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彼時,趙典正在對自己的祖母發火,自從他的生母林姨娘害死了謝府的姑太太謝媛,也就是他的嫡母之后被砍了頭,他的財路就斷了。 父親也因此貶了官,因而得了失心瘋的又去刺殺晉王世子,反被對方殺死。家中從此一蹶不振。 從以前的仆從環繞天天山珍海味,到現在要為每天的三頓飯cao心,趙典感覺到自己是生活在地獄里。 因為他從小是被家中的人寵著長大的,什么也不會做,更是吃不了苦,只能四處騙吃騙喝。 今天在街上閑逛時遇到了他曾經的酒友謝詢,兩人一起吐槽口袋里沒有銀子的煩惱,七言八語后,竟是一致同意到新開的酒樓里去碰碰運氣。 因為這種事兒,他們以前也沒少干,屢屢得逞,誰知今天倒了什么霉運?竟撞上了奕親王的店子了!明明是一個外地人開的店嘛!怎么又不是了? 銀子不僅沒有撈到,還欠了不少錢,要是這錢不還上,不光順天府的崔府尹不會放過他,他還有可能被奕親王殺掉! 可他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又哪里有錢了? 趙典心中又急又煩,偏偏他的祖母還一直念叨著沒有吃午飯,正餓著呢,還罵他不孝順,她都好幾天沒有吃rou了。 趙典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爆發出來。 他走到趙老夫人的床前就罵起來,“都是你這個老不死的害得我成這樣的!當初我嫡母活著的時候,我天天有好酒喝,有仆人侍候著,要不是你們想她的東西想她早死,趙家也不會成這樣!還吃?我都沒吃呢,哪有你吃的?你怎么不早死掉,怎么總在我面前晃著?真是礙眼!” 趙老夫人氣得從床榻上爬起來,撲過去就要打趙典,但趙典可是身子矯健的少年,趙老夫人一把年紀了哪里打得著他? 他輕輕一閃就讓過了趙老夫人的手巴掌。 趙老夫人更氣了,喘著氣怒道,“我趙家怎么會有你這種不孝子孫啊,真是做孽啊!”說著,她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要死去死,死了我耳根清靜!”趙典不再理會她,搬了張椅子坐在門口想辦法。 門前忽然傳來馬蹄聲,趙典抬頭看去,原來是謝詢來了,謝詢翻身下馬,將馬往門前的小樹上一栓,大步朝趙典走來。 趙典看到他走來,冷哼一聲,也不起身,冷著臉說道:“我今天可被你害死了,你還來找我?還是你要幫我還錢?” “你說對了,我現在來,就是來幫你還錢的。”謝詢眉梢一揚,笑著說道。 “當真?”趙典馬上站起身來,一把將謝詢的胳膊拉住了,“你可再不能騙我,我將你當好哥們,你不能總害我。” 謝詢拍拍趙典的肩膀,“趙老弟,我哪里是害你啊,你沒看見我也吃虧了嗎?你放心,咱們是患亂兄弟,哥哥能將錢還上,也會讓你將錢還上,只是這錢還不在我的手里,還要咱倆一起合力拿出來。” 趙典一把將謝詢推開,撇了撇唇說道,“你又在打什么壞主意,設了套讓我跳?我跟你不同,你虧了銀子,頂多被家里的人罵一頓,過不了多久他們還是會幫你還上,但我就不同了,我現在吃飯都成問題了,你沒聽見我祖母還在哭嗎?” 謝詢往里屋一看,那趙老夫人花白的頭發亂蓬蓬的,正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著。 他從懷里掏了一張銀票塞到趙典手里,“這里有一百兩銀子,你們先用著。” 趙典捏著那百兩銀票兩眼放亮,早忘了剛才振振有詞的罵過謝詢了。“詢哥,你讓我做什么?” “咱們不是要還錢嗎?去抬銀子啊!”謝詢伸手叫趙典附耳過來,將自己的計劃一五一十的說與趙典聽了。 趙典喜得當場就跪在了謝詢的面前,抱著他的腿說道,“詢哥,只要這事成了,將這銀子還了,以后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我做你的長隨都成!” 趙典也不管謝詢讓他做的這事兒是不是會被人罵作不孝,但他此時最缺的就是銀子,誰給他銀子誰就是他親爹。 他已經窮怕了。 他知道,那謝府是高門貴戚,一個最下等的仆人一個月都有好幾百文的月銀錢,主子們的長隨一個月可有一二兩銀子呢,平時還跟著出門得些賞錢,吃的用的穿的比一般小商戶家的人都要好。 