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但他是什么表情齊廈已經顧不上了,齊廈現在注意力完全纏在賀驍身上。 隔著一道全透明的玻璃,他怔愣的神色和精光四放的眼神被賀驍盡收眼底。 賀驍確認齊廈是在看他,而且這種眼神,在沙漠中長途跋涉突然發現水源的人眼中,他看見過。 賀驍不明就里,濃眉微微一皺,事實上,連著兩天碰到齊廈本人就已經很讓他意外了。 隔著幾米的距離和一道厚厚的玻璃隔墻,僅憑表情很難判斷會客室里面正發生著什么。 但賀驍敢打賭里面正在進行的談話跟他有關。 步子一直到門口都沒有絲毫停頓,賀驍果斷地推開門,“什么事?” 他高大的身體鐵塔似的立在門口,肩膀橫闊,筆挺得像一棵勁松。頭發剪了,頭兩側理得能看見頭皮,頂上短發硬茬似的豎著。 齊廈再次施展了強大的觀察力,發現賀驍脖子上空空的,昨天戴著的跟魏央同款的情侶白玉藕片墜子不見了。 齊廈:“!”剪頭發,棄信物,失戀兩大要素有木有。 真相只有一個,賀驍跟魏央果然已經一拍兩散。 既然舊雇主沒了,他雇用賀驍何樂而不為。 他需要保鏢是直男,賀驍這個直男失戀失業正好在人生低谷。 他們結成雇傭關系簡直是雙贏! 齊廈這時候似乎能看見叮地一聲,閃耀的金黃色光環出現在賀驍的頭頂,圣歌奏響,天地之間一片福音。 生怕賀老板先開口,他搶著對賀驍說:“你愿意跟著我嗎?” 賀崢嶸呲地一聲笑出來,對賀驍無奈地攤手,示意這事跟他無關。 賀驍沒聽明白,很直接地問:“什么意思?” 他是大眼濃眉的長相,而且輪廓深刻硬朗,但眉骨和左頰靠近嘴角的位置有塊大大的淤青為這份鐵骨錚錚的硬漢氣質平添幾分慘烈。 齊廈剛才不是沒看到,但注意力都放到別處了,這時候回神:“……” 昨天還勇悍無敵,眼下卻傷痕累累,很顯然賀驍不僅被炒被甩,還被刁蠻公主魏央的找人收拾過。 齊廈甚至能想到他被人扔在深夜無人長街凄風苦雨里拳打腳踢的畫面。 腦子里浮出大大的四個字:末路英雄! 目光落在賀驍身上,想寬慰點什么,但有些語拙,“呃……” 昨晚教訓了不懂事的親妹子,今天又挑戰退役拳王打成平手的心情不錯的賀驍:“??”這種憐憫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但賀驍是個干脆的人,他說:“有話你直說。” 齊廈像是驚覺什么似的,飛快地眨了下眼,依然沒開口。 一對鳳眼一瞬不瞬地看著賀驍的方向,俊眉微蹙,眼神空茫蒼涼,優美而脆弱,似乎有什么難以宣之于口的憂傷。 賀驍心頭無故一跳,目光漸深。 優美脆弱的齊廈:“……!!”真是要命,剛才本來想說什么來著。 好半天,腦子終于轉過來,齊廈暗舒一口氣,“你愿意當我的保鏢嗎?” 賀驍總算明白賀崢嶸為什么笑了。 他沒說話。 手伸到褲兜摸出一個扁長的鐵盒,單手剛要抵開蓋子,眼風掃過茶幾上纖塵不染的煙灰缸和齊廈搭在扶手上干凈白皙的手指,很快把鐵盒原封不動揣回兜里。 賀老板也要笑不笑地看著賀驍,不怪他惡趣味。 賀驍就是在槍林彈雨里頭長大的人,你說他是煞神也好,專業戰爭機器也罷,總之他從來是槍不是盾。 讓他當保鏢? 就像去問一匹狼,“你想改行做牧羊犬嗎?” 不對,這不是改行,是變種。 但賀驍約摸沉默半分鐘,沒直接回答齊廈,而是對賀崢嶸說:“我們談談,現在。” 賀老板不可置信,但站了起來,只這一句,他就知道賀驍的決定了。 賀老板跟著賀驍出去,十五分鐘后,一份私人安保合同被放到齊廈面前,右上角貼著賀驍的照片。 賀崢嶸嚴肅地問:“你確定是他了嗎?” 表格上有賀驍的資料,齊廈看了一眼,外籍。 果然,自己神一樣的推斷能力果然沒錯。 齊廈一只手刷刷簽下自己的名字,另一只手在桌下義憤地握拳。 魏央從國外騙回來又是始亂終棄的外籍華人保鏢,果然就是賀驍。 