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那一場倉促寒磣的婚禮,可不是都傳到華州了么。 誰想得到,后來葉瑾竟然又好了…… “我昨日見了,哥哥沉迷得緊呢。”葉軒翹起二郎腿,狹長的眼睛有意無意地掃過那枚舊荷包,“你說哥哥緣何要把這樣大的弱點暴露給我看。” “或許他從不曾把你當做敵人。”顧卿言道。 葉軒笑笑沒接茬,終于拋出了殺手锏,道,“你還念念不忘?當初勸解你表白心思,你不肯,如今木已成舟,你還整日拿著這舊荷包做什么。” 顧卿言知道葉瑾是他的禁忌,可方才分明是他自己提起的,他不過說了句公允的話,不知道又觸了這少爺哪片逆鱗,非要扯出那些陳年就舊事來傷他。 “不過是一廂情愿而已。”顧卿言不想多提,握著荷包的手縮回青色衣袖里,目光朝窗外望去,“秋七當真有傳聞的那般絕代?” “是否絕代我可不敢說,”葉軒回答道,“倒是確實如傳聞般嬌弱的得很,哥哥生怕我嚇壞了她呵。” 顧卿言玩味地看著葉軒臉上的神情,道,“看樣子你不喜歡她,這么差勁?” 葉軒只是意味不明地搖搖頭,繼而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身為那人的meimei,能差到哪去。” “你來就是為了揶揄我?”顧卿言掃了一眼葉軒的狐貍眼,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可不相信葉軒只是來說說自己見了秋七這件事。 “大清早宮里來了信兒,葉域進了爵。說是璇兒嫁作太子妃,如今已是明德皇后,葉域自當進為雁國公。” 葉軒正色說到這里,又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道,“天知道慕子宸為何突然拉攏葉家。” 顧卿言仍是淡淡的笑,蒼白的手指無意識的揉搓著香囊,道,“或許是為了秋七。” 如果無論如何不能得到所愛,不如護她一世安寧,富貴無憂。 “照你這樣考量,我倒更好奇這嫂嫂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了。”長指劃過下巴,那人狐貍一般狡黠的眼睛里露出一絲光芒。 顧卿言搖搖頭,告誡道,“給你個建議,不要隨便招惹秋七。” 這人他雖素未謀面,卻也從傳聞中對此人窺探一二,慕子宸和葉瑾絕非池中之物,在他們面前招惹秋景濃,無異于在老虎頭上拔毛的挑釁行為。 葉軒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顧卿言也不說話,一時間無人言語,徒留一室寂靜無言。 秋景濃和葉瑾回到錦苑,還沒邁進寧錦閣,凌颯就湊過來,低聲道,“方才宮里來了旨。” 葉瑾挑挑眉,“如何?” 東陲近日不是無事么。 “應是喜訊。”凌颯說完,便行禮隱去了。 葉瑾扭頭去看秋景濃,后者仿佛沒聽見一般,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 他便沒多言,只抬手自然地牽起秋景濃,溫聲道,“我們去正院看看。” ☆、第58章 一個秘密 葉域雖是進爵,可實權并未有半分增減,不過是封號變了變,增加些佃戶農田。 進位雁國公一事反而叫全府上下勾起葉璇的傷心事,況且一府之主葉域同時還接到了另外一道圣旨,叫他即刻啟程前往東陲支援,人早不在府上了。 因此除了換掉門上的牌匾,實際并未有什么慶祝活動。 秋景濃坐在桌前怔怔地聽著拆卸牌匾叮叮當當的聲音,思緒卻不知飄到了什么地方。 當初大司馬府的牌子……就是這樣摘下來的吧…… 第一次在千秋節上遇見葉瑾,他曾在她耳邊說過,煙花易冷。果然是煙花易冷,前路莫測…… 話說回來,奇怪的是,大司馬府失勢以后,大司馬之位便一直空懸,看慕子宸的意思,是不打算再叫別人補位了。 那時慕子宸被扶持登基,朝堂內外便已經進行了一次大換血,長寧城的貴族世家早就重新洗了牌,慕子宸喜怒無常,一時間也無人敢進言。 他到底想要怎樣呢…… 秋景濃猜不透。 正想著,額頭被修長的手指敲了敲。 秋景濃吃痛地揉揉額頭,一抬眼,那人已經傾身在她眉心印下了輕如羽毛的一吻。 “不要胡思亂想。” 秋景濃笑。 他怎么知道她在胡思亂想的…… “今日你倒是很閑。” 葉瑾不是一向很忙么,今天這大好的天氣,怎么有閑情逸致來和她待在一處?那書美人每每見他和她混在一起,不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么。 “其實我一直很閑。”葉瑾慢悠悠地回答道,抬手指了指閑置在一一側的一把檀紫金,“不如檢驗一下你的琴藝?” 秋景濃皺起鼻子,“我沒碰琴已經一月有余,手生得很。” 那人憐惜地撫了撫她白皙細膩的面頰,道,“這些日子苦了你,改日叫何煦再來指導你的琴藝。” 