我的孩子獲得救贖，這一點點印子，也不算什么。”

    我知道，這一刻，這個17歲的女孩才算是真的長大了。

    事情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后的事我也沒再參與，畢竟拋卻這件事以外，我們始終只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而已。

    只是，讓我感到意外的是。

    半個月后的某一天，鄭莉和她的男朋友江竟同時來了我的店里。

    原本是個無神論者、且對我抱有莫名敵意的江竟竟然向我道了歉，且態度誠懇，看上去沒有一點敷衍。他說：“通過這件事也讓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都是絕對的。”

    包括科學和迷信。

    我沒說什么，在離開之前，江竟撇開鄭莉，單獨交給了我一樣東西。

    我瞥了眼，放在桌上的、用信封裝著的那樣東西，看向江竟。

    “鄭莉托我轉交給你的。”對方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怎么會不知道是什么，明明是從他手里拿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