作者有話要說: 賀老板是賀驍的拜把兄弟,恭喜齊廈達成【成就!鄙視大伯哥】下一個成就應該是手撕小姑子,大概就在不久后吧,嗯。 小劇場: 很多年后回憶現在…… 賀老板:我沒想到我兄弟真會變成只牧羊犬。 vicky:放屁你兄弟現在明明是只哈士奇。 第3章 在賀驍的想象中齊廈應該是個什么樣的人? 用五個詞形容:勇敢、細致、溫和、睿智、高潔。 正如這天從賀老板口中得知齊廈前一晚才經歷過那樣命懸一線的場面,威脅還沒有解除,齊廈就獨自開車單槍匹馬地出門,在他看來正好印證齊廈的膽量。 當然,為了以防萬一,這天齊廈回家,賀驍堅持送他。 開車的是賀驍,秋初晴朗的黃昏,窗外風還帶著晚夏猶未散盡的余熱,醺醺然的吹著。 入夜,車停在齊廈別墅門口,賀驍簡單地說:“我明早過來。” 看著他臉上幾塊觸目驚心的淤青,齊廈下午想到末路英雄時沒來得及下料的勵志向雞湯終于煲熟了。 他叫住賀驍,在漫天紅霞下負手而立,說:“不要輕易相信窮途末路,你以為的末路,也可以是新征途的開始。” 齊廈說這話時眼神專注,語氣認真,表情虔誠,幾乎自帶圣光。 說完翩然轉身而去,揮一揮衣袖,沒帶走一片云彩。 賀驍目色深沉,濃眉微蹙,最終不忍心辜負地說:“嗯。” 感覺很厲害,他一個字也沒聽明白,中文果然博大精深。 作為一個在國外長大的華人,賀驍的中文還是不錯的,維持日常交流綽綽有余。 但就像他認為的,這門語言博大精深,像那種字面都能看懂可是意思全不明白的話,他通常理解為有特定的深層含義。 按約定是第二天早晨到齊廈那報到,賀驍起了個大早,在國內這幾個月他一直住在賀崢嶸家,下樓見賀崢嶸兩口子都在。 賀崢嶸的伴侶叫vicky,是個酒吧老板,專門跟各色人等打交道的人。 所以賀驍把一張紙條遞到vicky跟前。 “這句話有什么引申意思?” vicky展開紙條看了看,“被人爆頭game over不要哭,下一局好好打還是條好漢。” 賀驍說:“就這樣?” “就這樣。一碗普通的心靈雞湯,但凡見人破產失業家破人亡走投無語什么的,這句話都能說。” 賀驍:“……”跟他能理解的意思完全一樣。 齊廈為什么會對他說這些,還真是個謎。 賀驍沒再多問,單手把紙條折好塞進褲子口袋。 他這天終于換掉大褲衩和人字拖,雖然上邊還是件黑色的t恤,但至少穿了條長褲,作訓服褲腿扎進靴筒里,皮靴蹭亮,人比平時顯得更加精神。 拎著一個大大的行軍包搭在肩上,裝得鼓囊囊的。 “我趕時間,回頭見。”他說。 vicky:“這么急?早餐帶上。” 賀驍隨手拿了份三明治,道了聲謝,干脆果斷地走了。 他作訓服側邊口袋里還插放了一個水壺,門關上,vicky忍不住笑:“他這水壺還真是走哪帶哪。” 賀老板說:“他這種人有常人沒有的警覺,有些乖僻的習慣也在情理當中。” vicky說:“哥,你說他到底圖什么呢他比你有錢吧?” 而且賀驍身份敏感他是知道的,據他猜測這樣的人能入境都是上邊有誰特批。 賀崢嶸:“誰知道呢?”真是渾身腦袋疼。 他到現在都有點接受無能,昨天賀驍說服他的時候,只給了他一個理由。 賀驍說,他要去齊廈那了結一樁私事,解鈴還須系鈴人。 接著又再三保證不負本職,究竟是機緣巧合間一起經歷過生死的兄弟,賀崢嶸沒好拒絕。 但他就是想不明白,賀驍跟齊廈能有什么牽扯。 賀驍是什么人? 當年賀老板公司的第一單國際安保業務,在戰亂頻發的g國。 賀老板雖然早年還在服役的時候曾參加過維和,但那一次出去還是傻眼了。 即使在不觸犯本國法律的基礎上做了多方面的準備,但戰爭打得白熱化的g國當時是個什么狀態? 路上隨便抓個半大的孩子手上都有ak47。 賀老板這輩子都沒那么憋屈過,他們的雇傭方大都在保護下撤離了,最后一個任務是送剩下的材料物資和為數不多的駐留人員回總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