謝詢心中得意,想不到以前跟他平起平坐的趙家大公子,如今也到了做他長隨的時候,“好,這事兒成了,你就跟著我。”患難之中將這人救了,趙典是必要對他感恩戴德。 趙典低著頭想了想說道,“隨便找的幫手只怕會管不住自己的嘴,還會惹事,要找就要找妥當的幫手。” 謝詢拍手笑道,“還是趙老弟想得周全。我倒認識幾個江湖上的朋友,不如咱倆現在就去找他們?這事兒越早辦越好,晚了怕出意外空歡喜一場。” “好,現在就走!” 兩人如此一商議好,相攜離開趙典租住的小破屋。 裝成一個賣菜老婦的月姨娘從一處墻角里閃身出來,她眼睛瞇了瞇,謝詢跟那趙典說晚上行動?還說做什么安排? 她打發走雇來的馬車,因為此時的兩人是徒步在走。 月姨娘的腳步極輕,那二人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因為他們的心中正在做著盤算,心中歡喜異常,哪里會注意周圍的事物? 兩人拐過四五條巷子,一直走到一處院落,他們敲了敲門,一個高個子漢子開了門,將二人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冷聲喝道,“做什么的?” 謝詢遞上名貼,“我是謝府的三公子,找你們頭兒黑山大哥。” 那漢子將兩人又看了兩眼,將門打開了,放了二人進去,然后將門“砰”的一聲關了。 月姨娘跟到這里再無法上前,便悄悄的離開了這院子。 黑山?她從小是在市井里長大的,那可是個黑道人物,謝詢與趙典居然為了搬走老夫人的箱子找上了黑道上的人? 他的膽子可真夠肥的。 月姨娘此時心中竟是興奮異常,這事兒要是讓老夫人知道了,可比偷了她的銀子更讓她惱火了。 謝老夫人一生正氣凜然,最是討厭這些江湖人了。謝詢與他們來往,老夫人不得打斷他的腿? 月姨娘掩住內心的狂喜,飛快的往順天府方向走去,要是將晚上的動靜鬧得更大一點,會不會很有趣? 青裳也一路跟著謝詢。 她回到府里向云曦說起此事。云曦眼神微微一瞇,說道,“想不到謝詢為了偷謝老夫人的銀子竟會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他不怕引火上身,引狼入室?” “可不是嗎?小姐,今天晚上你就別去百福居了,那黑山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青衣與青裳都勸說著云曦。 云曦卻搖了搖頭,然后扯唇一笑,“有人殺人放火,我救人滅火,這么好的一個表現機會,為什么要丟掉?” “可是小姐,奴婢們不放心你啊!”青衣與青掌齊齊焦急的說道,小姐的膽子也太大了,難怪主子要她們將她盯緊點,指不定一會兒她就玩什么刺激了。 “我不會有事的,你們真是杞人憂天。這又是在謝府里,再說了,謝府里不是還有護衛嗎?怕什么!” 她不僅是為了在謝老夫人的面前展現她的能力,她還要確認一件事。 一件疑惑了很久的事情。 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地敲了敲,云曦微微的彎著唇角,說道,“青裳,你待會兒去一個地方,去找一個人。” “小姐,找誰?”青裳問道。 “城東門兵馬指揮司副使,謝楓。” “小姐這個時候找他做什么?這救人的事,有奴婢們啊!還有,他那城東門可是外城,哪里管得了這內城中的事?”青裳不解的問道。 青衣這時也回過身來,“小姐,就是那個讓二夫人懷疑是謝府大公子的謝楓?” “正是他!”云曦點了點頭。 “謝長公子?”青裳這時也好奇了,“他會是謝府中丟失的那個長公子?” 云曦點頭說道,“我與我娘都只是在懷疑,但那謝楓卻死不承認。看他的表情又不是完全反感我們。那天我與青衣去找他,很明顯,他是關心我這個謝家三小姐的。 既然關心,那么得知謝家三小姐會有麻煩,他會不會來救?如果不來救,那就不是謝長公子了。就算是,這么蠢的人理解不了meimei的良苦用心不認也罷!” 青衣與青裳的眼睛一亮,笑道,“小姐果然想到遠,這謝詢勾結了江湖人來府里偷銀子,謝楓來救,謝家的人以后都會對謝楓刮目相看了。” “這是他打入謝家的一個絕好機會,不來就是傻子。”云曦說道。