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走吧，趕緊找地方吃飯去，下午還有考試，你要數學科再敢考不好再說！”

    赤果果的威脅啊，紀巖目送著他佝佝腰背著雙后走了，回身摸摸發出咕嚕聲的肚子，出了校門找了家面館叫了碗大rou面。

    坐著等的工夫，她想到黃云成后來的那些話，鎮中和市中確實存在著這樣的差距，中學尚且如此，等到了高中距離會拉得越來越大。打比方來說，縣一中的重點率在百分之十的話，那四中就很可能在百分之三十至四十。

    既然她想要在讀書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那么她就應該好好考慮下接下來的選擇。初升高進重點，對于她來說根本不存在任何問題。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差別只在于是怎樣的分數，那將意味著她最后的決定。

    下午的考試進行的很順利，早上受傷的地方丁點不舒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數學考試并不像語文時間那么充裕，這次題量大，難度也偏高，哪怕是紀巖這樣的好學生也只夠從頭檢查一遍，大多數同學答都沒答完，將完卷后是一片哀嚎。

    ‘酷吏黃’有多難搞大家可都知道，試沒考好就等著被罵到臭頭吧。

    對于紀巖來說，這一天有驚有喜，總體來說不算是太糟糕。回到家后，她一件事就是當著全家人的面兒在地上蹦了八個高，然后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的霹靂舞步。

    哪怕她如此盡力的表演，全家竟然沒有人給出預期中的反應。

    紀果剝完地瓜皮兒咬了口，燙得直往嘴里吸涼氣，抽出空檔說了句：“我說小四兒，你腦袋受刺激了吧，大晚上的你又蹦又跳的干什么？”

    “對啊老閨女，你是不是哪不舒坦哪？”

    紀以田‘吱拉’著他那二兩酒倒是沒說什么，不過那眼神兒也代表著他也是這意思。

    三個人以著自己的方式都表達完了后，沉默了能有五六秒鐘，最先爆發出驚叫的也是先出聲的紀果：“媽、媽——小四兒她、她——”太過驚訝以至于平常的伶牙利嘴失了效用。

    周淑蘭也張大了嘴巴打炕上站起來，幾乎不敢相信的盯著紀巖的腳。

    倒是話最少的紀以田擱下手里的酒杯，尖瘦皺巴慣了的臉上難得舒展開，醉大了舌頭呵呵傻笑道：“我老閨女腳好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冬臘月里

    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要想治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鄉下小地方偶爾會有來賣‘神藥’的過路先生，吹噓是包治百病，可誰也沒真去當一回事兒。紀巖給出的說法就是她花了五十塊的大價錢買了兩包，沒想到竟然真的出了奇效，十七年的跛腳就這么給治好了。一時間，可堡子里都在傳紀老二家四姑娘讓過路先生給治好的傳奇經過，各種說法那真是五花八門，可終歸就是今年是他們老紀家最走運的一年，開了店賺了錢，家里條件明顯改善，現在就連這小四兒的毛病都好了，可真是老天照應著。

    外頭人把這位過路先生傳的神乎其神，可是紀家自己人卻并不完全這么認為。或許那藥確實有著一定的作用，可絕對不會是全部。放十一長假的時候，紀巖上山采摘的五味子泡在罐子里，家里人全都跟著喝，起先倒也沒覺得怎么樣，喝過了一陣子后全家人都覺著這是好東西，那真是頭也不疼了，眼也不發花了，總之一些身上的小毛病都去的七七八八。過路先生的藥倒也不能說就是純粹騙錢，可比起五味子來還是覺得后者的效果更大些。

    更或者說紀巖腳上的毛病壓根兒就沒有想像中那么嚴重，只是私自那么認為而已，其實很可能就也是哪條筋絡一時受了堵，喝完了管是藥還是汁的就這么給沖開了，還是聽說著火受到驚嚇這一跑抻直巴了。老百姓不懂得什么深奧的醫理，也解釋不了那么清楚，可就說是這些個意思。不管到底是因為什么，總歸這是大喜事一件。就為這，紀家人特意買回了萬響的鞭炮放了，也讓聽見人跟著高興高興。

