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梅氏徹底不說話了。 五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那鰥夫既然能出大價錢娶媳婦,肯定是那裴家人提出要的。要知道這世上有像盧老漢那樣的人,貼了家里的地嫁女兒的,也有拿女兒換聘禮的,誰家出價高就嫁誰家。 梅氏的心情很復雜,她突然會意過來喬氏為什么會說這事不能給大兒子說了,這事若讓老大知道,他心里會怎么想? 按下不提,盧桂芳果然如同喬氏所料的,來二房找盧明海借銀子了。 之所以不找梅氏,也是因為知道梅氏不會借她。 可她就沒有想想,二房的銀子都是梅氏管的,即使盧明海答應借錢給她,也得通過梅氏。也可能她心里清楚這些,恰恰就是打著拿弟弟去壓制弟媳婦的主意,但誰知道呢? 不過二房可沒銀子借給她。 二房如今雖沒有到捉襟見肘的地步,但聘禮留給裴貴娥后,手里也就只剩下前段時間賣糧食的銀子,這些銀子還要用到明年開春,又怎么會借給她。 盧桂芳不信,硬是磨著要找盧明海借錢,盧明海怎么解釋她都不信二房會沒錢,直到她兜不住說出想把盧廣義成親的銀子先挪出來用一下,盧明海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郁悶自是沒法說,盧明海也沒瞞她,將自家毀親聘禮留給裴家的事,說了出來。 盧桂芳不信,可如今已經不是她信不信的事了。 這日,二房一家人正圍坐在炕上說話,突然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響起。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這究竟是誰啊?”梅氏道。 很明顯能聽出拍門人的急切。 梅氏想到這幾天總來糾纏的大姑子,對大兒子道:“老大,你去看看,若是你大姑,就跟她說你爹不在。” ‘不在家’的盧明海,此時正坐在炕頭上,嘿嘿對梅氏直笑。實在不能怪他如此討好,這幾日自己大姐天天上門,別說媳婦煩了,他也煩??蓴f又攆不走,打又打不得,只能避而不見。 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見盧廣義回來。 五郎趴在窗子上朝外面看,突然就聽他詫異道:“咋裴家的那女的來了呢?”以前五郎從來叫裴貴娥為未來大嫂的,現在就成那女的了,不得不說小孩子變起來也是挺快的。 聽到這話,二房人面面相覷,不禁都從炕上起來了。 盧廣義打開院門,就對上一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 一陣恍惚,才認清來人是誰。 他訝然地望著滿臉激動的裴貴娥,“你怎么來了?” “義哥……” 裴貴娥嗚嗚地哭著,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盧廣義默默地看著,也沒有出聲,若是以前他一定會出聲勸慰,而如今卻是失去了這種資格。 裴貴娥又哭了幾聲,見盧廣義沒動靜,才訝然看他,“義哥,你咋不安慰我?” “你來我家有事?” 裴貴娥用一臉陌生的表情看著他,突然嗆哭了幾聲,“你果然變心了!” 見她哭得厲害,盧廣義無奈地嘆了口氣,解釋道:“貴娥,咱們兩家現在已經退了親,我已經、我已經沒有資格去安慰你了。你以后會嫁給一個好人家,我不能毀了你的清譽。” “可我沒有想要退親!義哥,我心里只有你,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裴貴娥哭得傷心欲絕,幾欲跌倒。無奈,盧廣義只能伸出一手攙了她一把,她順勢就倒了過來,盧廣義趕忙往后面退了一步。 “貴娥……” “義哥,你咋就這么狠心呢?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行不行?