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我忙放開了吳居藍,吳居藍說:“你去招呼一下他們,我很快就好了。” “嗯。”我紅著臉,走出了廚房。 江易盛和周不聞站在廚房拐角的公孫桔樹下,一個面色尷尬,一個面色慍怒。 我猜到他們有話說,慢慢地走到他們面前時,心情已經完全平復。 周不聞說:“小螺,你真打算找一個吃軟飯的男人嗎?” 江易盛忙說:“大頭,你別這樣!吳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叫‘吳大哥’叫上癮了?之前叫他一聲‘吳大哥’是因為他欺騙我們他是小螺的表哥。話說白了,他就是一個給小螺打工的打工仔,不肯安分守己做事,卻居心叵測打小螺的主意……” 我截斷了周不聞的話,“大頭,你憑什么肯定是他居心叵測打我主意?事實是,我居心叵測打他主意!” 周不聞譏諷地說:“就憑吳居藍,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吳居藍哪點比你……和江易盛差?”最后一瞬,我還是看在過往的交情上,不想周不聞太難堪,把“江易盛”加了進來。 江易盛知道周不聞觸到我的逆鱗了,忙安撫地說:“吳大哥哪里都比我們好!小螺,大頭只是關心你,說話有點口不擇言。” 周不聞冷冷地嘲諷:“是啊!吳居藍是比我們長得好看,他不長得好一點,怎么靠賣臉吃飯?” 我也冷冷地說:“反正我樂意買!你管得著嗎?” 江易盛聽我們越說越不堪,站到我和周不聞中間,臉拉了下來,“你們都給我閉嘴!” 周不聞深深地盯了我一眼,陰沉著臉,轉身就走進了客廳。 江易盛對我說:“雖然大頭的話說得難聽,可你應該知道他也是關心你。” “關心我就可以肆意辱罵我喜歡的人了嗎?” 江易盛不吭聲了。 我問:“周不聞是不是問你吳居藍的事了?” 江易盛說:“是問過我,但說與不說是你的事,我不會幫你做決定。我只告訴他吳大哥是你雇傭的幫手,很會做飯。” “你們躲在那里說什么悄悄話?”巫靚靚端著杯紅酒,站在客廳門口笑問。 我對江易盛說:“進去吧!別因為我把你的約會搞砸了。”我笑著走過去,對巫靚靚說:“我們在說你的悄悄話。” “說什么?”巫靚靚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我的目光掠過她脖子上亮閃閃的首飾,隨口說:“你的首飾很好看,我問江易盛你戴的究竟是鉆石還是水晶。” 巫靚靚笑問:“你覺得呢?” 我誠實地說:“很像鉆石,但你戴得太多了,讓人覺得應該是假的。” “全是真的,我從來不戴假的。” 我暗自驚訝巫靚靚的富有,同情地看了江易盛一眼,江易盛無所謂地笑笑。 巫靚靚優雅地坐到沙發上,手撫著鉆石項鏈,擺了個時尚雜志上模特的姿勢,笑問:“好看嗎?” 我坐到了她對面,真心贊美地說:“好看!” 巫靚靚看著我的身后說:“吳大哥聽到了嗎?要趕緊準備珠寶送女朋友了,把她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回過頭,看到吳居藍走過來,站在了我身后。我忙說:“人都到齊了,我們打牌吧!”不想再繼續這個和金錢有關的話題。 巫靚靚卻依舊說:“小螺臉型好,不管吳大哥送耳墜,還是項鏈,戴上都會很好看的。” 我沒有辦法裝聽不見,又舍不得讓吳居藍去面對這樣的事情,只能自己擋下來,微笑著說:“我不喜歡鉆石,顏色太干凈了,我mama送了我一條鉆石項鏈,我從來沒有戴過。” 江易盛拿著兩副撲克牌,大聲說:“打牌了!打牌了!”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從珠寶話題上轉移開。 周不言卻讓他失敗了。 “可以選彩鉆。”周不言提起自己戴的項鏈,向大家展示梨形的吊墜,“我這個是黃鉆。沈jiejie如果不喜歡黃色,藍鉆和祖母綠都是不錯的選擇,還有粉鉆,很多女孩子喜歡的,最適合求婚用了。” 周不言盯著吳居藍,帶著甜美的笑容,糯糯地說:“吳居藍,你打算送沈jiejie什么樣的求婚戒指?我認識很多珠寶商,不管是品牌貨,還是私人渠道,都能幫你拿到最低的折扣哦!我的這條項鏈就打了六五折,原價要五十多萬,我三十多萬就買到了。” 