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我要是下輩子還記得你,我就嫁給你……” 忽然,水中一個漩渦轉來,將她從少年的臂彎里扯了出去。 “婉婉——”少年大聲的驚呼起來。 她眼前一黑,身子向水底沉去…… …… 婉婉?奕? 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將她驚醒,云曦幽幽的睜開眼來。 篝火還在燃燒著,火光映著男子的半邊臉頰,他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山洞口。 剛才的那些夢境仍在腦海里沒有散去。 這是夢還是真的? 不知是時間太久遠,還是前世父母的死讓她受了驚嚇,她對于那年發生在梁國北地的事情,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 只記得仇人的聲音,與仇人的武器。其他的,全部沒有了印象。 所以,她分不清是夢是現實。 她張了張口,啞著嗓子朝他喊道,“段奕……” 段奕驀然轉過身來,微微一笑說道,“你醒了?” 旋即,他又擰著眉毛,臉色黑沉的說道,“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居然敢誘敵南宮辰?要不是我來得正及時打了他一掌,他的劍早已將你刺個對穿!有膽子同他廝殺,卻經不住高處落下的驚嚇,看把你嚇得,跳個崖居然也會暈?” 面對他的揶揄調笑,云曦不說話,目光直直的看著他。 她不是嚇暈,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莫名的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后,夢到了前世的小時候。 段奕發現她的異樣,馬上神色一變,伸手飛快地探向她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口里說道,“沒有發燒,你這是怎么啦?” “段奕啊……”她微微一嘆,輕聲說道,“你認識一個叫婉婉的女子嗎?” 記憶在腦中漸漸的清晰起來。 前世十歲前,她與父母總是受到不明身份人的追殺。 為了躲避那些人,她與父母只得背井離鄉四處躲藏。 三人全部去姓改名。父親稱言先生,母親是立氏。取姓氏“謝”與“端”的一邊。她名言婉。 那年,她去后山上玩時,在山路上無意間遇到了受了重傷的段奕,將他帶回了家里。 他在她們家住了三個多月,從秋住到冬。 他說他叫南凌奕。 父親悄悄告訴她,他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對于十歲還不到的她,還不知道身份能給人帶來怎樣的麻煩。 她只知道,他在她家養傷時,她每天都去找他,或是他來找她。 從一起看楓葉開始,直到一起看梅花。 他會梳一頭漂亮的女子發髻。她嫌麻煩不肯學梳頭,便天天跑去找他幫忙。 兩人一起躲過端木雅的訓責。 她不愿意學器樂,端木雅便罰她不準吃飯。 他便幫她藏點心偷偷送給她吃。 父親問她書本上學問,他便偷偷給她遞紙條,打手語過關。 他會的東西很多,她便常常整天待在他的屋子里看他寫字或是作畫,或是做些小玩意給她玩。 直到有一天,有一批蒙面黑衣人沖進了她的家里。 她一家三口與他又開始逃亡。 先是母親被殺,后是父親被殺。 后來,他在泥潭里找到了驚魂未定的她。 兩人還沒有來得及找東西填補餓了一天一夜的肚子,那些人又尋來了。 又是沒命的逃。 夜半三更,慌不擇路,兩人落到了山崖下的河里。 河水湍急將他們沖散。 她被山民救了,再后來,身為兵部尚書的謝錦昆找到了她,將她帶到了謝府。 只是為什么……后來的她腦中再沒有梁國北地的記憶? “你記得言婉嗎?”她又問。 段奕盯著她的眼睛,半晌,他道,“一直都記得,只是……不小心將她弄丟了。” 深深的呼吸后,她閉了眼,臉朝一邊側過去。 唉,是年少的懵懂還是命運的捉弄? 對于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來說,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情,還有,為什么要去追查一個人的身份。 