你能不能原諒我?能不能別不要我?我心里只有你,只有你?。 迸豳F娥歇斯底里的大聲哭起來。 雖說是冬天,外面行人少,可站在大門前就這樣,說不定等會兒就被人看見了。出于為對方名聲考慮,盧廣義側開身子,讓她先進來再說。 裴貴娥欣喜地一腳邁進來,一面又哭又笑,一面就解釋道:“義哥,那天那事都是我娘決定的,不是我要那樣的,義哥,你別怪我了,好不好?” 盧廣義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很滑稽的姑娘,見她只是因為自己讓她進來,就喜成這樣,心里更是酸澀難忍。終歸究底,其實他也是喜歡過她的,只可惜萬事不由人。 知道多說無益,盧廣義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遂問道:“你今天來是有什么事?” 裴貴娥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耽誤了這么多的時間,也不知道家里那邊有沒有發現自己偷跑了出來。她上前一把就拽住盧廣義的袖子,語無倫次地對他訴說原委。 裴貴娥可能出于心急,也可能實在太慌張,所以話說得很散亂,但盧廣義還是聽懂了來龍去脈。 裴家兩兄弟給裴貴娥說了一門親事,對象是個帶著兩個娃兒的鰥夫,裴貴娥不想嫁過去,只可惜抗議無用,家里的人把她看得很緊,她今天也是瞅著空,才跑出來找盧廣義的。 “義哥,我不想嫁給那樣一個人,我心里只有你,你帶我走,好不好?” 盧廣義一怔,艱澀道:“帶你走?” 裴貴娥連連點頭,“咱們先出去避避,等過陣子咱們再回來,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了,我娘我哥他們也不能說什么。” “可是我的家在這里……” “沒關系的,我出來的時候誰也沒告訴,即使我哥他們知道我和你跑了,可找不到咱們,他們也拿我們沒辦法。義哥,你帶我走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嫁給那樣一個人。” “可我家在這里,若是你哥他們知道是我帶你跑了,你有沒有想過我家人會面對什么樣的后果?” 若是裴家人好說話,又體恤兩個小的真情,可能這事也就算了,小心幫忙遮掩,等兩人回來后,給兩人辦親事,倒也將將就就能遮掩過去??扇羰遣缓谜f話,盧廣義就成拐人家閨女私奔的人,到時候盧家二房會名聲喪盡,下面幾個弟妹以后說親娶媳婦都會成為難題。 裴家人會是好說話的人嗎? 很顯然不是,都能拿親meimei去換銀子了,裴家那兄弟兩個很顯然不是什么善茬。 盧廣義一臉陌生地看著裴貴娥,一直以來,他都當她只是耳根子軟,沒有自己的主見,如今看來,似乎不光是這樣。 一個聲音突然在兩人身后響起。 “裴家丫頭你別說了,這事就此打住,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免得你家里的人找不著你心急?!?/br> 是梅氏。 梅氏很生氣,但還是強行克制自己不要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不想在這當頭兒上,在兒子傷口上撒鹽。 二房其他人也跟著出來了。 裴貴娥被嚇了一跳,望著這個曾經她以為會是她婆婆的人,“盧大娘?!彼袂榍由?,顯而易見是有些懼怕梅氏。 梅氏無奈嘆了口氣:“丫頭,你快回吧,別讓家里人擔心。” 裴貴娥拽著盧廣義的袖子,還是不想丟。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 二房家的院門被拍得梆梆直響。 “開門,開門!”有人喝道。 聽到這聲音,裴貴娥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是裴二柱的聲音。 是劉氏發現小姑子不見的。 她當時并未多想,還以為小姑子是去了茅房。 