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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少華笑了笑,沒說話。 兩個人一路沉默著到了家?;閱使镜娜艘呀浀搅?,很快幫忙給樂樂奶奶化好妝,換好了衣服。 看著打扮一新的樂樂奶奶,許仕強感覺有些奇怪,這個人,還是他親媽嗎? 接下來,大都是婚喪公司的人幫忙處理了。許仕強就像個木偶似的,被人牽著線指揮著,甚至來不及悲傷。只是偶爾閑下來的時候,看一眼濃妝艷抹的女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好像,一直沒從那種做夢的感覺中醒過來。 第三天,靈車拉著遺體去了火葬場。正好前面沒人,許仕強辦完手續,直接就到了遺體告別間。推進火化爐的前一個瞬間,許仕強最后看了一眼女人,差點兒喊出一個停字來。 他有種感覺,仿佛女人隨時都會自己坐起來,對著他大罵小兔崽子。 然而,女人還是變成了一堆灰。用那么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就能裝下。活著時,明明是那么大的一個人,死后卻只用這么一點兒地方。 回家的路上,許仕強獨個坐在靈車里,懷里抱著骨灰盒。 陳少華今天沒來,說是有一臺手術要做。當然,許仕強并不覺得孤單,他也想獨自送母親一程。 葬禮上,人們吃吃喝喝,笑笑鬧鬧,并不顯得多么沉重。 許仕強十幾歲的時候,總會覺得這樣有些不尊重死者,不尊重死者的家屬,似乎只有悲傷壓抑的氛圍才是葬禮上應該出現的。 但現在,他不這么想了。 生活已經夠叫人壓抑的了,所以,還是要苦中作樂。而且,死去的人,也一定希望活著的人開心。所以,沒必要那么苦大仇深。人啊,還是得想得開,畢竟,只有短短幾十年。 下葬的時候,許仕強在心里鄭重地跟母親道了別。他希望,如果有來生的話,他們能反過來,這次換他來照顧她。 葬禮結束后,許仕強挨個跟親戚朋友們道了謝,接著就回了家。 樂樂爺爺年紀大了,許仕強沒同意他跟去下葬,一直由許樂樂在家陪著。樂樂爺爺看見許仕強回來了,嘴唇動了動,“都弄清了?” “清了?!痹S仕強想了想,怕樂樂爺爺觸景傷情,便用商量的語氣說,“爸,你跟我們去那邊住吧?” “我住慣了,就不過去了?!睒窐窢敔敁u搖頭,“你啊,別擔心我,我一個人……好著哪?!?/br> 許仕強半蹲在樂樂爺爺面前,柔聲道:“那就我和樂樂搬過來吧,這邊離學校還近點兒?!闭f完,看向許樂樂,“樂樂,咱們搬來跟爺爺一起住,好不好?” 許樂樂笑著點點頭,很給面子地說道:“好啊,這里離陳佳銘家近多了,以后我就能經常去他家玩兒了?!?/br> 許仕強怔了一下,想想還真是。 樂樂爺爺臉上也帶出點兒笑來,他對陳佳銘印象很好,“就是上次來的那個小小子兒嗎?” 許樂樂頭點得像個搗藥杵似的,“對呀對呀?!?/br> 樂樂爺爺摸摸許樂樂的腦袋,看向許仕強道:“強子啊,小陳人不錯,又幫了咱家那么多忙,你回頭可得好好謝謝人家?!?/br> 許仕強趕緊應了,“您放心,我都記著哪?!闭f著,心里暗暗打算第二天去陳少華家道個謝。 誰知,當天傍晚,陳少華帶著陳佳銘倒先過來了。 ☆、流飲 倆小孩兒見面先笑了一通,也不知道笑點在哪里,接著就跑到樂樂爺爺屋子里,跟老人家玩兒起來了。 許仕強忍不住笑了笑,“也不知道倆人笑什么呢?!闭f著話將陳少華讓到了沙發上。 陳少華坐下來,笑吟吟道:“你要知道了,你也就成小孩子了。小孩子的世界,只有小孩子才懂?!?/br> 許仕強笑著點了點頭,他抬手給陳少華倒了杯茶水,“還說明天過去你那兒呢,沒想到,你倒先來了?!?/br> 陳少華接過水杯,慢慢喝了一口,道:“今天有臺手術,過不來,這不說晚上過來看看。事情都處理清了?” “清了?!痹S仕強給自己也倒了杯水,捧在手里卻沒有喝?!斑@些天,謝謝你了,要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br> 陳少華很想來一句,那就以身相許吧,但他知道,他不能。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挪開目光,看著水杯里沉沉浮浮的茶葉,含笑道:“什么時候這么客氣了,這不是朋友該做的嗎?” 許仕強放下水杯,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遞給陳少華。 陳少華笑著搖搖頭,許仕強也不介意,點燃了塞到自己嘴里,身子往沙發背上一靠,長長地舒了口氣。 煙霧彌漫中,許仕強緩緩說道:“這兩天我想了很多,覺得自己以前做錯了很多事。現在明白了,卻突然發現很多事都來不及改正了。”說著,嘆了口氣。 陳少華明白許仕強的意思,輕聲嘆道:“人生往往就是如此。” 許仕強覺得話題有點兒過于沉重,于是笑著搖了搖頭。他抽完手里的煙,隨手拍了下陳少華的大腿一下,笑著道:“沒吃飯呢吧,走,吃飯去?!?/br> 陳少華哆嗦了一下,感覺被許仕強拍過的地方微微發燙。他的眸色加深了一些,笑了笑,站了起來,對里屋的陳佳銘道:“佳銘,你許叔叔要請客,吃飯去。” 許樂樂一聽,高興起來,叫道:“哦,哦,吃飯去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