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秦瀝陽離開京城好幾年,驟然聽聞有詩會,也是一時技癢,想要去看看。他文武雙全,吟詩作對什么的,也是信手拈來,并不費力。 況且他從母親那邊得知宮里想替秦錦選夫婿。就想著也帶著秦錦去,至少先看看,沒準就有能看得上眼的公子。反正有他和蕭衍在,諒也沒人敢對秦錦怎么樣,打架什么的他更在行,蕭衍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他接了主持的帖子,便去叫了秦錦和蕭衍了。 秦錦一聽,居然有這好事,頓時點頭。 她要找男人,她要生猴子啊!這種機會斷然不能放過。 雖然去過國子監,但是女學與太學都是分開的,平日里秦瀝川防別人跟防賊一樣,天天帶著她上下學,接觸其他人的機會很少。 秦錦讓侍女們替她稍微的收拾了一下,便跟隨著秦瀝陽和蕭衍一起去了白鶴香榭。蕭衍對這種事情并不熱衷,無奈看著秦瀝陽興致勃勃的,他又是借住在靖國公府,也只能硬著頭皮陪著一起去。 香榭附近約莫聚集了十幾個年輕的公子。 秦錦跟著秦瀝陽還有蕭衍一走來,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方丈起身迎了出來,先行行禮,其他人才如夢方醒,也忙不迭的迎出了香榭之中。 別說秦瀝陽的身份是靖國公世子,靖國公位列三公之首。他已經是尊貴的很了,單就一個泰和郡主驟然出現在這里,也能將人給嚇趴下。 現在可不就是呼啦啦的跪了一片。 蕭衍站在秦錦的身后,也感受了一下被人跪拜的感覺,他只能說,好像還不錯…… “平身吧。”秦錦笑著一揚手,“都是出來游玩的,不是在京城之中,也沒那么多的規矩。若是總這樣,我倒是壞了大家的興致了。” 眾人這才起身,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是在國子監讀過書的,所以基本都認識泰和郡主,只是平日里秦瀝川護犢子護的緊,所以他們也靠近不了泰和郡主。泰和郡主不認識他們。 如今有了這個機會,大家紛紛卯足了勁,想要在泰和郡主的面前出點風頭。 京城可是小道消息的集散地,如今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心思誰人不知。 大家如眾星捧月一樣的將秦錦給簇擁到香榭之中,分別落座,小和尚送來了用山泉水泡制的云霧茶。 秦錦原本是想假裝一下矜持的,端起了茶杯,她前一世皇后,太后的輪番當,七十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舉手投足之間帶著一股子與她年齡不相襯的沉穩大氣。她坐在香榭的一端。身后的窗外便是垂掛下來的瀑布,在氣勢恢宏的背景襯托之下,她絲毫沒有被這勝景給比了下去,嬌小玲瓏的身軀穩穩當當的一坐,倒是讓身后那川氣勢磅礴的瀑布變成了她的陪襯,更顯得氣度不凡。 在場眾位公子看得略帶心驚,這太皇宮太后和皇太后親自教出來的姑娘,果然與眾不同。 她眉目如畫,皮膚雪白,清而不淡,艷而不妖,多看幾眼,只覺得這姑娘真是漂亮的叫人挪不開眼,她低眉垂眸的時候,一股婉約之意油然而生,眉宇間天生叫帶著幾分嬌憨又叫人覺得這姑娘真是可以叫人疼愛在心坎里面去,不怪太皇太后,皇太后還有靖國公全家都如同珍寶一樣護著。 她平時十分的低調,不如夏煙那般到處去顯擺,不然的話,早就將夏煙不知道比去了哪里。 撇開她的身份,單就泰和郡主這份樣貌,已經是叫人趨之若鶩了。 秦錦將茶水抿了一口,再抬眸。發現香榭之中靜悄悄的,大家竟是都在看著她,她就嫣然一笑,“大哥,怎么我們一來,倒叫大家都拘束了起來,可是咱們的不是了。” 她是對秦瀝陽說的話,眸光卻是掃過了在場的眾人臉上,叫這些情竇初開的大小伙子們一個個頓時就覺得臉上發燒,紛紛垂下頭去。 泰和郡主的大方也非是其他人家的姑娘能比的了的。若是剛才換成是別的人家的姑娘,在大家的眾目睽睽之下,只怕早就要羞的手足無措了。 秦錦上一世被人膜拜了那么久,就連蕭衍那種威儀的男子她也能瞪眼給瞪回去,又怎么會懼怕被這些半大的毛頭小伙子看…… “可不就是,若是真是我們掃了大家的興致,那我們就先告退了。”秦瀝陽笑說道。 聽他這么說,方丈忙起來打圓場,“原是好心,才邀請了郡主殿下和世子爺來,郡主殿下和世子爺能來大家就不要拘束了。咱們還是以山崖上的梅花為題,繼續作詩。” 方丈這么一說,大家才從尷尬之中釋放出來,紛紛議論起來。 秦錦對吟詩作對沒什么興趣,但是對男人們有興趣啊。 