可是一等不見,二等還是不見,她不禁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圍著家里找了一圈兒,都沒找到人。她心里頓感不妙,趕忙去找她男人裴二柱了。 裴二柱正和人耍牌。 現在天冷又沒什么活兒干,所以一般到了這個時候,很多鄉下漢子不是湊在一起喝點小酒侃大山,要么就是三五成群在一起耍牌。也不玩大的,一場下來輸贏也就幾十文錢。 不過最近裴二柱有錢了,很想一雪前恥,所以別人來叫他耍牌的時候,他事先就說了,今天要耍大點兒的。來人也不懼他,這裴二柱歷來手氣臭,經常在一起耍牌的都知道,要不然也不會特意上門來叫他。聽他這么說,另外幾個人也沒有猶豫,當即就答應下來。 一張破土炕,上面圍坐了四五個男人,耍得是熱火朝天。裴二柱顯然不負他手氣臭的名聲,耍了十幾把,把把都是他出銀子,將他氣得頭頂冒煙,臟話直往外冒。 不過大家倒也沒見怪,有人上門主動送銀子,還有什么好見怪的呢。 劉氏找了好幾個男人平時耍牌的地方,才找到這里,掀開門簾子,人就奔了進來,也顧不得旁邊還有人,拽著男人袖子就叫道小姑子跑了,大抵是不愿意嫁給那鰥夫,所以偷偷跑了。 裴二柱一把將牌扔在炕上,跳下來,上前就給了劉氏一個窩心腳。 “你他娘的,怎么看人的?” 他不光是氣媳婦沒看好人,還氣得是她口無遮攔。將人嫁給一個鰥夫,沒人會說什么,反正他meimei名聲差,可把人偷跑的事說出來,尤其是這個‘偷跑’,就不得不令人浮想聯翩了。 果然,旁邊的人都放下手里的牌,連聲問道怎么了。 裴二柱也沒理他們,就問劉氏是不是該找的地方都找了。劉氏答道說是,知道小姑子跑了后,她就讓家里其他人都去找了,同時她則忙著找男人,來這里之前就聽婆婆說了,村子里裴貴娥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沒找到她的人。 裴二柱臉色陰沉,站在那里想了一下,才對旁邊那幾人道:“你們知道我那meimei被大溪村的盧家給毀了親,那丫頭是個死心眼的,估計心里還惦著那盧家小子。她素來膽子小,敢從家里跑,肯定是有人在后面給她出什么主意了。” 顯然他有想誤導的意思,果然就聽一旁人道:“那趕緊去找?。 ?/br> “走,咱們跟你一起去,也免得那盧家人不認賬?!?/br> 這正是裴二柱打的主意,反正現在自家臉面是沒有了,但總要站在有理的一方。他那妹子他清楚,是個膽小的性子,所以他不用猜,就知道她跑哪兒去了。不過裴二柱還有其他的打算,只是現在不宜說出來。 話不容多說,裴二柱又請這幾個牌友去村里喊些人一同去大溪村。 這村子與村子之間都欺生,這種事若只是幾個人去,估計還沒鬧起來,就被人家村里人給丟出來了。人多些,不光能壯膽,還能仗勢欺人。 另一邊,裴二柱回家了一趟。 裴老爹正唉聲嘆氣著,毛氏也急得直掉眼淚,裴二柱將裴貴娥可能去盧家的事說了一下,兩人才發現他們是一葉障目了。 裴二柱把裴大柱拉到一旁,說了一會兒話。不多時,兩兄弟出來后,便分頭行事了。 聽說要去盧家要人,裴老爹并未說什么,可一看兩個兒子這么大的陣勢,就覺得有些不安起來。 他自是勸了幾句,可惜裴大柱兄弟兩個沒聽進去,一口咬定了是盧家那小子慫恿自己meimei從家里偷跑。田氏和劉氏都了解自家男人的性格,自然明白他們的打算,遂跟在一旁紛紛附和。 四張嘴對一張嘴,毛氏在兩個兒子面前又是個沒主見的,裴老爹顯然不敵,只能作罷。 按下不提,這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到大溪村,剛進村口,就惹來村民的側目。 這種陣勢一看就是來鬧事的,便有村民出面攔下這些人。 “你們是哪個村的人,來干啥?” 裴二柱惡狠狠地道:“咱們是小溪村的,別擋道,咱們不是來你們村鬧事的,是來找人的。” “你們村盧家的人拐了我家妹子,咱們是來要人的?!迸岽笾谝慌越械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