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打了，沒鬼子了！”

    不知道是哪個老兵喊了一嗓子，堤壩前四處都是尸體，日軍攻擊過來的一個中隊大部分被殲滅，除去十幾個逃回河岸的，其余的全都撂在這兒了，堤壩附近彌漫著手榴彈爆炸和槍械射擊后產生的煙氣，四挺重機槍因為高強度的連續射擊，全都開了鍋，再打下去只能炸膛了。

    張煒這仗，也算是全殲一個中隊了，準備營的官兵們沒有歡呼，除了警戒的，其余士兵都在默默的清理陣地，搬開戰友的尸體。

    這次戰斗的戰果的確不錯，但是相比之前的戰斗，慘烈程度遠遠不及，這一次他能打贏，一個是堤壩的地形對準備營有利，第二個就是張煒準備的周全，各種火器的射界和射擊范圍全都有了劃分。

    日本人敢拿一個中隊的兵力去過河沖陣地，擺明了是看不起對面的中國軍隊，既然這樣，張煒就得給他們點苦頭吃。

    “全體都有了，修補工事，清理尸體，救治傷員！”

    張煒吼了一句，拍了拍身上的炮灰，各班排長一邊清理好陣地，一邊統計傷亡數字，逐級上報，最后匯總到張煒這里，不算李長貴的人，總計陣亡四十人，傷了十幾人，絕大部分的傷亡都來自于和日軍對射時產生的傷亡，以及日軍抵近后發射擲彈筒造成的損失，日軍的射擊技術相對國軍來說，還是相當強的，這種近距離對射，吃虧的永遠是素質較低的一方。

    穆超和鄭軼群跟張煒匯報完畢，按照他們呈報的傷亡數字，穆超的二連傷亡較重，陣亡十九人，二連在參戰之前全連兵力不過七十余人，一下子就陣亡了將近二十人，損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營長，我們二連這仗打完，好幾個班已經完全空了編制，我只能把打殘的班湊合湊合，并在一起，全連已經殘了，戰斗兵就剩下不到六十個人。”穆超愁容滿面的說道。

    鄭軼群的三連傷亡較輕，只陣亡了十人，不過對穆超也是感同身受：“是啊，在羅王那仗之后，穆連長的二連和我們三連就殘了，再打下去我們倆恐怕就得當排長了。”鄭軼群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們連現在也不到七十人。

    張煒手下的三個步兵連，除了一連還保持在百人的規模，二連和三連都僅剩半數左右的兵力，要是再碰上硬仗，這兩個連恐怕就要打完了，他何嘗不想補充兵，可是現在到哪里去補充新兵，連拉壯丁都沒地方拉，再者，就算補了新兵，戰事緊急，哪里有時間去訓練？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半天也想不出個主意來。

    “好了，你們倆先回去，兵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張煒讓兩人回連隊，兵的事情，只能他自己去想辦法。

    “砰砰砰”一聲聲九二重機槍特有的槍聲傳來，聽見槍響，張煒下意識的拿起步槍，向外觀察，士兵們立刻放下了手頭的活計，貓在戰壕里準備應戰。

    剛才的槍聲是九二重機槍打的，這東西的槍聲和三八大蓋的槍聲，張煒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九二重機槍打了兩輪點射，開火的是在河那邊的機槍陣地，張煒一想，日本人沒事不會亂開槍，而準備營的陣地右翼有些sao亂。

    張煒看過去，李長貴手下的人在陣地里拿著槍，許多人似乎想沖出去。再看陣地前，憑空多出了兩具具身穿灰色棉軍裝的尸體，正是李長貴的人，還有一個兵沒死，在堤壩下面，試圖往堤破上爬，身上全是血，眼看著就活不成了。

    “不能出去！”張煒對李長貴的人大喊，同時趕緊派二連的一個班過去攔住往外沖的人，穩住情況

    “長官，長官……”李長貴拎著遼十三步槍，順著戰壕爬了過來。

    “長貴，外面那幾個兄弟是怎么回事？”張煒急切的問道。

    李長貴帶著哭腔回答：“剛才我帶著弟兄們下堤壩去沖小鬼子的時候有好幾個弟兄被打中了，沒回來，那三個弟兄要下去給他們收尸，然后……然后小鬼子的機槍就過來了，這不還有一個沒死嗎，他們想去給他拉上來。”

    “娘的！”張煒對著陣前的沙袋猛砸一下。

    “長貴，我讓一個班的兵過去了，你也過去勸住他們，絕對不能出去，兩邊隔著攏共就幾百米，動一下日本人都能看到，下去就是個死。”

    李長貴還是比較理智的，回去和張煒派去的人，連拉帶勸，總算是勸住了，下面那個沒死透兵，爬了幾米就沒了動靜。

    對面的日軍也沒再開槍。

    張煒命令加速清理工事，所有人不許出陣地，也不許下去給死在堤下面的弟兄收尸，只要一出去，就是個死，士兵們也都明白其中利弊，繼續干活，加固工事。

    修補完工事，為防日軍的炮擊，張煒命令三連留下一個哨排，剩下的人，全部撤到堤壩后的隱蔽工事內，張煒還是回到了原來隱蔽的工事里，李長貴也在里面。

    經過剛才的意外，李長貴和他手下的人，情緒都不高，這種事，落到誰頭上都不好受，剛打了個勝仗，又賠進去三個人。

    在張煒看來，那三個被打死的兵也有問題，警惕性太差，剛打完仗就出去暴露在日軍火力范圍內，簡直是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不過這些話，張煒是不能明說出來的。

    “長貴，你們也別多想了，這三個弟兄，死的是有點冤枉，不過打仗嘛，咱們早晚再打回去報仇就是了。”

    李長貴也是在戰場上見慣了生死的人，張煒勸了兩句，那點悶氣也就沒了，看著李長貴和他手下還剩下的將近三十號人，張煒起了別的心思，自己缺兵，可現在不就有一支能用的兵擺在自己面前嗎？

    “長貴，你覺得剛才這仗怎么樣？”

    李長貴想都沒想：“好！打的痛快！我出了東北之后，除了在熱河那旮沓痛快過兩天就沒打過這么痛快的仗，還能打死這么多小鬼子。”

    “那我們部隊怎么樣？”

    “還是好！，人人都有鋼盔，步槍都是一水兒的七九中正槍，我看一般的中央軍都比不過。”

    張煒旁敲側擊之后，便不再遮掩心思：“長貴，以后跟著我干怎么樣？不用遭人白眼，不用擔心沒用的屁事，最重要的是，以后能殺更多的鬼子，能打更多痛快的仗，興許還能讓你活活著回東北老家，看鬼子完蛋。”

    李長貴沒有直接回答張煒，看了看周遭的手下弟兄，張煒沒急著讓他回答，這種事，總要多想一會兒。

    李長貴細細的想了想，國軍中吞并散兵潰兵的行為本就不少，算是正常行為。張煒這個軍官還能和他平心靜氣的好好談，說明是個講道理的人，多多少少也體現出了對自己和手下弟兄的看重。

    打了這么多仗，數今天這場最過癮，張煒這個人，李長貴覺得也不錯，沒有架子，也會指揮。李長貴怎么想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長官，我和弟兄們跟您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