“退一步來說,哪怕他不是謝長公子,以他同樣姓謝的身份,給了謝府這么大的一個人情,老夫人可不會對他不重視,對他今后的仕途也有幫助。 我看他武功不弱,人品也好,手下的人都敬重他,想必平時的工作也出色。區區一個指揮副使的七品小官,對他是屈才了。” 謝氏選長公子選的是賢不是嫡也不是長。 當然,如果嫡公子沒有出錯,有優先當選長公子的資格,進而接任謝氏族長,但如果嫡公子犯過錯特別是給家族抹黑過做過損害家族利益的事,那么長公子的名額就不會落在他的頭上。 反觀安氏的兩個兒子,都有可能與長公子之位失之交臂,她為什么不讓謝楓得到這長公子之位呢?那么安氏這輩子就再無出頭之日了。 青衣也說道,“對,如果他是謝長公子,又平息了晚上的風波,便是給了謝府一個大大的見面禮,老夫人必是心喜的,重回謝府就不難;如果他不是謝長公子,他也救過小姐兩次了,小姐這么幫他讓他得到謝府的庇護也是還了人情。” 云曦點頭,“青衣說得對,所以今晚上謝楓必須得來,青裳一定要將他請來!” 青裳道,“奴婢現在就去找謝楓。” 青裳悄悄的出了府,找了一匹馬,飛快的朝城東門而去。 謝楓交完差正在院中練武,卻發現有人在偷看,他腳尖輕勾一枚石子擊中墻頭那人。 “撲通”!剛跳到墻頭的青裳被打落下來。 她嚇得透心一涼,看看對方的樣貌,這人眉眼間與二夫人有些神似,便是她要找的人了。 只是,這位謝長公子的感知居然這么強?她已經屏住呼吸了,竟然仍被發現了?絲毫不輸于她們的主子啊。 青裳為主子在心中默哀了一瞬,萬一這位真的是小姐的兄長,只怕…… “你是誰?為什么爬到我的墻頭偷看?”一柄長劍抵在青裳的咽喉。 青裳更為她主子悲哀了,對方動作這么快?她幾乎看不清他是怎么到她面前的。 “謝楓是你吧?”青裳開口問道。 “你到底是誰?不說實話,這柄劍片刻就會讓你見閻王!”謝楓聲音森冷。 “我是謝府的。”青裳將脖子往后退了退,試圖離那劍尖遠一點。 哪知謝詢突然冷笑,劍尖飛快地跟進,同時說道,“你的武功不弱,好多年沒有看到這么強的殺手了,他們給你的錢不少吧?” 錢?青裳無語,她至今沒有收到曦小姐的一文月銀錢,用曦小姐的話來說,她不是她們唯一的主子,所以拒不付錢,要錢去找奕親王。“不,我一文錢也沒有拿到,小姐太摳了。” 謝楓有些跟不上思路。“摳?” “謝三小姐不給我月銀錢,可不是摳門么?她還讓我用十萬火急的速度來傳話給你,說謝府晚上有賊人入府搶劫,讓你去殺退賊人。時間大約是二更天的時候。” 謝楓眼神一縮,將青裳上下打量了兩眼,這女子其貌不揚,武功卻不弱,那丫頭怎么會認識會武的人?“是她讓你來通知我的?” “是啊,她還說,如果你不去,她就當不認識你這個人,她說從不與笨蛋為伍。”青裳說完拿眼偷偷觀察著謝楓的表情。 他的表情在掙扎,還真如小姐說的,這位一定會猶豫。 她眼珠轉了轉,帶著哭腔說道,“據說,謝府的三公子勾結了一個叫黑山的人,晚上去府里放火偷銀子,奴婢雖然會些拳腳,但還要保護小姐,但是小姐的娘可怎么辦啊!嗚嗚嗚,小姐又只認識你,別的會武的人她又不認識,謝府的人對她們又不好,要是她們中有一個被黑山搶去了,可怎么辦啊?嗚嗚嗚嗚。” 青裳坐在地上,閉了眼雙手拍地嚎啕大哭,一邊強行擠著淚水,一邊在內心惡心著自己。 小姐居然讓她扮一個弱女子哭?她平生最討厭動不動就哭鼻子的人了。讓青一青二知道了還不得笑死她? 謝楓看了她一眼,神色動了動,收了劍轉身走開了。 青裳馬上睜開眼來,心中怒道,他幾個意思啊?倒底是去還是不去啊?她丟掉臉面扮哭相他還不去? 哎呀,真是急死人了。青裳氣得咬了咬牙,不管了,接著哭。 “可憐的小姐啊,那黑山可是個無惡不做的人啊,搶男霸女,搶走后都會賣到窯子里,小姐要是有兄長幫忙就好了啊,偏偏沒有,嗚嗚嗚嗚……” “你哭夠了沒有?”這時,謝楓又轉過身來,沖青裳大聲訓斥道,“你在這里干嚎,說不定那黑山早行動了,你是怎么做侍女的?還不快點回謝府去!” 你以為姐原意哭了?青裳偷偷撇了撇唇,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因為她看見謝楓已在牽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