說到何煦,秋景濃才想起來,前次在會客廳看到何煦,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隨口問道,“他最近有什么煩憂么?” “嗯?”葉瑾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何煦,微怔了片刻,道,“何煦心思縝密,不愿多談自己的私事,我不曾問過。” 秋景濃這才反應過來,葉瑾和何煦并不是主仆關系,只不過是站在一派罷了。 不,不只是何煦,還有書逝和楊家兄弟,他們不過是同伴,卻每每給人葉瑾是他們主心骨的感覺。 這個男子,大概天生就有種奪目的光彩,叫人心甘情愿的臣服。 “在看什么?”葉瑾低聲問道。 她眼底的光芒太璀璨,叫他無處躲藏,恨不得伸手去阻擋,恨不得將她的目光悉心收藏。 “子瑜,”秋景濃慢慢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會發光?” 說這話時,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嘴角上揚的弧度已經怎么都掩示不住。 會發光…… 會發光的那個人是你啊……讓我從來不曾舍得移開視線…… 葉瑾低頭抿了抿嘴,墨發從肩上垂下來,擋住了半邊臉。 秋景濃伸長脖子看了看,他卻微微偏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意識到什么的秋景濃突然綻開了一個戲謔的燦爛笑容,歪頭看了眼前人好一會兒,慢悠悠地開口道,“葉子瑜,你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回答她的是他猛然抬起的頭,和那雙純良無辜的澄凈眼眸。 秋景濃只覺得心口被什么重重地擊了一下,從來沒有過,她從來沒有見過葉瑾如此純凈脆弱的眼神,仿佛一個孩童。 就連他什么都看不見的時候,也不曾流露,如今卻被她一句戲言逗了出來么? 鬼使神差地,秋景濃伸出手摸了摸他澄靜如水的眼眸上迷人的長睫。 葉瑾隨著她的動作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輕輕地落在了葉瑾微微顫動的眼睫上。 須臾,秋景濃移開自己的臉,清了清嗓子,道,“嗯,我去看看青流在干嘛!” 話畢,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秋景濃便一溜煙兒地跑出去了。 紫衣風流的年輕男子怔忪片刻,才慢慢抬起手,撫上自己的眼睫。 清甜的唇剛剛就這么毫無征兆地印在了他眼上,此刻在心底泛起排山倒海的甜蜜。 他太容易滿足,受不了她給的哪怕一點恩惠。 秋景濃,他的阿濃啊…… 秋景濃從寧錦閣里流竄出來,抬腳就朝青流和青沙的下人房走,她其實并不是真的想要去看看青流,只是心底有些慌,想找人說說話而已。 還沒走到,就聽見花園小徑的另一側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 秋景濃有點好奇,便停了下來。 先是女聲。 “凌大哥……這么急,你要去哪啊。” 大概那人停了下來,卻半晌才回答,“尋主人。” “凌大哥每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很少能見到你呢。”女聲還堅持不懈。 “我是暗衛。”還是毫無感情,惜字如金。 秋景濃暗暗嘖嘖,凌颯果然是心堅如鐵,為人冷硬啊。 那女聲仿佛被嗆到了一般,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凌大哥,初秋了,天涼記得多添些衣服,別,著涼。” 另一人無言。 秋景濃又站了片刻,始終沒有聽見回答,料想凌颯已經隱去了,才邁步繞過 花蹊,走到那女聲近前。 果然只有青沙一個人略帶寂寥地站在原地發呆。 見秋景濃笑著走過來,青沙朝后退了一步,臉上浮現出一個嬌俏的笑容來,“小姐怎么有興致過來這里?” 秋景濃也不回答,繞著她轉了一圈,道,“怎么,不想你凌大哥了?” 青沙沒想到她聽到了,見秋景濃這樣戲謔,瑩白的臉上漸漸泛起紅暈,撇過頭,道,“我才沒想他!” 秋景濃沒反駁,只站在原地笑,“那過些日子我將你配個良人嫁出去如何?” 她當初將青沙留在大司馬府,不過就是為得她以后能因著青沙母親的緣故,得個好去處,沒想到世事無常,將她帶在身邊才是對的。 青沙抬眼飛快地看了秋景濃一眼,又咬牙嬌嗔道,“小姐你也太偏心了,從未見你和青流說這些話!” 秋景濃向前邁一步,拉住她的手,道,“怎么連玩笑都開不得了,終歸是要嫁人的……” “我才不嫁。”青沙反駁道,“我要一輩子陪在小姐身邊,叫青流去嫁好了!” 這孩子,不知道為什么老要扯上青流。