如果相處的時間再久一點,她也許會問,她也許會銘記在心,只是一切來得都太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到了京中后恢復了姓名——謝婉。做了謝府一個深閨中的小姐,等著長大被未婚夫娶。 而段奕,據世人講,他要么待在自己的府邸里幾個月不出來,要么出門幾個月不回京,從不上街,也極少拜訪臣子。 她很少出府,他也很少出府,碰面的機會便是零。 唯一一次見到,還是在謝家辦宴會時,她看到了他離去時的一個背影。 那年的她,也才十一歲。 雖然同名,她也不會將一個親王想像成是少年時遇到的那個落難少年。 段奕挪到她的身邊將她抱起來圈在懷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髻上,溫聲說道,“我正在燒一只野兔,有沒有聞到香味?過一會兒就可以吃了。外面天黑,這里的地勢又看不清楚,等天亮再走吧。” 她轉過身來,仰起頭,正對上男子沉沉的目光,說道,“好。” 云曦醒來時,天已微明。 “可惜了這只野兔,全都烤焦了。”段奕正捏著一柄小刀割那烤焦的部分。 晨曦射進洞里,照在他淺緋色的錦袍上,度一層淺金。 云曦坐起來,掀開身上的一件披風,不用問,那是段奕的。 她微微一笑,“天都亮了,還愁找不到吃的?昨天那縣令來得挺快的,想必衙門離這里不遠,不如去他家吃飯?” 段奕丟開烤焦的野兔,將小刀拭干凈了插進靴子子側,笑著說道,“主意不錯,吃他的飯,再叫他辦差!醉仙樓的送糧車隊在他管轄的區域里出了事,得要他寫折子往上遞。” 云曦將手伸向他,“拉我起來。” 段奕卻將她拉進懷里,扶正了身子,然后打散了她的發髻,只用一根發釵順著她的頭發。 他冷哼了一聲,說道,“這男子裝以后都不要穿了,穿一次,你惹一次事。” “有嗎?”云曦坐著不動,由著他梳頭。 她低著頭,微微閉了眼,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她與他在山林里瘋玩了一圈,發髻亂了后,都是由他重新梳好騙過端木雅。 段奕忽然將她的身子扳過來,兩眼似劍的盯著她,臉色黑煞煞的說道,“我離了京城后,你是不是穿了男子裝燒了兵司庫?” 云曦不說話,只眨著眼睛微笑。 “眼睛頻繁的眨動,眼神亂晃便是在說謊!燒就燒了吧,讓咱們的皇上好好的著急一下也好。不過——”段奕雙手捏著她的臉頰冷冷說道。“還有那個雙龍寨!又是怎么回事?” 她眨了眨眼說道,“我怕被人欺負,所以多找些人相幫。這次送糧全是寨子的人。” 段奕冷嗤,“武力不精,有待提升,待回京后,帶你去青山酷司看看,是我的隱衛,每人的身手都與青一不相上下。” “好。” 段奕給她簡單的挽了女子發髻,兩人一齊走出了山洞。 前方的石崖下,朱雀領著十來個人正朝這邊走了。 “小主!”見到她站在山洞門口,朱雀遠遠的喊道。 云曦點了點頭,“我沒事。” 朱雀看了一眼云曦身后的段奕,又說道,“那南宮辰被王爺一劍刺傷了后,屬下在這山谷里找了一個晚上都沒有找到他。只看到有一處地方有一灘血跡,但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 云曦抬頭看向段奕,“他被你打下懸崖了?” 段奕額首,眼底寒光一閃,“他敢打你一掌,我便刺他一劍!不死也要他殘!” “他那一掌沒打到我。” “那也不行!本王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段奕的聲音森冷,眼底殺意頓起。 云曦又看向朱雀說道,“南宮辰被王爺刺了一劍,被我割破了臉,這樣明顯的特征,應該很好認。你們可以將消息散布出去,讓村民山民們一起留意著,搶劫糧食的賊匪就藏在這附近,相信他們都會揭發出來的。 這樣,他便是如喪家之犬,無處可藏。 找到南宮辰的人便獎勵二十兩銀子。提供線索的獎勵五兩銀子。此時不除南宮辰,如果是讓他回到京里,以后更是除不了,皇上對他十分的信任,他必定會反擊。” “是,小主!”朱雀帶人離去了。 云曦望向山谷里,對段奕低低說道,“南宮辰這個人的身份很可疑,我懷疑了許久了,奕,你要當心他。” 段奕將她圈在懷里,微微一笑,“他害不到我的,我要好好的活著,活著陪著你。” 晨曦下,男子笑容溫和,目光灼灼,一如當年。 她回以一笑,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