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恒閉了閉眼，“大約是命運裹挾著我們，必須得往前走吧。顧氏一門今朝出一后一妃，奪嫡爭位又怎能置身事外？大哥，你與父親、二哥也不必自責(zé)，一切都是我自己選的。”

    “那你現(xiàn)在又想選什么？”顧瑜突然開口。

    顧恒愣了愣，沒有想到顧瑜會這樣問，看著素來熟悉的大哥的眼神，他仿佛覺得自己被看穿了一般。

    大哥是知道了些什么嗎？

    “我……”顧恒難以開口，更說不清楚，但看到顧瑜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他只好繼續(xù)道：“京都世家垂涎我顧家已久，如今因齊國公府一事已然連成一片，想來他們正是齊心協(xié)力攻不可破的時候，我必然從他們那里討不好，更尋不到任何突破口。”

    “所以？”顧瑜繼續(xù)追問。

    顧恒想了想，“如今唯有衛(wèi)明桓……現(xiàn)下朝中吵得不可開交，正是因為天子不曾表態(tài)，若是那瘋狗能站在我們這邊，再小心運作一番，不說將齊國公府脫一層皮，至少也能為姑母出口惡氣。”

    “你便這么相信陛下的實力？若是陛下也想要我顧家死無葬身之地呢，別忘了當初你顧恒可是他恨得牙癢之人。”

    顧恒呵笑一聲，“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總得拿出可觀的東西，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才能打動對方吧。”

    “所以你已經(jīng)想好拿什么打動陛下了？還是你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顧瑜步步追問。

    顧恒抬起頭，不解地看著顧瑜，“大哥，你想說什么？”

    顧瑜在房間里踱了兩步，“好生吃飯，莫因為同我說話就偷懶。”

    顧恒很無奈，他只長了一張嘴，偏偏顧瑜又非要問他，他一回答可不就不能吃東西了嘛。

    乖乖刨了兩口飯之后，顧恒再次問顧瑜：“大哥，你到底想問我什么？”

    “你……”顧瑜猶疑著開口，“你到底同陛下有什么關(guān)系？”

    顧恒聽到這話，不免笑了，“還能什么關(guān)系，多年宿敵，恨不得對方遭難，死無全尸自然是最好的。”

    “可我聽聞，當年你身死大理寺，陛下帶著樓滌玉和如今的羽林衛(wèi)眾人，差點兒去砸了順親王的門！”

    顧恒愣了愣，“還有這事？”

    顧瑜肯定道：“自然是有的，顧家也不是聾子瞎子，當年的事關(guān)于你，各方反應(yīng)特別是身為六皇子的陛下，我們都打聽了些。”

    顧恒聽罷點了點頭，沒說話。

    顧瑜又道：“你回來這事，陛下知道嗎？”

    “自然是不知道的。”顧恒很肯定，“我只同你們說過，旁人一句也不曾知道。”

    很快，他又想起了當初醒來之時，正值樓滌玉在屋頂監(jiān)聽，他同沉玉說的那些話足夠引起對方的警惕和重視了。那人與衛(wèi)明桓關(guān)系密切，這等事怎么能不告知后者？

    難道說衛(wèi)明桓已然猜中自己的身份？可細下想來，若真的猜中了，昨晚他也不至于向自己說出表白的言語，畢竟這事也挺難為情的，那瘋狗死要面子活受罪，若是當真知道今日的顧珩便是曾經(jīng)的死對頭，恐怕心里那點情意也會跟著消失跆盡了。

    哪還輪得到自己活到今日？

    “阿恒，你應(yīng)當清楚，京畿衛(wèi)直屬陛下調(diào)遣，莫說阿琢，便是父親下令，也是調(diào)不動的。更何況如今京畿衛(wèi)掌兵的，正是王家那小子，那人素來同我顧家沒什么交情，背地里傳言是陛下的人，若非陛下首肯，恐怕昨夜兵圍齊國公府是不可能的。”

    “你想說……”顧恒緩緩道出，“衛(wèi)明桓其實一早便站在我們這邊？”

    “那指證的侍女在京畿衛(wèi)手里，我今早又收到消息，昨夜樓滌玉又出動了。”

    顧恒沉思道，“天子翻宮墻，樓滌玉不可能不跟著。”

    “你果然同陛下有聯(lián)系。”顧瑜立刻抓住了重點，“昨晚你見過陛下了？”

    顧恒嘆了口氣，“是的，但大哥，那瘋狗雖有跡象，可在沒有足夠利益的情況下，他還是冷血得很。”

    顧瑜想了想，還是說了：“三弟，你可知道昨晚父親進宮，陛下都同他說了些什么？”

    顧恒敏銳地問：“除了打賭，還有什么？”

    “陛下給父親指了一條路，他說如今的選秀詔令，正是破解顧家之困的最好方法。”

    “好你個衛(wèi)瘋狗！”顧恒立時罵了起來，“原來早就做了盤算！難怪今日連帖子也不接了，便是等著我們做選擇不成？”

    顧瑜道：“阿恒，大哥也不是瞎子，你回來這幾日，陛下三番五次地潛入顧家，到底是為了什么，那樓滌玉為何大老遠跑了一趟寒山寺，細算起來，若不是針對顧家，那便是針對你一人了。”

    “所以，大哥不想看到六年前的事情再發(fā)生了，當然，這也是父親的意思。”顧瑜認真地說道，“阿恒，你不必再為了顧家，讓自己受委屈了。”

    最后一句話，不知怎的忽然讓顧恒有些想流淚的沖動。

    這么多年，他從未為自己而活，猛然聽到這句話，還是大哥親口說出來，他竟忍不住萬分酸楚涌上心頭。

    可到底，他一句話也不曾說出口，一切歸于無言。

    沉默良久之后，顧恒道：“大哥，我自有辦法同衛(wèi)明桓談判，只要他見我一面。”

    顧瑜沒說話，他走到窗前，忽然提起一件往事，“我曾記得當年陛下還是被遺棄在邊關(guān)的落魄皇子時，曾有一年帶著三千士兵進了北疆，將狄人殺了個片甲不留，三進三出之名到今日仍被眾人津津樂道。然而那時候，陛下其實太過沖動了，狄人早就聲東擊西，埋伏了十萬兵馬在玉海關(guān)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