我一瞬間怒了,周不言明明知道我和吳居藍的經濟狀況,卻說這種話,擺明了要惡心我和吳居藍。我自問,從認識她開始,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她卻總是對我有莫名的敵意。 我正要說話,吳居藍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輕輕按了一下,示意我少安毋躁。 吳居藍對周不言說:“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從不買打折商品。” 從小到大,我一直信奉以德報德、以怨報怨,立即補刀,“真正的好東西應該從來不會打折。” 周不言臉色難看,甜美的笑容再掛不住,幾乎咬牙切齒地說:“吹牛誰不會呢?說得好像打折了,你們就買得起一樣……” “不言!”周不聞喝叫,阻止了周不言說出更難聽的話,但已經說出口的話卻無法收回。 我平靜地說:“我們是買不起……” “小螺,你就別再裝窮了!” 劍拔弩張的氣氛中,巫靚靚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江易盛冷著臉,對巫靚靚說:“小螺應該和你還不熟,你要是喝多了,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江易盛毫不猶豫地維護我,擺明了重友不重色,我反倒對巫靚靚生不出一絲氣。 江易盛的話說得相當不客氣,大家都等著巫靚靚翻臉,沒有想到巫靚靚嘻嘻一笑,全不在意,“我和小螺是不熟,可是我熟這些啊!”她指著客廳里一個用來擺放盆景的灰色石頭,說:“這么大塊螺化玉拿到市場上去賣,至少一百萬。” 她愛憐地拍拍灰撲撲的石頭,“如果我沒判斷錯,這塊珊瑚礁里包的螺化玉應該是三疊紀時代的,不僅有賞玩價值,還有研究價值,拿到拍賣行,拍個天價也很有可能。” 我失笑地看著那塊絲毫不起眼的石頭,江易盛也笑起來,擠兌地說:“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們賣給你了。” 巫靚靚嗔了江易盛一眼,“你可以質疑我的美貌,但絕不要質疑我的頭腦!” 巫靚靚一邊搖曳生姿地走著,一邊指著擺放在房間四處的裝飾說:“森翼螺、金星眼球貝、天王寶貝、林氏紡錘螺、紅肋菖蒲螺、流蘇卷渦螺、龍宮翁戎螺、高腰翁戎螺、倍利翁戎螺……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啊!” 巫靚靚停在了書房的博古架前,彎下腰、盯著一個鈣化的海螺說:“在奧陶紀、志留紀,鸚鵡螺就生活在海洋里了,到現在已經有四億多年,和我們人類七百多萬年的進化史相比,它們才是地球的原住民。1954年,美國根據鸚鵡螺的構造,研制出了世界上第一艘核潛艇,命名為‘鸚鵡螺’號。因為非常珍稀,九十年代時,一只活體鸚鵡螺售價到十萬美金,還是有價無市。這幾年,雖然因為生物科技的進步,可以人工培育鸚鵡螺,但存活率很低。現在的鸚鵡螺的螺殼上,生長線是30條;新生代漸新世的鸚鵡螺殼上,生長線是26條;中生代白堊紀是22條;侏羅紀是18條;古生代石炭紀是15條;奧陶紀是9條。這個鸚鵡螺殼上生長線是18條,我可以非常自信地判斷,這是一只侏羅紀的鸚鵡螺,售價……”巫靚靚歪著頭想了一會,搖搖頭,“我沒有辦法評估它的價值。在有的人眼里,它不是寶石、不是古董,一文不值!但在有的人眼里,它是記錄著這個星球發展的天書,有無窮的秘密等待著被發現,價值連城!” 本來,滿屋子的人都把巫靚靚的話當成笑語,可隨著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專業名詞從巫靚靚嘴里流暢地蹦出來,大家都覺得巫靚靚說的是真的了。 不僅我懵了,連江易盛和周不聞他們也懵了。 巫靚靚走到江易盛面前,睨著他問:“我說小螺裝窮,說錯了嗎?” 江易盛回過神來,立即有錯就認:“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小螺她不是裝窮,而是壓根不知道自己擁有什么。” 