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因為事情經過很簡單,小偷被當場抓住,沒有任何人受傷,家里也沒有丟任何東西。民警做完調查,就帶著兩個小偷離開了。 出院門時,民警格外小心,看看院門上方的屋檐,再看看掉在地上的牌匾,感嘆地說:“原來真的有被招牌砸暈的事!” 等民警走了,我趕在江易盛開口前說:“很晚了,大家都休息吧!不管什么事,明天再說。” 江易盛明白了我的態度,他立即吞下了滿肚子疑問,打了個哈欠說:“晚安!”一搖一晃地離開了。 我鎖好院門和屋門,轉身上樓。走著走著,總覺得心里有些發慌,我回頭對吳居藍說:“你今天晚上能不能睡我隔壁的房間?” “好。”吳居藍陪著我一起上了樓,把我送到房間里,“放心,沒有人藏在衣柜里,也沒有人躲在床底下,我全查看過了,保證一只老鼠都沒有。”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繃緊的神經突然就松弛了,“你怎么猜到我會擔心這些?” “難道你看的電視劇不是這么演的嗎?”吳居藍一副“這會很難猜嗎”的表情 我汗顏,“呃……是這么演的,屋子太大了也有壞處,哪個角落里藏個人都完全不知道。” 吳居藍說:“我就在隔壁,我的聽覺很靈敏,有什么事肯定會立即知道,你可以安心睡覺。” “我知道!”見識過他今天晚上的身手,我完全相信他,不要說只是兩個小偷,只怕兩個訓練有素的特警,他都能輕松放倒。 我沖了個澡后,上床休息。因為知道吳居藍就在不遠處,雖然經歷了一場驚嚇,卻一點不害怕,躺到床上沒多久就沉睡了過去。 ————·————·———— 清晨,我起床后,發現江易盛已經在院子里了。他一邊吃著早飯,一邊看著吳居藍干活。 我踢踢踏踏地下了樓,盛了一碗粥,坐到江易盛身旁,加入了觀賞行列。 吳居藍正在做一個匾額,邊角雕了水紋,比上一個匾額漂亮了很多。我和江易盛都很淡定,對于連古琴都能做的人而言,這個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活。 江易盛看他做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跑進書房,自覺主動地展開宣紙,取出筆墨,準備寫字。上一次,“海螺小棧”四個大字就是他寫的。上中學時,江易盛的書法作品在省里拿過一等獎,雖然很多年沒好好練過了,但總比每次都“重在參與”的我強。 江易盛提筆寫完,自覺發揮良好,興致勃勃地叫我進去看。 我和吳居藍一前一后走進書房,我看了眼,漫不經心地夸獎說:“不錯,比上一次寫得好。” 江易盛得瑟地問吳居藍,“你覺得呢?” 吳居藍一言未發,走到書桌前,提起筆,筆走龍蛇,一氣呵成。 我水平有限,不會欣賞。江易盛卻看得目眩神迷,喃喃低語:“清風出袖,明月入懷。” 吳居藍擱下筆,對我認真地說:“用我的字,比江易盛的好。” 我看看摯友江易盛,當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吳居藍拿著自己寫的字,去匾額上拓字。江易盛把自己的字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 我拍了下他,“干嘛?生氣了?” 江易盛嘆了口氣,“你啊!無知者無畏!你知道‘清風出袖,明月入懷’八個字是古人評價誰的字的嗎?” “不知道。” “王羲之。” 我笑拱拱手,“謝謝!” “不用謝,吳居藍的字擔得起這個夸獎!小螺,昨天晚上的事,今天的字,你就真的不緊張嗎?” “緊張啊!我已經胡思亂想過各種可能了。” “都有什么可能?” “他是特工,受過特殊訓練,所以會常人不會的各種技能。” “嗯——”江易盛正在喝水,不能張嘴,鼻音拖得老長,咽下去后才說:“馬特·達蒙的《諜影重重》,還有呢?” “他是穿越來的。” “噗——”江易盛把剛喝的一口水全噴了出來,一邊咳嗽一邊說:“你《步步驚心》看多了吧?那些胡編亂造的電視劇還是少看點!” 我嫌棄地抽了兩張紙巾給他,“那你的高論呢?” “我不知道!就是因為我心里一點譜都沒有,才擔心你。你說你如果喜歡的是大頭……” 我做了個“停”的手勢,沒好氣地說:“吳居藍會把一切都告訴我的。” “什么時候?” “快了。”明天就是十五月圓之夜。我有預感,吳居藍會在月圓之夜告訴我他是誰,他來自哪里。 ————·————·———— 這個月的月圓之夜,正好是陰歷的八月十五,不僅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還是我二十六歲的生日。 因為我的陰歷生日太過特殊,從小到大我都是只過陰歷生日。 今年,爺爺不會再送我生日禮物了,我決定把吳居藍和我約定的月圓之夜當作自己的生日禮物。 想到明天晚上,我十分緊張,吳居藍卻似乎完全忘記了他的許諾,若無其事地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一點打不起精神做生意,索性告訴客人因為要過中秋節,再放假兩天。 我沒什么事干,一邊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一邊拿著手機刷微博和朋友圈。不管電視上,還是網絡上,大家都在議論今年的中秋圓月。 新聞報道:“今年中秋節的滿月時刻會是五十二年來地球距離月亮最近的時刻。