她端著茶碗,笑呵呵的看著在場的所有少年公子們。 無論是誰起身作詩,她都是笑若春風的看著他,更讓這些少年公子們一個個的如同打了雞血一樣,就是想不出什么好詩句,也要生憋點別的出來,生怕落了人后。 香榭之中氣氛熱烈,大家都是年輕人,又有幾個是與秦瀝陽早就相識的,一來二去的就熟絡了起來。 泰和郡主妙眸生輝,淺笑盈盈也讓這個詩會更加的熱烈。 蕭衍卻是有點不喜,他天生就和這樣的活動格格不入。讀書識字他是會的,但是要談到吟詩作對便不是他的長項了。他和師傅學的,都是他認為有用的東西,那些悲風傷秋的酸文,能做什么? 他有點寥落的站在窗戶邊,半靠在臨水的欄桿上。若不是秦瀝陽和秦錦沒有離開的意思,他不得不陪著,依照他的性子,這回兒多半已經出去了。他愣是耐著脾氣在這里站著,只是不愿意拂了秦瀝陽和秦錦的面子。 不過他站著站著就覺得更有點不是滋味了。 因為秦錦那雙大眼睛打從她進來之后就再沒看過他一眼。 她興致勃勃的打量著每一個站起來說話的少年公子,那雙眼睛明媚而溫柔,不過目光之中好像藏著一把尺子,在一點點的丈量那些貴胄公子們的身高,長相。 蕭衍開始覺得奇怪,依照秦錦的脾氣,她應該不是這么能坐的住的人。但是很快他會回過神來,她是在相看未來的夫君的人選。真的是這樣嗎? 蕭衍不愿意去驗證自己的這個揣測,總之他是覺得自己心口有點氣悶。 他生將目光別開,落在窗外的飛瀑上,水珠如泄,白鶴亂舞,這等美景依然不能沖開他心頭的煩悶之意。 蕭衍知道自己與秦錦相差甚多,原本他也只當她是meimei一樣看待著,可是秦錦對他太好了,已經超過了普通意義上的好。 征戰三年,能讓他心頭有片刻平靜的只有秦錦。 他在邊關枕月臥沙,想的卻是秦錦在燕京城里過的好不好,她當然會過的很好,有這么多人疼愛她,陪伴她,可是他還是依然止不住會去想。 每每收到她托人帶來的信件和小玩意,他雖然表面上平靜無波,但是心底卻是十分的開心,旁人看不出來,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多想收到秦錦的信。 她送他的東西除了那些金桔做成的干泡水喝解決了他很大的問題,其他的都有點沒用。不過當他看到就連秦瀝陽一段時間都嘴角潰爛,只有他安然無恙,他那時才恍然,原來這些金桔干真的是管用的,而且她只給他一個人做了。 他自私,并沒有將那些金桔干拿出來與秦瀝陽分享,反正軍中備了大夫,秦瀝陽是主帥,斷然不會缺了人照顧。他只是想存著一點她專門為他準備的東西,那一點點的念想。 偏生這點念想就如同他每天都會喝的金桔水一樣慢慢的沁透到他的心底,絲絲的滲入他的血脈之中,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時候,侵占了他心底還尚柔軟的部分。 凱旋歸來,走在大街上,驟然見到秦錦的時候,虞聽風那一句玩笑話,看似被他忽略了,但是卻真正的扎根到了他的心底。 這些日子他與秦錦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才能見到她。 這念頭他掩飾的很好,就連秦瀝陽都看不出來。 能陪著秦錦出來感業寺,他其實是十分開心的,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實在太煩悶了,蕭衍動了動自己的腳步。屋子里面的人注意力都在秦錦的和秦瀝陽的身上,她就好像一個發光體一般,將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的吸引住。 所以沒人會在意他的動向。 蕭衍朝門口挪了幾步,依然沒有人在意到他。 他將目光悄悄的投向了秦錦,她也沒發現他已經悄然的移動到了門口。 算了,還是出去透透氣好了,反正這些人也不會注意到他在或者不在。 蕭衍在心底苦笑,心念一起,索性邁步走了出去。 等出了香榭,他原本會以為自己心神能松一些,卻不想那圍繞在心頭的煩悶始終揮之不去。 他索性沿著水潭邊的青石走一走,也當是散散心了。 蕭衍呢? 秦錦看了一屋子的公子,也沒看到自己中意的,不是嫌棄這個脂粉氣太濃,就是嫌棄那個聲音有點沙啞,要不就是在她的面前太過做作。總之,哪一個她都看不入眼。 她漸漸的就覺得無聊起來,目光轉了一下,卻發現蕭衍不在屋子里面了。 她又朝窗外看了看,這香榭是四面皆由雕花的大窗戶,以便將外面的美景盡數納入眼底,所以她并沒費力的就看到了獨自站在飛瀑深潭另外一側的蕭衍。 他喜歡穿深色的衣服,那身毫無裝飾的靛藍色長袍將他修長的身形襯托的更加的頤長挺拔,這樣的男人讓秦錦覺得他比這一屋子的華服公子都要來得俊逸。 