巫靚靚挑了挑眉,視線從吳居藍臉上一掠而過,落到我臉上,詫異地問:“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你說的海螺,我聽爺爺提過很少見了,但你說的三疊紀的螺化玉、侏羅紀的鸚鵡螺化石,我完全不知道。” 巫靚靚笑瞇瞇地說:“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是財大氣粗,完全沒有把這些東西當回事,搞得我心里直犯嘀咕,你究竟有多少寶貝。” 周不言鐵青著臉,一言不發,轉身就往樓上跑,踩得樓梯咚咚響,周不聞對我們抱歉地說:“失陪!”立即追了上去。 客廳里的氣氛尷尬地沉默了下來。 巫靚靚笑著說:“今天晚上的晚餐非常棒!謝謝你和吳大哥的款待,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要值早班,就先告辭了。” 我送她到了門口,“謝謝你,如果不是遇見你,我都不知道家里竟然有這些東西。” 巫靚靚笑著說:“不客氣!” 我狠狠地推了江易盛一下,江易盛忙說:“我送你。” 巫靚靚落落大方地笑了笑,沒有拒絕。 目送著江易盛和巫靚靚走遠了,我正要鎖院門,一回頭看到周不言提著行李箱走了出來,周不聞也拿著行李,焦急地跟在她身后。 我一言不發,讓到一旁。周不言看都不看我,高昂著頭,腳步迅疾地走出了院子。 周不聞抱歉地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說:“你趕緊去陪著周不言吧,這么晚了,她一個人去找客棧住總是不方便的。” “小螺,今天的事,你別往心里去,回頭我再來和你賠禮道歉。”周不聞說完,匆匆忙忙地去追周不言了。 我聽著他漸去漸遠的腳步聲,惆悵地發了會呆,關上了院門。 客廳里,吳居藍在打掃衛生,把沒吃完的水果包好放進冰箱,沒喝完的酒重新封好,擦桌子、掃地…… 我蹲在地上,看了半晌那塊螺化玉的石頭,又跑去書房,看了半晌那塊鸚鵡螺的化石。 我喜滋滋地說:“吳居藍,我好像突然變成有錢人了,你有什么想法?” 吳居藍問:“你有什么想法?” 可以包養你! 我心里過了無數遍,卻沒有膽子說出來,“開心得不得了!突然天上掉餡餅的事真是太爽了!” 吳居藍笑著揉了揉我的頭說:“原來讓你開心這么簡單。” 簡單?天上掉錢的事哪里簡單了?多少人夢寐以求卻難以實現好不好? 我說:“像你這么高貴的人是不會懂我這么膚淺的人的宏偉志愿的!我每次被周不言鄙視沒錢時,裝得特別高冷,是因為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其實,我最想做的就是拿錢把她砸回去。敵人最驕傲什么,就用什么報復她,才是最爽的勝利!” 吳居藍無語地看了我一瞬,問:“你覺得那三件事和屋子里的這些東西有關嗎?” 我說:“肯定有關了!就像江易盛說的,我有什么值得別人大動干戈?今天總算真相大白了。” “如果有關,會是誰做的?” 我說:“肯定是知道這些東西存在的人。你說會不會是我發在網上的那些照片,有人看出了門道?” 吳居藍說:“照片是在客棧裝修完后,才貼到網上的,飛車搶劫的事發生在裝修前。” 我遲疑地說:“也許我被搶劫的事是獨立事件,只有后面兩件有關聯。手上長了黑色痦子的人很多,也許恰好我們碰到了兩個都長了黑色痦子的壞人。” 吳居藍盯了我一眼,沒有反駁我,只是淡淡地說:“我認為,不是三件事,是四件事。” “四件?” “江易盛的爸爸去山上散步時,遇到陌生男人,突然受驚發病,滾下山坡摔斷了腿。這也是一件和你有關聯的倒霉事。” 和我有關聯?對啊!我借了江易盛的錢!我滿面震驚,喃喃說:“不可能!絕不可能!” ————·————·———— 晚上,我躺在床上,失眠了。 我對吳居藍說“不可能”,吳居藍沒有再多言,似乎我相不相信都完全無所謂,我卻無法釋然。 兩件倒霉事和四件倒霉事,會是截然不同的解釋。 如果第一件搶劫的事是偶然事件,只是兩件倒霉事,事情發生在客棧開張之后,那時,我已經在網上貼了很多照片,有人認出,見財起意,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