因為地球的自轉和月球的公轉,今晚歐洲、非洲、南極洲、南美洲和北美洲東面將提前看到圓月,明晚亞洲東面和大洋洲將看到五十二年來最大的圓月。” 中秋佳節加天文異相,讓媒體湊趣地把一切越演越烈:“明晚你會和誰共賞五十二年來最大的圓月?有沒有考慮過在五十二年來最大的圓月下告白、求婚?” 我的心情很復雜,我一個人的小小感情竟然和宇宙間的天文大事聯系在了一起,本來只是我的特殊日卻好像變成了很多人的特殊日。 吃過晚飯后,我不想再看電視,問吳居藍要不要出去走走,他說“好”。 我們沿著老街盡頭的小路,向著山頂走去。 據說很早以前山頂有一個媽祖廟,所以這座山被叫做媽祖山,這條街被叫作媽祖街。可不知什么時候,媽祖廟坍塌了,漁民另選地方蓋了新廟,這里只剩下了地名。 媽祖山不算高,但山上草木茂盛,山下礁石林立,站在沒有林木遮擋的鷹嘴崖上,就能眺望到整片大海。 今天晚上,風很輕柔,云很少,海上的月亮看得格外清楚。 雖然明晚才是十五,但今晚的月亮看上去已經很圓。我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自己接受了心理暗示,覺得月亮好大好大,大得好像天都要托不住,馬上就要掉下來。 我糾結了一整天,終于再忍耐不住,鼓足勇氣問:“明天晚上就是月圓之夜了,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吧?” 吳居藍沉默地望著月亮,一瞬后,說:“明天晚上,我們在上一次你看到我的海灘見。” “就是媽祖山下,那片我常常去的礁石海灘嗎?” “嗯。” 本來,我覺得還有滿肚子話想說,可此時此刻,靜謐的夜色中,站在吳居藍身旁,看著皎潔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聽著澎湃的海浪聲,突然覺得我應該先享受當下這一刻,別的一切都等到明天吧! 突然,吳居藍身子晃了一晃,就要摔倒,我急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吳居藍說:“沒事,腿突然有點抽筋……”他閉上了嘴巴,凝神聽著什么,目光漸漸變得十分犀利。 我不安地問:“怎么了?” “有人藏在樹林里,正在慢慢靠近我們,四個人。” 我很想樂觀地說“大概是晚上來散步的鄰居”,但自己都覺得完全不可能。 我說:“是壞人?我們現在就往山下跑,等跑過這段小路,大聲呼叫,肯定會有鄰居聽到。” 吳居藍說:“我現在跑不了。” “我扶著你跑。” 吳居藍沒有接受我的提議,“這四個人來意不善。待會,我說跑,你就跑。我擋住他們,你去找人幫忙。”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 吳居藍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不會有事,但如果你堅持留下,我為了保護你,很可能就會有事。不要讓你成為我的弱點就是最大的幫忙。” 我只能聽話,“好。” 吳居藍讓我扶著他走到附近的一棵椰子樹旁。 我這才明白,我的確不可能攙扶著吳居藍跑。吳居藍的兩條腿僵硬得如同石柱,短短幾步路,我和他就累得滿頭大汗。 吳居藍讓我幫他撿了幾塊小石頭。他拿在手里,對我說:“用盡力氣往山下跑,不要試圖回來救我,相信我,我不會有事。” 我緊緊地咬著唇,點了下頭。 吳居藍說:“跑!” 我撒腿就沖向山徑,樹叢中有人撲了出來,想抓住我,但還沒靠近我,一塊石頭就呼嘯著砸向他的眼睛,他不得不閃身避開,我從他身前飛速地跑過。 他還想繼續追我,又有一塊石頭飛向他,他只能先閃避。 吳居藍靠在椰子樹上,一手拋玩著石子,一手彎著食指,對他勾了勾,滿是挑釁和輕蔑。 男子勃然大怒,招呼同伙,“先收拾男的。” 我跑著跑著,終究是不放心,忍不住回頭去看——椰子樹下,四個男人都拿著匕首,一起圍攻著吳居藍。吳居藍因為腿不能動,只能緊貼著椰子樹,被動地保護著自己。那四個男人發現了他的異樣,兩個人從兩側攻向他,另外兩個人借著吳居藍的防衛空檔,把手里的匕首狠狠刺向吳居藍的兩條腿。 我心中一慟,轉身就要往回跑,吳居藍的聲音傳來,“小螺,聽話!” 他的聲音一如平常,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可那聲“聽話”卻格外溫軟,讓我立即停住了腳步。 我一咬牙,猛地轉過身,含著淚拼命往山下沖。 跌跌撞撞地沖到小路盡頭,已經能看到媽祖街上的隱隱燈光,我一邊跑,一邊大聲叫:“救命!救命!有人嗎?有人嗎……” 江易盛第一個沖出了屋子,高聲問:“小螺,怎么了?” 我喘著氣說:“吳居藍在鷹嘴崖,椰子樹下,有壞人……拿著刀……” 江易盛甩開大步,往山上疾跑。幾個鄰居也陸陸續續跟在他身后,往山上趕去。 我速度沒他們快,等我氣喘吁吁地跑到山頂,看見一堆人神情古怪地站在椰子樹下。 我焦急地沖了過去,“吳居藍……” 椰子樹下空無一人,既沒有吳居藍,也沒有攻擊我們的壞人。 我傻了。 一個鄰居四處看了一圈說:“沈螺,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沒有人啊!” 我又急又怕地說:“肯定是那些人把吳居藍抓走了。” 曾大叔說:“你別著急,江易盛已經帶著人去別的地方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