他似是在看著飛流而下的瀑布,只是隔的遠了,她看不清他的眼眉,但是能敏銳的感覺到他好像不怎么開心。 未來的皇帝陛下心情不爽? 這是大事! 秦錦立馬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她突然一站,將屋子里的人都嚇了一跳。大家紛紛那眼光看著秦錦。 “小妹,你這是……”就連坐在她身側的秦瀝陽都嚇了一跳,不解的看著抽風了一樣的秦錦。 “沒事,沒事。”秦錦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有點做的過頭了,她訕笑了一下,隨后俯身對秦瀝陽耳語了兩句,秦瀝陽點了點頭,對跟在她身后的剪雨折風說道,“殿下有點乏了,你們兩個先陪著郡主回去吧。” “是。”折風和剪雨屈膝應道。 泰和郡主迤邐而出,眾人起身相送。 秦錦出了香榭之后,拐了一個彎,走的山路邊上,停了下來。 “折風,你去將蕭大哥叫過來,讓他送我回去。”秦錦說道。 折風應聲而去。 她就是出來找蕭衍的,未來的皇帝陛下看起來很不爽的樣子,別人不問,她這抱大腿的卻不得不問。為未來陛下排憂解難是她的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啊,唯有讓未來的皇帝陛下舒心了,她才能更好的狐假虎威下去。 秦錦自是不會在飛鶴瀑那邊就去找蕭衍,香榭的窗戶四通八達的,給人看了去,不知道要說出什么閑話。她目前已經開始選婿了,自是不能有什么不好的言辭傳出。 站在這里最好了,有山壁遮擋,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她。 況且蕭衍本就是陪著他們一起出來的,就是叫蕭衍送她回去也不為過,是個好理由。 折風去找蕭衍了,秦錦就在半山這邊等著。 “姑娘。”一個聲音傳來,讓秦錦回過臉來。山下走上來一個人,身姿修長,容貌也算是儒雅清俊,不過卻是讓秦錦心底暗暗的不喜。 她記得前世她就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人的眼睛,如今重活一世,她依然不喜歡這個人的那雙眼眸。 應該說夏旸長的是不錯的,夏煙那等容貌出眾的人,她的堂兄弟也不會樣貌差到哪里去。只是秦錦是個單純的人,她不喜歡說話拐上三道彎的人,恰巧夏旸便是這種人。 他的眼神讓秦錦總是感覺到不正。 上一世夏旸當上忠義侯以后,也沒少為難她,這個人對她存了不良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相比較而言,秦錦覺得自己寧愿和蕭衍在一起,也不愿意和夏旸共處一室之地。 秦錦記得曾經的夏旸將年歲不大的新帝拐出去玩,害的當了太后的她在宮里宮外一頓好找,找的她心力交瘁,將小皇帝弄丟了,嚇的秦錦差點沒抹脖子去見了蕭呈言那個坑貨去。 最后還是有人說在忠義侯那邊見到了小皇帝,她氣急敗壞的殺去了忠義侯府,被夏旸以陛下正在內院小憩而誑進了一個宅院之中。 小皇帝是沒見到,不過卻是被夏旸堵在了門里,好在她威儀尚在,夏旸還有所顧忌,不然的話,秦錦簡直都不敢想下去。 若是自己當時表現出星點的軟弱來,夏旸就要當了小皇帝的便宜老子了! 所以對于夏家一家人,秦錦真是倒足了胃口。 她記得夏旸對她說過一句話,太后如花似玉的容貌,在深宮之中真是浪費了。身為臣子居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當罪誅一百次都不為過。只是那時候她沒有能力能殺了夏旸,她的大伯父已經戰死沙場,雖然有大哥和二哥支撐著,但是靖國公府已經大不如前。況且他們兩個還在邊境上,朝中她能仰仗的也只有蕭衍這個羽翼漸豐的家伙。 她左邊是狼,右邊是虎,為了對付夏家,她不得不重用蕭衍。 重用的結果……唉,秦錦只能搖頭嘆息,怪只怪他們靖國公府出的都是只會打仗的武將……還有大伯父離世過早。不然又有蕭衍什么事情…… 就在秦錦沉浸在思緒之中,夏旸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這么巧,又遇到姑娘了。” 他故意隱瞞掉自己已經知道她身份的事實,只是以姑娘相稱,為的就是在秦錦的面前先博一個好感,讓她覺得自己即便不知道她的身份,也對她仰慕有加。 “我與你遇見過嗎?”秦錦眼睛一翻,沒好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