    期末考試成績三五天就出來了，紀巖考了全年紀第二名。意料之中的是她的成績很是穩定，意料之外的是第一科的語文考試，非但沒說考糊巴了，相反還答得相當出色，除了一個填空題寫漏掉一個字，作文扣掉了兩分外，其它地方竟然都沒有出錯。要知道這是她帶病情況下的結果，而且還是答完就直接交了卷子，根本就沒去檢查。就為了這她還狠挨了黃云成一頓批呢。

    這回三年二班的成績普遍提高，前十名里進去了三個，雖然說除了紀巖外，別外兩個排在了第五和第九，名次不是特別理想，可是比起之前已經是大幅度提升了，黃云成嘴上雖然沒說什么，可是暗里卻挺高興。哪怕現在二班總成績還是最后，可比起前一名來已經相差無幾了，再努努力不怕不能趕超。

    隨著期末考成績的公布，寒假正式開始。

    臘月里剛邁過二十，人們就開始碌碌續續往家里頭辦置年貨了。煙酒糖茶、糧油米面，但凡是能放住的都先買回家里擱著了，像是水果、蔬菜、海鮮、生rou，這些都得再過兩天，靠近年根兒了才會大批人采買。哪怕是這樣，做生意的店鋪也都會提前些做好準備，以防隨時都可能來到的購買熱潮。

    臘月二十四這天，紀巖跑了年前最后一趟農場，把年前要賣的水果一下子全都備齊了，光是倉庫那頭就格外多租了原先三倍的地方，用來存放各種水果蔬菜。當然了，只有她心里最清楚這些東西的出處。

    紀家水果蔬菜店在開業的這近半年里，可謂是聲名遠播?？梢赃@么說，整個青山鎮街面誰家也干不過。平常日子里的生意那都是紅紅火火，更不要說年前這段時間了，那真是火到爆了也毫不夸張。

    店里頭人手不夠用，又臨時多雇了兩個人，紀巖有時候也會過來幫幫忙，這樣一來就是五個人，再加上門口賣串串香的兩個大嬸，一共就是七個人，幾十坪的小店兒經常都是買的人排隊，張呼聲喝喊聲絡繹不絕。

    這一年沒有年三十，臘月二十九就是過年。到了二十七這天，大早晨七點鐘就有人進店買東西。打這開始，這人就不間斷的來。采辦年貨可跟平常不一樣，進來的人就沒有只買一樣就走的，那都是大一包小包蔬菜水果采辦齊了才出門兒。

    二十八這天那更是如此，店里的人忙活不過來，就連周淑蘭和紀以田都過來搭把手，不會干別的至少能幫忙拿個貨，撐個塑料袋什么的。光這兩天的毛收入算出來都有三四萬，放了別人利潤幾成不好說，因家而宜?？稍诩o巖這里，那幾乎是除了房租人工費外就沒多少成本，說是凈勝也沒差多少。

    二十九這天店里只開了一上午，下午就關門不營業了。紀巖之前找人訂制了一批禮盒外包裝，她挑了兩種款式分別裝上自產的水果和蔬菜，拎著去送像萍姐這樣的長期客戶，另外還有像趙建軍這種有人情交往的人。整個下午她跑了十幾家，該送的人差不多都送到了，幾乎是人人接到這種年禮都覺著新奇和高興。

    紀家的水果蔬菜品質優良，價格方面也相對要高些。紀巖挨樣又都挑最好的送，禮盒又很精美，拿出去完全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感覺，加上這種方式又很獨特，收到的人就沒有不說好的。

    其實紀巖打什么主意她自己最清楚，送禮的這些人不能說全部，那也是十之七八都是街面上有人脈、交際廣、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認識的人三教九流，可以說干什么的都有。新奇的事物經他們傳播起來可以說是最為迅速。她的打算那就是年前種下一粒芝麻，年后收的就有可能是個大西瓜。左右她投入的也不過就是些包裝錢，就算損失也損失不到哪里去。以她的直覺，應該不成什么問題。

    紀家的年貨早就置辦齊全了，水果蔬菜店里就有，雞鴨豬rou家里又都殺好了，額外就買些魚蝦就可以了，過年吃的也就這些東西。

    早上開店賣貨飯也就湊付吃那么口，到了晚上的年夜飯那是肯定要豐盛的了。周淑蘭五點多鐘就把發紙的餃子包好了，該烀的rou、該燉上的雞、魚也都弄好熱在鍋里，八點鐘一到一家四口人坐在炕上看春節晚會兒。

    十點鐘開始，堡子里的人家碌碌續續就開始發紙了，紀家向來都是十點四十分，不是太早，也不算太晚。今年也是一樣，紀以田捏著煙頭點上鞭炮，周淑蘭在外屋地里餃子就已經下鍋了。

    正文 第七十章過年了

    當地人有吃豬蹄子的風俗，家里主事當家人吃前蹄子，意味著新的一年里努力往家里扒拉錢。別家可能都是男人吃得這個，可是到了紀家這里就有些另樣。周淑蘭布置上了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四口人圍坐在炕上，兩個小的給兩個老的拜完了年，說了通吉祥話，各自拿起了筷子準備開吃。

    “來老閨女，這只豬前蹄兒你吃了，咱家今年能掙到錢可是多虧了你，你吃了前蹄兒明年使勁兒往家里摟錢——”周淑蘭臉上帶著笑把只烀的稀爛兒的蹄子夾到紀巖跟前，細心的給澆上了蒜醬。

    吃發紙餃子的時候能啃到整個豬蹄子，放以從前那可是想都沒法想的事兒。紀家條件差，一年殺頭豬四只蹄子得兩只送去縣城里孝敬老太太馬貴芬，另外那兩只過年的時候吃一只，二月二的時候再吃一只。一只豬蹄統共能有多大，五六口人吃那根本就不好干什么，一人一筷子那就沒了。

    自打老太太過來鬧上那么一出之后，紀以田也是心涼了，每月雖說還是固定給捎錢，吃的用的方面不再向以前那么上心了，今年殺了兩頭豬，八只蹄子全都留家里了，一只都沒送過去。

    結婚二十四五年這算是頭年這么寬裕，周淑蘭也豁上了，直接就燜了一半兒進鍋里，四口人一人分一個，捧著蹄子就啃唄，要是不夠吃倉房里還有四只呢。家里頭趁和兒，就是個牛！

    周淑蘭這話算是說到心里去了，紀以田和紀果都不是那擅于表達的人，沒吱聲歸沒吱聲，可心里頭也都是這么想的。紀巖見氣氛有些沉重，嘻嘻的一笑，道：“媽，這一個蹄子哪夠啊，就我這胳膊、就我就臂力，怎么著也得給四個蹄子啊，要不然你把倉房那兩只也一起烀了吧？”

    “你就吹吧你，四個蹄子我怕你再把泥地給刨漏了。”紀果道。

    周淑蘭一本正經的道：“沒事兒，現在都磁磚地，她可勁兒了刨也刨不漏，就怕她再把腳趾頭刨吐嚕皮了?！?/br>
    “你們倆什么人哪這是，都快趕上周扒皮了，周扒皮都沒你們狠。”紀巖瞅了眼紀以田，故意感慨道：“還是我爸好，知道心疼我?！?/br>
    紀以田慢得稍搖的‘吱啦’了下小酒兒，不緊不慢的道：“放心吧老閨女，你就可勁兒往家里扒拉吧，到時候我給你多準備點創可貼，刨吐嚕皮了貼上再繼續刨，一點兒都不耽誤?！?/br>
    紀巖道：“……”

    周淑蘭笑的直仰頭，紀果伸個大拇哥，道：“爸，還是你最牛。”一頓年夜飯吃的是有說有笑。

    發紙、初一的餃子里那都要包錢的，誰吃著就意味著新的一年里錢運旺。周淑蘭一共包了八枚硬幣，初一早晨的餃子分開了放，三十夜的四枚光紀巖自己就吃著了三枚，剩下那枚在吃剩下的餃子里。紀果吃到撐也沒吃出錢來，眼見紀巖一個接一個的吐錢，那真是嫉妒的就差從她嘴里搶過來了。周淑蘭更絕，把剩下的半蓋兒餃子都放她跟前，笑瞇瞇的道：“三閨女你總說媽偏向，這回可是向著你了，你把這些餃子都吃了，肯定能吃出錢。”

    紀果嘴里塞得滿滿餃子，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不吃了，再吃我就得吐了——”

    吃完了年夜飯，四口人坐在炕上，周淑蘭拿出兩摞一塊的新錢來，分別給了紀果、紀巖，道：“喏，這是我跟你爸給你們倆個的壓腰錢，一人一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